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府里連族譜都沒寫對的庶女。今早醒來,我光著身子被綁在馬夫身上,
門口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嫡母親手端著一碗藥,笑著說:“沉塘前,先給你個干凈名聲。
”隔壁柴房里,她的聲音和男人的喘息混在一起:“去年那老東西死得夠便宜吧?
”我把那碗藥含在舌尖,心想:明天沉塘的人,該換誰?粗糙的麻繩深深勒進我的皮膚,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刺痛。我赤身裸體,和一個同樣赤裸的男人背對背綁在一起,
他身上的汗臭和恐懼的氣味像一張網(wǎng),將我死死罩住。祠堂門口,
那些平日里對我點頭哈腰的下人,此刻像在看一出最骯臟的雜耍,他們的目光是石頭,
一下下砸在我身上。嫡母王氏端著一只黑釉藥碗,蓮步輕移,
她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掛著一抹悲憫?!皾i兒,我知道你委屈?!彼萌寄苈犚姷囊袅繃@息,
“可女子閨譽大過天,你做出這等丑事,我身為嫡母,不能不給列祖列宗一個交代。
”她將碗遞到我嘴邊,那股藥味苦得沖鼻?!斑@是凈身藥,喝了它,干干凈凈地去,
黃泉路上,也算留個體面?!蔽宜浪篱]著嘴,藥汁順著我的嘴角流下,劃過我的脖頸,
冰冷黏膩。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立刻上前,一個捏住我的下巴,一個掰開我的嘴。力道之大,
我感覺自己的下頜骨快要碎裂?!安蛔R抬舉的東西!”其中一個婆子低聲咒罵,
“太太心善才給你個體面,不然直接就該把你這賤蹄子浸豬籠!”藥汁被強行灌了進來,
順著我的喉嚨滑下。就在那液體即將徹底咽下的瞬間,我用盡全力,將舌頭死死抵住上顎,
把那一口致命的苦澀含在了舌根之下。屈辱像潮水,幾乎將我淹沒。就在這時,隔壁柴房里,
一陣壓抑不住的、令人作嘔的聲音傳了出來。是王氏,還有另一個男人的喘息?!凹笔裁矗?/p>
王老板。”王氏的聲音帶著一絲嬌嗔,與她剛剛的端莊判若兩人,
“等明兒把那小賤人沉了塘,這府里就徹底是我們的天下了。”一個油膩的男聲響起,
是城中最大的綢緞商,王德發(fā)?!斑€是夫人手段高明。去年那老東西死得也夠便宜吧?
我那批貨,要不是他擋著,早就進府了?!蓖跏陷p笑一聲,那笑聲像淬了毒的針,
扎進我的耳膜?!八??一個老頑固,死得那么痛快,確實是便宜他了。我那藥,
可是花了大價錢從南邊買的,無色無味,只會讓他慢慢心力衰竭,誰也查不出來。
倒是他那個寶貝兒子,蠢得跟豬一樣,到現(xiàn)在還當我是菩”慈母黑暗中,
我能清晰地聽見身邊那個男人牙齒打顫的聲音?!皠e抖了?!蔽议_口,
聲音因為長時間的壓抑而有些沙啞,但在死寂的柴房里,卻像一聲驚雷。馬夫嚇得一個激靈,
幾乎要跳起來?!肮怼戆?!”“閉嘴,”我命令道,“想活命就聽我的。
”那藥液的味道還殘留在口中,辛辣,卻不致命。我前世為了給生母治病,
曾跟著一位老郎中辨過幾年藥材。這根本不是什么毒藥,
而是能讓人四肢無力、渾身酸軟的軟筋散。王氏真是謹慎,她怕我掙扎,
又怕我當場死了不好向族老交代,所以才用這種藥。馬夫在黑暗中喘著粗氣,
顯然還沒從驚恐中回過神?!拔摇也幌胨馈〗悖叶际潜槐频陌。∈欠蛉?,
是夫人讓我這么做的,她說事成之后會給我一大筆錢讓我遠走高飛……”“遠走高飛?
”我冷笑一聲,打斷他的話,“你覺得,一個能親手設局污蔑庶女、毒殺親夫的女人,
會留下你這么一個活口?”我的話像一盆冰水,澆滅了他最后一絲幻想?!八龝⒘四?,
就像處理一件用臟了的工具。等你明天跟我一起被沉入池塘,她會對外宣稱,你畏罪自盡。
沒人會為你這個無足輕重的馬夫說一句話?!辈穹坷镏皇O滤絹碓匠林氐暮粑?。
我繼續(xù)加碼:“但是,跟我合作,我們還有一線生機?!蔽也徽勄箴垼徽劺?。
對于他這種被貪欲和恐懼支配的小人物,這才是最有用的。“你……你想怎么合作?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的渴望。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是王氏的心腹,張婆子。
“太太不放心,讓我來看看那小蹄子死了沒有?!蔽伊⒖虊旱吐曇魧︸R夫說:“想活,
就配合我?!蔽因榭s起來,開始發(fā)出含混不清的呻吟,手腳也做出不受控制的抽搐。
門上的小窗被打開,一束昏黃的燈光照了進來?!八液美洹蔽液詠y語,
眼神渙散,完全是一副藥效發(fā)作后神志不清的樣子。張婆子觀察了一會兒,
大概是覺得我很安全,便不耐煩地啐了一口。“真是晦氣!還以為多硬氣呢,
不還是個軟骨頭。明天就讓你去水里冷個夠!”小窗被關上,腳步聲遠去。
馬夫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一樣。他看向我的方向,黑暗中,
我似乎能感覺到他目光里的敬畏?!岸〗恪?,小姐,您說,要我怎么做?
”他徹底被我說服了?!八o你的那筆封口費,在哪?”我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他立刻回答:“夫人讓我把一個包裹藏在馬廄第三個食槽下面的草料堆里,說等事成之后,
讓我自己去取了就趕緊出城?!蔽倚闹幸粍?。一個包裹,而不是一袋銀票。這里面,
恐怕不只是錢那么簡單。“很好,”我低聲說,“今晚,你和我,要干一票大的。”黑暗中,
我們看不清彼此的臉,但一個為了活命而締結的盟約,已然生成。子時剛過,萬籟俱寂。
馬夫常年被關在這幾間柴房,對這里的結構了如指掌。他摸到墻角,
用一塊不知從哪兒摸出來的石頭,開始撬動一扇小窗的木栓。木頭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輕響,
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次聲響都像錘子砸在我的神經(jīng)上。終于,
在一聲輕微的斷裂聲后,窗戶松動了,露出一條僅容我側身鉆過的縫隙。“小姐,快!
”馬夫催促道。我不敢有片刻耽擱,從柴房的破布堆里扯了兩件還算干凈的,胡亂裹在身上,
然后像條蛇一樣,從縫隙里鉆了出去。夜風冰冷,吹在我身上,讓我瞬間清醒。
馬廄離柴房不遠,我壓低身子,貼著墻根的陰影,像一只午夜的幽靈,快速移動。
馬廄里彌漫著草料和馬糞混合的氣味。我屏住呼吸,按照馬夫的指示,找到了第三個食槽。
草料堆得很高,我伸手進去,一點點地往外扒。干草劃過我的手臂,又癢又疼。
我的指尖終于觸碰到了一個硬物,是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長方形包裹。我心中一緊,
立刻將它抽了出來。包裹不重,我迫不及待地解開繩結,展開油布。里面沒有銀票。
只有一本藍皮賬本,和一封封了口的信。我借著從窗戶縫隙透進來的微弱月光,
迅速翻開賬本。我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這上面,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從三年前開始,
王德發(fā)綢緞莊如何通過王氏的關系,以次充好,虛報高價,一步步侵吞我家布行生意的流水。
每一筆,每一項,都清清楚楚。父親一生的心血,就這樣被這對狗男女蛀空了大半!
我壓下心頭的怒火,又顫抖著打開那封信。信是王德發(fā)寫給王氏的,字跡潦草,
看得出寫信時很匆忙。“……事已辦妥,那場‘意外’天衣無縫,‘酬金’我已備好,
待風聲過去,你我便可高枕無憂……”意外!酬金!這是鐵證!是王氏謀害我父親的鐵證!
巨大的狂喜和滔天的恨意交織在一起,幾乎讓我眩暈。我死死咬住嘴唇,嘗到了一股血腥味,
才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我將賬本和信緊緊貼身藏好,用破布條纏緊,確保萬無一失。然后,
我循著原路,悄無聲息地返回了柴房。馬夫焦急地等在窗邊,見我回來,松了一口氣。
我對他點點頭,沒有多說一個字。物證已經(jīng)到手。現(xiàn)在,我只差一個能讓我開口說話,
將這些證據(jù)公之于眾的場合。我知道,明天在祠堂,在所有族老面前,就是我的舞臺。
天光大亮,我被兩個婆子粗魯?shù)貜牟穹坷镅毫顺鰜?。一夜未眠,但我精神卻異??簥^。
懷里藏著的賬本,是我唯一的底牌。祠堂里,列祖列宗的牌位森然羅列。
族中幾位最有威望的族老端坐堂上,面色鐵青。王氏跪在堂下,哭得梨花帶雨,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傲形皇宀?,非是侄媳心狠,
實在是這丫頭……做出這等敗壞門風的丑事,若不嚴懲,我們蘇家的臉面,往哪里擱??!
”她聲淚俱下地陳述著我的“罪行”,將自己塑造成一個為家族聲譽痛心疾首的慈母。
一名族老一拍桌子,怒喝道:“蘇漣!你還有何話可說!”我抬起頭,正要開口?!扒衣?!
”王氏卻突然打斷了我,她擦了擦眼淚,對族老們說:“為了讓這丫頭心服口服,
侄媳還請來了一位證人?!蔽倚睦锟┼庖幌?。只見祠堂門口,
一個瘦小猥瑣的男人被領了進來。看到他的臉,我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了。是我舅舅,吳德。
我那早已瘋癲的親姨娘的遠房弟弟,也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我曾可憐他窮困潦倒,每個月都從我微薄的月錢里省出一些,偷偷接濟他。他一進門,
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族老們嚎啕大哭?!案魑焕蠣敚∪藢Σ黄鸾憬?,對不起蘇家?。?/p>
”他一邊哭,一邊用袖子抹著根本不存在的眼淚,“我這外甥女,她……她從小就不安分!
總想著攀高枝,嫌棄我們這些窮親戚!”“前幾日,就是我,
我親眼看見她偷偷把馬夫叫到后院的假山,兩人拉拉扯扯,不成體統(tǒng)!
小人當時就該攔住她的,都怪我膽小怕事??!”他聲情并茂,捶胸頓足,
然后從懷里掏出一件東西,高高舉起。那是一件水紅色的肚兜,是我上個月剛做的。
“這是物證!是小人從那馬夫的枕頭底下找到的!”祠堂內一片嘩然。
我感覺自己像被扔進了冰窟,從頭到腳都涼透了。可這還不是最致命的。吳德哭訴著,
拋出了最后的,也是最惡毒的指控?!八€跟我抱怨過,說老爺偏心大少爺,
什么好東西都留給嫡子,根本不把她這個女兒放在眼里!她心里早就懷著怨恨了!”“轟!
”這一句話,像一道天雷,直接劈在了我的天靈蓋上。“通奸”,
瞬間升級成了“因怨恨父親而蓄意敗壞門風”。性質,完全變了。我唯一的親人,
我曾經(jīng)真心實意幫助過的人,就這樣用最惡毒的謊言,給了我最致命的一刀。
他把我釘死在了恥辱柱上,連帶著將我反駁的動機都徹底污名化?,F(xiàn)在我無論說什么,
都會被認為是因嫉妒和怨恨而進行的狡辯。王氏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的、冰冷的笑。
好一招釜底抽薪。她精準地打擊了我最脆弱的地方,
徹底斬斷了我所有的情感寄托和外部支持。我被徹底孤立了。懷里的賬本,
此刻變得無比沉重,又無比可笑。我連開口辯解的資格,都被剝奪了。所有希望,
似乎都已破滅。為首的族老滿臉怒容,他舉起手,即將宣判我的命運?!疤K氏女蘇漣,
品行不端,穢亂后宅,敗壞門風,依族規(guī)……“慢著!”就在族老即將落下判詞的瞬間,
祠堂門口傳來一個蒼老而嘶啞的聲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門口站著一個佝僂的身影,是府里那個誰也瞧不上的掃地老仆,蘇忠。
他是我父親早年從戰(zhàn)場上救回來的退伍老兵,因為腿有殘疾,便一直在府中做些灑掃的活計,
平日里沉默寡言,幾乎沒有存在感。此刻,他卻顫巍巍地舉著一塊滿是劃痕的舊門板,
一步一步地走了進來。那門板,是我家側門換下來的,本該當柴火燒了。
王氏的臉色微微一變,厲聲呵斥:“一個下人,也敢擅闖祠堂!來人,把他給我拖出去!
”“讓他說!”為首的族老卻抬手制止了。蘇忠走到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