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杜鵑,是一種中型鳴禽鳥類,羽色多樣,又名子規(guī)、杜宇,俗稱布谷鳥、怨鳥。
杜鵑鳥身上,藏著兩個針鋒相對的典故。一為“鳩占鵲巢”,只因它從不筑巢,
每次都將自己的卵偷偷產(chǎn)在其他鳥巢中。讓別的鳥替自己孵化、育雛。雛鳥破殼后,
甚至還會將宿主的卵和幼鳥推落巢外,獨占所有呵護。那是杜鵑鳥,
刻在骨血里的掠奪與生存鋒芒。二為“望帝化鵑”,傳說蜀帝——杜宇禪位后,
靈魂化做此鳥。春日里晝夜悲鳴,啼聲似“不如歸去”,直至嘴角滲血,
便有了“杜鵑啼血”的悲情與哀婉。還有一種花也叫杜鵑,花瓣薄如蝶翼,像燃在枝頭的火,
花語是“節(jié)制,永遠屬于你”。巧的是,
我知道那個叫做杜鵑的女人——如花如鳥的故事……1那年冬天,外祖父去世后,
葬禮上來了一個特別的男人。他看起來四十來歲的年紀,文質(zhì)彬彬,
金絲眼鏡架在高高的鼻梁上,身邊還跟著秘書一樣的人,給他撐著黑傘,
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我心里疑惑,悄悄問著母親,“媽,那人是誰啊?咱們家,
什么時候有這種看起來很有錢的親戚?”母親只是抬頭望了一眼,便不再理會,
只低頭在外祖父的靈前,繼續(xù)燒著紙錢。那個男人,走進靈堂,在外祖父的棺材前,
跪著磕了三個響頭。又同母親對視一眼,既沒有說話,也沒有坐席,只上了禮金,便離開了。
我對此人十分好奇,心里貓抓似的,但無論怎么問母親,她都閉口不言。沒奈何,
只等那人走后,我才偷偷去問記賬的二大爺。“二大爺,剛剛那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
叫什么名字?。克狭硕嗌俣Y???”二大爺扭頭看著我笑道:“寫的是杜仲夏的名字,
上了一千塊錢的禮?!薄岸嗌??一千?”我驚呼一聲,一千塊錢的禮金,在八十年代來說,
是一筆巨款。我那時還在鄉(xiāng)里讀初中,一個學(xué)期的學(xué)雜費,總共才20塊錢。而母親,
當(dāng)時還是一名小學(xué)教師,一個月也才五十多塊錢的工資。一千塊錢,頂我母親兩年的收入了。
這人到底是誰?他和我們家有什么關(guān)系?以前我從未見過他,為何外祖父去世,他會來奔喪,
且還送了高達一千的禮金?我將這些疑問通通丟給二大爺,但是二大爺卻只搖頭說不知,
又讓我去問母親。可是,母親忙著外祖父的葬禮,哪有閑心理我這些疑問?直到葬禮結(jié)束,
我跟著母親收拾外祖父的遺物,看到一本族譜里面夾著一張老照片。那照片上,
有一男一女在前面坐著,坐著的女人背后還站著一個女人,而那男人卻像是外祖父的模樣。
我拿著照片去問母親,“媽,你看看這張照片,是不是外公和外婆年輕的時候啊?
”母親接過照片撫摸著,一臉懷念道:“是啊。這就是你外公外婆年輕的時候。
”我沒有見過外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外婆的照片。“坐在外公身邊的是外婆,
那站在外婆身后那個女人又是誰?”母親看著照片,久久不語,
最后輕嘆一口氣道:“她叫杜鵑,是外婆的陪嫁丫鬟?!薄鞍?!???”我一臉震驚,
“外婆還有陪嫁丫鬟?那以前一定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啊。我們家,這是家道中落了??!
”既然外婆有丫鬟,那就說明祖上起碼是個地主啊。外公外婆,可是只有母親這一個女兒,
怎么落到如今這步田地?母親收起族譜和照片,不欲多言,
只輕輕說了一句:“的確是家道中落了?!蔽依^續(xù)好奇的問:“外公外婆都去世了,
那這個杜鵑現(xiàn)在在哪里呢?”“她在哪里關(guān)我們什么事兒?”母親有些沒好氣。
“收拾你的東西,趕緊回學(xué)校去。已經(jīng)請了三天假了,不知要落下多少課程,
馬上就要中考了,還不收收心?!蔽乙娔赣H如此避諱,心中胡亂猜測,外婆的娘家,
一定是一方豪強地主。那杜仲夏和那杜鵑也一定是有什么關(guān)系,
說不定是外婆把她這丫鬟給嫁出去了。從杜仲夏送的那份禮金來看,那杜鵑一定是嫁得很好。
為著身份臉面,杜鵑才在外婆去世后,沒有再和我們家走動。也可能是不想讓別人知道,
她曾經(jīng)做過別人的陪嫁丫鬟。所以,直等到外公去世,才讓那杜仲夏來走一趟。
2母親不愿意告訴我那些往事,我也只能揣著滿腹疑問回到學(xué)校。沒多久,繁重的學(xué)業(yè),
便讓我把此事拋諸腦后。直到有一日,傳達室通知有人找我,我以為是母親來了,
沒想到卻又是那個杜仲夏。我偏著腦袋,祿眉祿眼的盯著他瞧,“你是誰?
”杜仲夏對我微微一笑:“我是你舅舅?!薄安豢赡?,我媽是獨生子女。
”我的頭搖得像撥浪鼓?!霸僬f了,你姓杜,我媽姓顧,你倆都不是一個姓的,
怎么可能是我舅舅??”杜仲夏聞言臉色微變,長嘆一聲道:“我以為,
在父……顧明軒老先生的葬禮上,小璃看到我后,已經(jīng)告訴你了?!毙×俏覌尩男∶麅?,
外人很少有人知道,這個杜仲夏又是怎么知道的?我只能試探的問他,“你可是杜鵑的家人?
”’杜鵑‘二字一出,我在杜仲夏臉上看到了詫異之色,“你知道杜鵑的事兒?”“不知道。
”我搖搖頭,“我只是在外公的遺物里,看到一張老照片。我媽說,其中一個人是杜鵑。
”杜仲夏緘默了一陣,隨后告訴我說:“杜鵑是我的母親,你應(yīng)該叫她二外婆,
我也確實是你的舅舅?!啊笆裁矗渴裁??什么?”我連連驚呼不止,“二外婆?
你的意思是我外公還有一個小老婆?”我哪能料到,還有這樣的狗血情節(jié),
會出現(xiàn)在自家人身上?杜仲夏笑道:”你知道你外公比你母親大多少歲嗎?
“這我當(dāng)然知道了,但我為啥要回答這個陌生人的話?外公比母親大了整整四十歲。
他出生于1910年,外婆比外公還大了三歲。也就是說,外婆是在四十三歲時,
才生下母親的??墒?,那時候的人結(jié)婚早。就算是二十歲結(jié)婚,
那外公外婆也是婚后二十年多才生了母親。我心里暗自揣測,
該不會是因為外婆長久不能生育,外公才納了丫鬟杜鵑做妾吧?妾的子孫,
怎么還能比正妻家的子孫過得更好呢?難道因為她生的是兒子,外公把家產(chǎn)都給他們了?哼!
想到這兒,我心里便十分不爽,甩給杜仲夏一個黑臉便回了教室。直等到周末,
我才急沖沖的回家,一進門就想找母親把這事兒問個明白。誰知,我到家時,
母親還沒有回來。趁著母親不在家,我便去翻外公留下的那本老舊族譜。如果,
外公真的有納杜鵑為妾,那么她的名字應(yīng)該會在族譜里。我翻開族譜,再次看到那張老照片。
“杜鵑?”我按圖索驥,翻遍整本族譜,無論如何都找不到杜鵑的名字。“哼!騙我。
”我剛說完這話,母親就回來了?!瓣栄?,你回來了?”母親把菜提進廚房,
“先把自己的作業(yè)寫完啊,等一會兒就能吃飯了。”“我的作業(yè),在學(xué)校已經(jīng)寫完了。
”我拿著照片進廚房,又問母親:“媽,你知道這個杜鵑的事兒嗎?”“你問她干嘛?
”母親見我提到杜鵑,莫名的有些生氣。我小心翼翼窺探著的母親的臉色道:“前幾天,
那個叫杜仲夏的,到學(xué)校去找我了?!啊八f,這個杜鵑是我的二外婆,而他是杜鵑的兒子,
還是我的舅舅……”“他還敢到學(xué)校去找你?”母親聞言,立刻沉下臉來,“這不要臉的人,
生的孩子也是個不要臉的?!蹦赣H從來不罵人的,這樣罕見的罵人,我也是第一次見?!皨專?/p>
這個杜鵑和杜仲夏,到底和咱們家有什么關(guān)系?”我低聲勸道,“我都已經(jīng)長大了,
外公外婆也都去世了,還有什么陳年往事是不能說的?"母親聞言,輕嘆一口氣,
這才給我講起關(guān)于老一輩的隱秘故事。3杜鵑,原是跟著她父母逃荒到我們這兒來的。
那年她才十歲,她父母餓得還剩下最后一口氣的時候,把她抵了半袋白面,
賣給了沈家作丫頭。沈家是外婆的娘家,沈員外見杜鵑年紀小,便收留了她。給她一口飯吃,
也讓她做些端茶遞水的活兒。正好那年冬天外婆出嫁,沈員外便讓杜鵑做了外婆的陪嫁丫頭。
外婆嫁給外公之后的二十年里,一共生了七個孩子,六子一女,最后,卻只活了母親一個。
也許是那時候,社會太過動蕩,物資太過匱乏,藥物也不齊全的緣故,我那些舅舅們,
一個都沒有活下來。但在我媽出生前三年,杜鵑居然未婚先孕,在她偷偷嘔吐時,
被外婆發(fā)現(xiàn)了。外婆見她如此情況,自然要問是她是怎么回事兒,也要給她做主。但那杜鵑,
無論怎么問都不說出實情,只哭哭啼啼的求道:“小姐您別問了,就讓我養(yǎng)下這個孩子吧。
”外婆恨鐵不成鋼:“之前,我給你說人家,你一直挑三撿四的,還發(fā)誓說這輩子都不嫁。
““如今,你又未婚先孕,可知這是會被人戳脊梁骨的。若是真養(yǎng)下這個孩子,
你可就真嫁不了人了?!薄澳阏f,這孩子到底是誰的?今日不把這個人找出來,
我也不留你在顧家了?!币娡馄艌猿忠页瞿莻€人,杜鵑這才吞吞吐吐說,
是王寡婦的兒子——王禮庭。她說是王禮庭欺負了她。但是,王禮庭上個月應(yīng)招當(dāng)兵去了,
外婆找不到人核實。但杜鵑懷孕了,外婆也只好去找王寡婦說這門親事,
還說:“王禮庭既然去當(dāng)兵了,誰知道以后是死是活?”“你現(xiàn)在有了身孕,
就是王家的血脈,那王寡婦必定是想要抱孫子的,肯定會認下你這個兒媳婦?!蔽椿橄仍?,
在那個時候,確實是一件很沒有臉的事兒。外婆要找一個人來為杜鵑負責(zé),
也是省得會因此帶累了外公的名聲。但那杜鵑卻打死不愿去王寡婦家。外公所在的顧家,
也算是書香名第,外婆所在的沈家,亦是地主鄉(xiāng)紳。杜鵑從十歲開始跟著外婆,
實際上并沒有干過什么重活兒。她可是貼身伺候外婆的丫鬟,平日里只是端茶遞水而已。
活計輕省,也很有體面。那王寡婦和王禮庭母子二人,一個廚房做飯的老媽子,
一個是顧家的長工。若真是嫁到王寡婦家,還有什么好日子可過?王禮庭早就看中了杜鵑,
也讓王寡婦向外婆提過幾次親,但杜鵑不愿意,外婆也沒有強迫她。誰知,
王禮庭會欺負杜鵑,又怕?lián)?zé)跑出去當(dāng)兵了呢?外婆還要找王寡婦來說話,
杜鵑期期艾艾的說了一句話,瞬時間改變了外婆的想法?!靶〗恪暮⒆?,
總是活不過兩歲。我看著您和姑爺,每每因為孩子傷心難過,都心疼不已。
““我想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以后讓他做你們的孩子,將來為你們養(yǎng)老送終?!焙⒆羽B(yǎng)不大,
是外婆心里的一根刺,杜鵑這句話,算是說到外婆的心坎兒上了。
但外婆也有顧慮:“那王禮庭若是回來,想要回這個孩子呢?還有王媽,
若是知道你懷了她的孫子,也不肯罷休啊!”“他們都不知道的。
”杜鵑盡力說服外婆:“王禮庭欺負我后,第二日就跑了,王媽并不知道我懷孕的事兒。
”“小姐,我懷孕一事,如今除了您誰都不知道,
只要小姐讓我到姑爺房里待一晚……”“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給我名分。只等過一兩個月,
郎中診出我有孕之后,那這孩子就可以過繼給小姐?!薄安恍小!蓖馄艣]有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