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村的風帶著草木的潮氣，拂過林風的虛擬角色臉頰時，甚至能感受到細微的涼意。這就是99%沉浸感的魔力——連風的觸感都如此真實。他站在原地沒動，目光緊盯著草叢里那團白色生物，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木劍的粗糙劍柄。
新手村的教程他爛熟于心。按照官方攻略，晨光村的初始怪物只有史萊姆和普通野兔，前者是半透明的果凍狀，后者只會埋頭啃草，被攻擊了只會亂竄。可眼前這只……
它比普通野兔大一圈，毛色白得發(fā)亮，耳朵尖沾著幾片草葉，最奇怪的是那雙眼睛——不是動物的渾濁，而是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帶著清晰的警惕，甚至還有點……審視？
“你不說話，是默認了？”白野兔用后腿支著身體，前爪抱在胸前，聲音奶氣卻透著嚴肅，“我警告你，‘鑰匙’是村長爺爺交給我保管的，就算你是‘舊時代’來的，也別想搶走！”
林風喉結動了動，壓下心頭的震動。“舊時代”“鑰匙”“村長爺爺”——三個關鍵詞像拼圖碎片，瞬間和記憶里的某個角落對上了。
三年前，《幻域》的新手村也有個隱藏任務，觸發(fā)點是一只會偷玩家藥水的“靈狐”，它同樣會說人話，提到“舊時代的契約”，最終引導玩家找到開啟第一個副本的關鍵道具。當時是他第一個發(fā)現(xiàn)這個任務，靠它拿到了版本初期的巨大優(yōu)勢。
難道《零界》在復刻這個設定？還是說……這兩者之間有更深的聯(lián)系？
他緩了緩呼吸，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平和：“我不是來搶東西的，我剛進游戲，連‘鑰匙’是什么都不知道?！睘榱俗寣Ψ较嘈?，他甚至舉起空著的左手，“你看，我只有一把新手木劍，連藥水都沒買?！?/p>
白野兔歪了歪頭，長長的耳朵抖了抖，似乎在判斷他話里的真假。過了幾秒，它放下前爪，蹦蹦跳跳地往前挪了兩步，鼻尖湊近林風的木劍嗅了嗅，突然打了個噴嚏：“嗯……你身上的‘氣息’很舊，但沒有‘惡意’的味道。村長爺爺說，有‘舊氣息’但沒‘惡意’的人，可能是‘等待復蘇的人’?！?/p>
“等待復蘇的人？”林風皺眉，這個說法他從未在任何攻略里見過。
“就是……睡了很久，忘了很多事，但總有一天會醒過來的人呀?！卑滓巴糜们白ε牧伺淖约旱哪X袋，像是在努力回憶，“村長爺爺說，當這樣的人出現(xiàn)，就要把‘鑰匙’的線索交給他，因為只有‘復蘇者’能看懂‘月光草’的秘密?！?/p>
月光草？林風心里一動。第一章結尾蘇沐的隱藏任務就提到了這個名字，看來這不是巧合。
他蹲下身，視線和野兔平齊。虛擬角色的動作帶動了手腕的神經(jīng)反饋，現(xiàn)實中殘留的酸脹感似乎被這細膩的互動沖淡了些?！澳悄隳芨嬖V我，月光草在哪里嗎？我剛好接到任務要找它?！?/p>
“任務？”白野兔的耳朵豎了起來，眼神變得警惕，“誰給你的任務？是那個穿白衣服、總咳嗽的小姑娘嗎？”
林風一怔：“你認識她？”
“當然認識！”野兔跺了跺后腿，語氣有點憤憤，“她昨天來村里采藥，看到我就想抓我回去‘研究’，說我是‘數(shù)據(jù)異常體’！哼，我才不是數(shù)據(jù)，我是‘靈兔小白’，是守護晨光村的使者！”
數(shù)據(jù)異常體？蘇沐果然有問題。林風記下這個細節(jié)，繼續(xù)引導話題：“她只是讓我找月光草，沒說要抓你。如果你告訴我月光草的位置，我可以幫你轉告她，別再打擾你?！?/p>
小白猶豫了一會兒，用爪子指了指村子西邊的方向：“月光草長在‘低語溪邊’，但那里有‘暗影史萊姆’，它們怕光，只在晚上出來?，F(xiàn)在是白天，你去了也找不到，而且……”它壓低聲音，湊近林風的耳朵，“溪邊的石頭上刻著字，村長爺爺說，只有‘復蘇者’能看懂那些字?！?/p>
“刻著字？”
“嗯！像蟲子爬的一樣，歪歪扭扭的?！毙“c點頭，突然警惕地抬頭看了看天，“不行，我不能跟你聊太久，‘眼睛’在看了?！?/p>
林風順著它的目光望去，只看到飄著白云的天空，沒有任何異常。但他知道小白說的“眼睛”是什么——可能是系統(tǒng)的監(jiān)控機制，也可能是某個隱藏勢力的注視，就像當年《幻域》里，總有人在暗處盯著他的每一步動作。
“謝謝你，小白?！绷诛L站起身，“我會去溪邊看看，不會告訴別人見過你?！?/p>
小白甩了甩尾巴，嗖地鉆進草叢，只留下一句遠遠傳來的聲音：“小心暗影史萊姆！它們的粘液會讓你的技能失效……”
草叢恢復了平靜，仿佛剛才的對話只是一場幻覺。林風站在原地，指尖還殘留著虛擬角色蹲下時，膝蓋碰到草地的柔軟觸感。心臟跳得有點快，不是因為緊張，而是一種久違的興奮——那種發(fā)現(xiàn)隱藏線索、即將揭開謎題的興奮，和三年前在《幻域》里一模一樣。
他打開任務面板，主線任務“向村長報到”還亮著，但他暫時沒動。目光掃過新手村的景象：穿著粗布衣服的村民扛著鋤頭走過，孩子們追著蝴蝶跑，村口的鐵匠鋪傳來叮叮當當?shù)那么蚵暋磺卸继鎸嵙耍鎸嵉阶屗秀薄?/p>
三年前，他也是這樣站在《幻域》的新手村，眼里只有冠軍和榮耀。那時他身邊圍著隊友，老K在耳機里喊著“風痕快搶首殺”，教練拍著他的肩膀說“我們能贏”?？涩F(xiàn)在，耳機里只有自己的呼吸聲，身邊只有虛擬的NPC和一只會說話的野兔。
手腕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不是虛擬反饋，而是現(xiàn)實中的舊傷在抗議。林風悶哼一聲，下意識地按住手腕，虛擬角色的動作也跟著一頓。
“怎么回事？”他低聲咒罵了一句。醫(yī)生說過，過度使用神經(jīng)接駁器可能會刺激舊傷，嚴重的話可能導致永久性神經(jīng)損傷。剛才和小白對話時太投入，居然忘了控制時間。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現(xiàn)在不是矯情的時候。既然決定回來，就不能被這點疼痛打倒。
他關掉任務面板，轉身走向村子西邊。不管小白說的“刻字”是什么，不管蘇沐的身份有多可疑，他都要去看看。這不僅是為了隱藏任務，更是為了確認——確認這個世界是否真的和三年前有關，確認他失去的一切，是否還有找回的可能。
走了大約十分鐘，腳下的草地變成了濕潤的泥土，空氣中彌漫著水汽的味道。一條清澈的小溪出現(xiàn)在眼前，溪邊長滿了及膝的野草，偶爾有銀色的小魚從水面躍過。這就是小白說的“低語溪”。
林風沿著溪邊慢慢走，目光在岸邊的石頭上掃過。大多數(shù)石頭都是普通的青灰色，布滿青苔，但走到溪水轉彎的地方，他停住了腳步。
一塊半浸在水里的黑色巖石上，果然刻著奇怪的符號。不是游戲里的通用文字，也不是他認識的任何一種語言，確實像小白說的“蟲子爬的”，歪歪扭扭，卻隱隱透著某種規(guī)律。
他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巖石表面。虛擬的觸感傳來冰涼的濕意，那些符號似乎被水流沖刷了很久，邊緣都磨圓了。
“叮！檢測到未知符號，是否消耗1點精神力嘗試解讀？”
系統(tǒng)提示突然彈出。林風愣了一下，精神力是隱藏屬性，普通玩家根本看不到，只有隱藏職業(yè)或完成特殊任務才能解鎖。看來“無定行者”的職業(yè)特性已經(jīng)開始生效了。
“是?！?/p>
指尖的符號突然亮起微弱的白光，一股信息流涌入腦海。不是清晰的文字，而是零碎的畫面和聲音——
燃燒的城堡，破碎的劍，一個戴著面具的人影在黑暗中冷笑，還有一句模糊的話：“……零界的核心，藏在時光的縫隙里……”
畫面一閃而逝，林風猛地后退一步，心跳如鼓。
那把破碎的劍，他認得！是《幻域》里象征“守護者”身份的神器“破曉劍”，當年他就是用這把劍拿到的冠軍，可在決賽前被人偷走，最后出現(xiàn)在禁賽的“外掛證據(jù)”里。
還有那個戴面具的人影……身形和當年舉報他的匿名者高度相似！
“怎么會……”林風按住額頭，虛擬角色的呼吸都變得急促。這不是巧合，絕對不是?！读憬纭泛汀痘糜颉分g，一定有他不知道的聯(lián)系，而他的禁賽，恐怕也和這個所謂的“零界核心”有關。
就在這時，溪邊的草叢突然晃動起來，幾道黑色的影子從水里鉆了出來。不是普通的史萊姆，它們通體漆黑，表面冒著粘稠的液體，眼睛是紅色的光點，正是小白說的“暗影史萊姆”。
“嘶——”史萊姆發(fā)出刺耳的聲音，朝著林風圍了過來。
林風迅速握緊木劍，強迫自己從震驚中冷靜下來?，F(xiàn)在不是深究的時候，先解決眼前的怪物。他觀察了一下，暗影史萊姆的移動速度很慢，但數(shù)量有五只，剛好能試試“無定行者”的第一個技能。
他回憶起新手村法師NPC釋放火球術的手勢，集中精神：“技能復制——火球術！”
“嗡！”木劍頂端亮起橘紅色的光芒，一個拳頭大的火球凝聚成型，朝著最近的史萊姆飛了過去。
“噗！”火球砸在史萊姆身上，炸開一團火焰，黑色的身體瞬間融化了一小塊。但奇怪的是，被攻擊的史萊姆沒有后退，反而加快速度撲了過來，身上的粘液濺到了林風的褲腿上。
“叮！你的移動速度降低10%，技能冷卻延長5秒。”
林風皺眉，果然和小白說的一樣，粘液有debuff（負面效果）。他立刻后退，拉開距離，同時計算火球術的冷卻時間。普通火球術冷卻8秒，他的因為職業(yè)弱點延長到10秒，必須精準控制節(jié)奏。
他走位避開另一只史萊姆的撲擊，同時觀察它們的攻擊模式——只會直線沖撞，沒有遠程技能。
“就是現(xiàn)在！”當?shù)诙换鹎蚰弁瓿蓵r，林風沒有直接攻擊，而是故意引誘兩只史萊姆靠近，然后將火球扔向它們中間的地面。
“轟！”火焰炸開，兩只史萊姆同時被擊中，身體融化了大半。趁著它們僵直的瞬間，林風沖上去，用木劍精準地刺向它們的核心（紅色光點的位置）。
“擊殺暗影史萊姆x2，獲得經(jīng)驗值150，銅幣5枚?！?/p>
剩下的三只史萊姆見同伴被滅，變得狂躁起來，同時噴出粘液。林風迅速向側面翻滾，躲開大部分粘液，但左臂還是被濺到了一點。
“叮！你的技能冷卻延長10秒?！?/p>
冷卻時間變成了20秒？林風心里一緊，這debuff還能疊加。他立刻改變策略，不再依賴火球術，而是利用靈活的走位繞到史萊姆身后，用木劍持續(xù)攻擊。
“無定行者”的基礎屬性雖然均衡，但敏捷比普通戰(zhàn)士高5點，走位優(yōu)勢明顯。他像一陣風一樣在史萊姆之間穿梭，木劍每一次落下都精準地命中核心，很快又解決了兩只。
最后一只史萊姆見勢不妙，轉身想鉆回水里。林風眼神一凝，猛地加速追上，躍起時手腕翻轉，木劍劃出一道弧線，精準地刺穿了它的核心。
“擊殺暗影史萊姆x1，獲得經(jīng)驗值80，銅幣3枚，獲得特殊物品：暗影粘液（可用于裝備附魔）。”
戰(zhàn)斗結束，林風喘了口氣，虛擬角色的額頭上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零界》的體力系統(tǒng)做得極其逼真。他查看了一下屬性面板，經(jīng)驗條已經(jīng)漲到了1級80%，再殺幾只怪物就能升級了。
他撿起地上的暗影粘液，是一團黑色的粘稠物，屬性顯示“特殊材料，可用于初級裝備附魔，附加‘暗影傷害’效果”。這東西在前期應該能賣個好價錢，正好可以給老K的“黑市工坊”當啟動資金。
解決完怪物，林風再次看向那塊刻著符號的巖石。白光已經(jīng)消失，符號又變回了模糊的樣子，無論他怎么觸碰，都沒有反應了。
“看來只有第一次解讀才有效果?！彼吐曌哉Z，把剛才看到的畫面和那句話記在心里。零界的核心，時光的縫隙……這些詞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站起身，準備先回村交任務，順便找村長打聽一下線索。剛走沒兩步，眼角的余光瞥見溪邊的草叢里，有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在偷看——是小白。
見他發(fā)現(xiàn)了，小白蹦出來，晃了晃手里的東西：“喂！‘復蘇者’，這個給你！”
它扔過來一個綠色的植物，葉片上帶著銀色的紋路，正是任務需要的月光草。
“你怎么會有這個？”林風接住月光草，屬性顯示“任務物品，用于治療特殊傷勢”。
“我在溪邊找到的，本來想自己留著玩?！毙“讚狭藫项^，“村長爺爺說，如果你能解開符號的秘密，就把這個給你，讓你去見那個小姑娘。他還說……讓你小心‘戴面具的人’，他們也在找‘鑰匙’。”
戴面具的人！林風的心猛地一跳：“村長知道戴面具的人？”
小白搖搖頭：“不知道，他只說那些人很壞，會傷害‘復蘇者’。好了，我要走了，再聊下去‘眼睛’又要盯著我了！”說完，它嗖地鉆進草叢，徹底不見了。
林風握著月光草，站在溪邊，晚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
晨光村的平靜下，藏著太多秘密。會說話的野兔，刻著符號的巖石，戴面具的敵人，還有身份可疑的蘇沐……這一切都像一張網(wǎng)，慢慢向他收緊。
但他沒有害怕，反而感到一股久違的熱血在沸騰。手腕的疼痛還在隱隱作祟，但他握緊了木劍，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三年前，他在陰謀中跌倒，失去了一切。
三年后，他在《零界》重新站起，線索就在眼前。
不管這張網(wǎng)背后藏著什么，不管那些戴面具的人是誰，他都要親手揭開真相。
因為他是風痕，曾經(jīng)的傳奇，現(xiàn)在的“無定行者”。
他抬起頭，看向晨光村的方向，虛擬角色的眼神里，閃爍著從未熄滅的光芒。
“游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