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狠毒的手段!殺人不用刀!
顧辭袖中的拳頭猛地攥緊,指甲幾乎掐進肉里,但臉上卻不敢有絲毫表露,只是恭聲道:“是,下官領(lǐng)命。”
他躬身退出偏殿,冰冷的絕望再次一點點爬上脊背。剛闖過鬼門關(guān),又被逼進了死胡同。楚懷瑾這是要活活耗死他!
他失魂落魄地沿著宮墻往外走,腦子里飛速旋轉(zhuǎn),卻找不到任何破局之法。重生并非萬能,在絕對的權(quán)勢碾壓面前,他這點微末的道行和先知,顯得如此可笑。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際,一個清冷的聲音再次叫住了他。
“顧奉禮?!?/p>
顧辭抬頭,看到宮墻的拐角處,一身淡紫官裙的江婉正站在那里,似乎特意在等他。夕陽的金輝勾勒出她清麗的側(cè)影,表情卻依舊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江典儀。”顧辭收斂心神,拱手行禮。江婉在禮部的職位是掌儀典儀,比他的奉禮郎要高。
江婉微微頷首,目光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停留了一瞬,開門見山,沒有一句寒暄:“楚侍郎讓你去案牘庫?”
顧辭心中一震,消息傳得這么快?他苦笑一下:“是。下官才疏學(xué)淺,正該去案牘庫多加歷練?!?/p>
“歷練?”江婉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嘲諷,“那是個能把人熬干心血、卻毫無寸功的地方。楚家是要把你這棵苗,直接悶死在那堆廢紙里?!?/p>
她的話直接得讓顧辭吃驚。他沉默著,不知該如何接話,也摸不清她的意圖。
江婉并不需要他的回答,繼續(xù)道:“我方才查點祭器入庫,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彼D了頓,目光銳利地看向顧辭,“你之前端的那尊青玉禾穗盞,盞托內(nèi)側(cè),有一小片極新的刮擦磨損痕跡,像是被什么尖銳的東西,在極近的距離內(nèi),快速蹭了一下?!?/p>
顧辭的瞳孔驟然收縮!心臟狂跳!
她發(fā)現(xiàn)了!“冷酥”技法處理過的玉器,最怕的就是金屬銳器的瞬間刮擦,會破壞其內(nèi)部脆弱的應(yīng)力結(jié)構(gòu),使其提前失效!他之前情急之下,用藏在袖口的備用禮冠上的金屬小簪,在“不慎”踉蹌碰撞御史時,極其隱蔽地蹭了一下那玉盞的托底!
他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竟然……竟然被她看到了?!
看著顧辭驟變的臉色,江婉心中已然明了。她不再追問細節(jié),話鋒一轉(zhuǎn):“楚懷瑾心胸狹隘,睚眥必報。你今日讓他吃了這么大一個悶虧,他絕不會放過你。案牘庫只是開始。”
“下官……多謝江典儀提點。”顧辭干澀地說道,背后冷汗又起。這個女人,太敏銳,太可怕。
“不必謝我?!苯竦恼Z氣依舊冷淡,“我?guī)湍悖皇且驗楹眯?。而是因為,楚家,也是我江家的對頭?!?/p>
她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字句清晰卻冰冷:“敵人的敵人,未必是朋友,但或許可以暫時利用。我可以幫你,讓你明日不必去案牘庫,甚至能得到一個稍有價值的職位。但前提是,你得證明,你值得我出手,而不是一個很快會被楚家碾死的廢物。”
“你要什么?”顧辭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冰冷的利益交換,遠比虛無縹緲的善意更讓人安心。
“楚懷瑾的禮部,并非鐵板一塊。他手下有個員外郎,負責采買祭祀用香燭絹帛,手腳很不干凈,貪墨甚巨,只是遮掩得好。”江婉看著他,目光如炬,“我要你,在三天之內(nèi),找到能扳倒他的確鑿證據(jù)。做不到,就老老實實去案牘庫等死?!?/p>
說完,她不再多看顧辭一眼,轉(zhuǎn)身離去,裙裾在夕陽下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
顧辭站在原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心中波濤洶涌。
前是虎視眈眈、必欲除之而后快的楚家,后是這位心思莫測、提出冰冷交易的江家女。
案牘庫是絕路,而江婉指出的這條路,同樣是荊棘密布,一步踏錯,便是萬丈深淵。
但他沒有選擇。
重生歸來,他本就該是一把染血的刀。
顧辭緩緩抬起頭,夕陽的余暉落在他眼中,點燃了兩簇幽暗的火焰。
他輕輕吐出兩個字:
“成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