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小艾以最快的速度撥通了一個加密的內(nèi)線號碼。這個號碼,不到萬不得已,她絕不會碰。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起,溫和的聲音傳來:“小艾?出什么事了?”這是她父親。
“爸!”鐘小艾立刻,“是亮平!亮平他…他在漢東出大事了,他被困在檢察院天臺,軍隊的人把他當叛國圍住了,指揮中心…那他們馬上就要下令擊斃他!爸,救救他!只有您能救他了,快,時間來不及了”
電話那頭陷入一片死寂。這寂靜只有幾秒,但對鐘小艾來說卻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終于,鐘國華的聲音再次響起,那聲音里的溫和消失了:“小艾,冷靜。把你知道的情況,客觀地告訴我。不要帶情緒?!?/p>
鐘小艾強迫自己深吸一口氣,用最快的速度復述了季昌明的情報:侯亮平和陸亦可在天臺,被指控挾持周明遠將軍,高育良力主擊斃,戰(zhàn)區(qū)最高命令是確保周將軍安全,形勢萬分危急。
“挾持周明遠!”鐘老的語氣帶著懷疑,“候亮平瘋了不成?”
“爸!絕對不可能!亮平是什么人您不清楚嗎?這一定是陷害!是局!我懷疑是沖您來的”鐘小艾急道,“季昌明在指揮中心親眼所見,他現(xiàn)在冒險給我報的信,爸,快想辦法,聯(lián)系戰(zhàn)區(qū),聯(lián)系任何能阻止他們開槍的人,亮平隨時會死啊!”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鐘老似乎在飛速權衡著什么,背景里隱約傳來呼叫電話的聲音。
“小艾,”鐘老的聲音再次響起,“你聽著,現(xiàn)在情況極其復雜敏感,涉及到一位現(xiàn)役高級將領的生命安全,戰(zhàn)區(qū)直接介入,這是最高級別的軍事行動。任何越過指揮鏈的干預,甚至會被解讀為干擾軍務、包庇嫌疑人?!?/p>
“爸?”鐘小艾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你現(xiàn)在要做的,不是立刻去撈亮平,而是先把自己摘清楚!”鐘老的聲音斬釘截鐵,“立刻向你的直屬上級,向組織部門,進行口頭和初步書面報告!內(nèi)容是:你剛剛接到漢東省檢察院副檢察長季昌明的緊急電話,獲悉你的丈夫侯亮平同志在漢東檢察院天臺,被指涉嫌挾持周明遠將軍,并被指揮中心判定為叛國嫌疑人,面臨立即擊斃的危險。
“你要明確表示,你對此事完全不知情,對侯亮平的具體行為毫不知曉,深感震驚和痛心,但堅決擁護組織可能采取的任何必要措施,相信組織會查清真相,嚴懲犯罪!”
“什么?”鐘小艾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爸!您讓我…讓我向組織承認亮平可能有問題,還要表示擁護擊斃他,不,這不可能!亮平是無辜的 ,他是被冤枉的 您這是讓我…讓我放棄他?”
她的聲音充滿了絕望和憤怒。
“糊涂!”鐘老的聲音陡然嚴厲起來,“這是政治!是生死攸關的關頭!周明遠是什么身份?他若出事,誰擔得起這個責任?
戰(zhàn)區(qū)最高命令已經(jīng)下達,保護周將軍是鐵律!在這個前提下,任何質(zhì)疑甚至試圖干擾現(xiàn)場軍事指揮的行為,都會被無限放大,高育良能在指揮中心提出擊斃,必然有所憑恃,戰(zhàn)區(qū)命令更是最高指示,你這個時候跳出來為亮平喊冤,除了把自己也拖下水,成為‘同謀’或‘包庇者’的嫌疑對象,還能有什么用?”
“那亮平怎么辦,他們就看著他死嗎?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孩子沒有爸爸吧”鐘小艾的眼淚終于決堤。
“保住你自己,就是保住未來為亮平說話的可能!”鐘老的聲音再次響起,“如果你也陷進去,誰還能在外面活動?誰還能去查真相,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切割,立刻向組織表明你的立場和不知情 ,這是唯一能暫時保護你的方式”
“只有你自己先安全了,穩(wěn)住陣腳,才能想辦法去了解情況,立刻執(zhí)行,這是命令!”
鐘老的話刺穿了鐘小艾的幻想。她明白了,在父親眼中的政治邏輯和最高級別的軍事行動面前,侯亮平個人的生死,此刻必須讓位于更大的穩(wěn)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來自四面八方的渦軸引擎咆哮聲,突然響起,十幾架涂著迷彩的軍用直升機從低空各個方向疾速掠近,黑洞洞的槍口無一例外指向天臺中央的侯亮平和陸亦可。
其中一架體型最大運輸直升機懸停在正上方最低處,艙門大開,高功率擴音器傳出的聲音。
“這里是漢東軍區(qū)聯(lián)合作戰(zhàn)司令部!我是空中指揮!”
“你們已被完全包圍!立即釋放人質(zhì)!重復,立即無條件釋放人質(zhì)!”
“放下武器!雙手抱頭!原地跪下!任何遲疑或反抗,將被視為對人質(zhì)生命的直接威脅!我們將立即開火!后果自負!”
侯亮平顫抖著環(huán)顧四周:下方是黑洞洞的沖鋒槍口,上方是懸停的武裝直升機,空中是無數(shù)致命的瞄準線。
真正的天羅地網(wǎng),插翅難飛!
他明明是英雄,為何槍口瞄準的是他?難道英雄就要被槍指著?
“猴子!我是祁同偉,投降吧!我們已經(jīng)包圍你了!不要在錯誤的道路上一錯再錯.....”祁同偉的聲音從無線擴音器中傳來,這是他強烈向指揮中心要求的。
祁同偉那經(jīng)過擴音器放大的聲音,狠狠扎進侯亮平的耳朵里,讓他胃里一陣翻江倒海般的惡心和憤怒。
他恨不得立刻沖到擴音器前,指著祁同偉的鼻子厲聲質(zhì)問:是誰在漢東政法大學時就心思不正?是誰為了攀附權力不惜出賣靈魂?”
如今卻一臉出淤泥而不染的神情來質(zhì)問我!
你有什么資格!我才是那個奔波在反貪污一線的戰(zhàn)士!而你只不過是一個坐享其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