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前……都十分喜歡你。”他的聲音陡然柔和下來，帶著追憶，“尤其是阿娘。她總說，大兄、二哥，還有長姐，自小也不甚拘著，卻不知怎的都養(yǎng)成了老成周正的性子。唯有你最像她年輕時……那日我告知她你應(yīng)下婚事時，她看我都比往日順眼許多。”
想起沈家之人生前的音容慈目，茵娘心底沉痛萬分。但她實在不愿眼見沈川沉溺傷痛，勸道：“都過去了。國公爺、夫人，他們都回不來了……他們定更愿你帶著他們那份期盼，好好活下去?！?/p>
“是，都回不去了……但我們還可以回去！”沈川的聲音猛然拔高，在空曠的祠堂里激起凄然回響，聲音里帶著撕裂般的痛楚。
他固執(zhí)地凝視身側(cè)之人，像是凝視著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帶著卑微與祈求：“阿爹、阿娘、阿兄、阿姐，他們都再也回不來了！可茵娘，我們還能回去！你還能回來我身邊！我想我們能回到從前……好不好？”
茵娘從未見過他這般神色，心口窒痛得幾乎喘不過氣，她只覺得自己整個人似乎分裂成了兩半，一半隨著沈川陷入巨大的悲涼的情緒中，一半仍在清晰的，冷靜的，無比認(rèn)真的問著他：“沈川，你所謂的要回到過去，要我答應(yīng)皇后娘娘，給你做妾嗎？‘’
“做妾？”
沈川仿佛被這兩個字燙到，眼中一片茫然，喃喃道，“我怎么會讓你做妾呢？我怎么會……”他像是完全無法理解這兩個字會與她聯(lián)系在一起。
“呵！”茵娘唇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發(fā)出一聲短促的輕笑，“不是妾，是平妻。沈川，一個所謂的‘平妻’，與‘妾’又有何不同？”
“所以你才這般生氣？因為這個？”沈川像是終于恍然大悟，“茵娘，我怎么會讓你做妾呢？我想都沒想過，我縱然是死了，也絕不會這般折辱于你！”
“那么，靈玉郡主之事，難道只是皇后娘娘一時興起的信口之言嗎？”茵娘緊盯著他，聲音隱隱的溫柔下來。
沈川卻沉默下來。茵娘逼視之下，方艱難開口：“靈玉郡主非娶不可，算是我?guī)土缱龅淖詈笠患?。‘?/p>
茵娘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心底直沖頭頂，隨即又被一股滔天的怒火取代。怒到極致，反而化作一聲凄然的冷笑，眼中卻無半分笑意：“那你要待我如何？成全你一片欲坐享齊人之福的心意嗎？”
沈川無奈解釋道：“姜衛(wèi)公已有不臣之心。邊境異族幾番進犯之心不死。大康這個時候經(jīng)不起內(nèi)耗。六哥想兵不見刃，處置了姜家?！?/p>
聽到沈川又提及了趙廷玉，茵娘心中怨念橫生，“這個趙家人，真是想把人利用的渣都不剩。”
姜家想造趙家的反，關(guān)你沈家什么事？你趙家闔族三代的靈位就在眼前供著。這些話茵娘終究忍住，沒有說出口。
“沈川，你為你六哥分憂，為他籌謀，當(dāng)真是深明大義，忠肝義膽！我崔茵娘身為大康子民，若不答應(yīng)為奴為妾的跟著你，倒顯得我自私自利了?！?/p>
“茵娘！”沈川急切地喚她，眼中痛色更深，“我想讓你等我！就一年！至多一年！”他語氣急促，帶著孤注一擲的承諾，“我知道你方才在馬車?yán)飺?dān)憂的是什么，你怕我重蹈覆轍。一年之后，朝堂安穩(wěn)，邊疆靖平，再無宵小敢生覬覦之心，我便立刻向六哥交還兵符，遠(yuǎn)離這京城的是非漩渦！到時候，天地之大，只有你與我！你想做什么，我都陪著你！五年前，在城門外護城河畔，我跟你說過的那些話，除了那句‘家里有兄長支應(yīng)門庭，不用我們迎來送往’已成空談……其余的，字字句句，盡皆算數(shù)！永不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