蘇澈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劇毒的鋼針，精準無比地扎進陳松年拼命掩藏的病灶命門！
他只覺眼前陣陣發(fā)黑，一股腥甜直沖喉頭，又被他死死咽下。
“你……你……豎子！”
“安敢如此辱我！”
陳松年指著蘇澈，手指抖得如同秋風中的枯葉，哪里還有先前回春堂藥老的半分風姿。
“辱你？”
蘇澈微微歪頭，眼神清澈無辜，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揭底只是陳述了一個“今天天氣不錯”的事實。
“陳老，您這話可就不講道理了。”
“晚輩不過是盡一個醫(yī)者的本分，如實告知病患病情罷了。您老自己諱疾忌醫(yī)，不愿面對現(xiàn)實，怎么反倒怪起說實話的人來了？”
“難道您這回春堂的規(guī)矩，是只許聽好話，不許聽真話？那您這藥堂，開的怕不是個哄人開心的‘好話堂’？”
噗嗤！
巷子外圍觀的人群里，不知是誰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蘇家的小先生，嘴是真毒啊！
句句戳心窩子，偏偏還占著理！
陳松年聞言更是氣得眼前發(fā)黑，當下衣袍無風自動，一股屬于煉氣后期修士的威壓隱隱擴散，壓得周圍看熱鬧的凡人臉色發(fā)白，連連后退。
“哪里冒出來的邪魔歪道！蠱惑人心！今日老夫就替天行道，除了你這妖言惑眾之徒！”
陳松年眼中殺機暴漲，枯瘦的手掌抬起，掌心隱有青黑色的靈力光芒凝聚，帶著一股刺鼻的藥味！
那是他常年與丹毒為伴，靈力都被浸染了！
“藥老！藥老且慢！”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個回春堂的管事連滾帶爬地從人群外擠了進來，臉色煞白，附在陳松年耳邊，先是看了蘇澈幾眼，隨后隱約用帶著哭腔的聲音，急促地低語了幾句。
聲音雖低，但在這死寂的小巷里，蘇澈敏銳的耳力依舊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蘇家……嫡系…………”
如同燒紅的烙鐵驟然插入冰水！
陳松年周身翻騰的靈力波動，逐漸僵化，然后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下去。
他那只凝聚著青黑靈力的手掌，無力地垂落下來，掌心光芒熄滅。
蘇家！
青嵐古城真正的天！
他回春堂在蘇家面前，不過是一只稍微強壯點的螻蟻！
眼前這個衣著寒酸、行事邪門的少年，竟然是蘇家嫡系三房的子弟？！
哪怕傳聞蘇家三房如今勢微，那也是流淌著蘇家老祖血脈的嫡系！
是蘇家這棵參天巨樹上的一根正枝！
別說他區(qū)區(qū)一個回春堂藥老，就算回春堂背后的東家，在蘇家面前也得畢恭畢敬！
自己剛才……竟然差點對蘇家嫡系少爺動了殺心？！
一股寒意從陳松年的尾椎骨直沖天靈蓋，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他猛地看向蘇澈，眼神復雜到了極點，后怕、難以置信，還有一絲先前被其看穿底褲的狼狽。
“蘇……澈……公子？”
陳松年的聲音帶著強行擠出的恭敬，那腰桿，也不自覺地彎了下去幾分。
“老朽……老朽先前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公子，萬望……萬望公子海涵！”
這前倨后恭、如同川劇變臉般的姿態(tài)轉(zhuǎn)換，看得周圍人群目瞪口呆。
剛才還氣勢洶洶要“替天行道”的藥老，轉(zhuǎn)眼間就對著這蘇姓小先生點頭哈腰請求海涵了？
當下有腦子聰明的圍觀者也逐漸反應過來……
蘇家！
這兩個字的分量，如同無形的巨山，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看向蘇澈的目光，敬畏中更添了十二分的忌憚。
蘇澈則是一臉云淡風輕看著場中眾人的表情變化。
身份這玩意兒，關鍵時刻比什么都好使。
他臉上依舊是那副云淡風輕的表情，仿佛剛才差點被一掌拍死的不是自己。
“陳藥老言重了。”
蘇澈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晚輩只是在這西市開個小鋪子，了解無趣罷了?；卮禾檬乔鄭钩轻t(yī)藥界的泰山北斗，晚輩這點微末伎倆，本不該入您老法眼。只是……”
他話鋒一轉(zhuǎn)，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陳松年那張青白交加的老臉上，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您老這病，可拖不得了。”
“丹毒深入骨髓，如跗骨之蛆，日夜侵蝕本源。肝腎已近枯竭，本源之火搖搖欲墜。若再強行壓制，不消半年……”
蘇澈故意頓了頓，欣賞著陳松年眼中那再也掩飾不住的不安，才緩緩吐出最后幾個字：
“藥石罔效，連回光返照的力氣都沒了。屆時，怕是得金丹強者出手方才有的救?！?/p>
轟！
如同五雷轟頂！
陳松年身體晃了晃，若非旁邊管事眼疾手快扶住，險些當場癱軟在地。
蘇澈所說，與他無數(shù)次夜深人靜時內(nèi)視的結(jié)果分毫不差！
甚至更精確！
半年……只有半年了？
一股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陳松年的心臟，讓他幾乎窒息。
什么面子，什么回春堂的聲譽，在死亡的威脅面前，都變得輕如鴻毛。
“蘇公子！”
陳松年猛地掙脫管事的攙扶，踉蹌一步上前，對著蘇澈深深一揖到底，姿態(tài)放得極低，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惶恐和哀求：
“老朽糊涂！老朽該死！沖撞了公子！求公子……求公子慈悲！指點一條生路！老朽……老朽愿傾盡所有，報答公子救命之恩！”
傾盡所有！
這四個字從一位煉氣后期的修士口中說出，分量不可謂不重！
周圍的管事伙計和圍觀人群都倒吸一口涼氣，看向蘇澈的眼神，敬畏中更添了無法言喻的震撼。
能讓回春堂陳藥老如此近乎乞求……這位蘇家小公子，究竟是何等手段？
蘇澈當下心中一喜。
魚兒，上鉤了。
他臉上卻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為難和凝重，仿佛在權(quán)衡著什么。
“陳藥老，您這病……非尋常手段可醫(yī)?！?/p>
蘇澈的聲音帶著一絲沉重。
“丹毒已與您本源糾纏，如同附骨之疽，尋常針石藥力，不僅無效，反而可能刺激其反噬?！?/p>
“那……蘇公子！這該如何是好？”
陳松年當下心中打鼓，蘇澈話里話外都是他有辦法醫(yī)治，但遲遲說不到重點，應當是最初自己氣勢洶洶之下對方覺得落了面子，因此心中不爽，如今當著眾人的面，想要找回場子罷了。
但他深知自己身體，原本就打算若再沒有辦法，便花光積蓄也要求得一名金丹強者助自己醫(yī)治，如今眼看這蘇澈有辦法，哪里還能淡定，當下也顧不得其他，急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
“倒也不是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