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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朱門錦 用戶88977073 53921 字 2025-08-22 23: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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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河谷的雪停了。木屋殘破的窗欞外,天光破曉,將血跡斑駁的雪地染成淡淡的金粉色。裴玄野倚在墻角,染血的鎧甲映著晨光,像一尊歷經(jīng)鏖戰(zhàn)的青銅像。

"別動!"我按住他試圖起身的動作,手忙腳亂地解開他左肩的繃帶。箭傷處皮肉翻卷,已經(jīng)發(fā)白化膿,散發(fā)著不祥的氣味。

裴玄野悶哼一聲,額頭沁出冷汗,卻還強撐著冷笑:"阿魯臺的箭……淬了毒。沒想到吧,老子……還活著。"

"閉嘴!"我抖著手撕開蘇棠給的藥包,金瘡藥混著眼淚灑在傷口上。他渾身肌肉瞬間繃緊,青筋暴起,卻硬是沒喊出聲。

裴安在一旁生火燒水,鐵壺里的雪水咕嘟咕嘟冒著泡。熱氣氤氳中,我看見裴玄野右手始終緊握著長槍,指節(jié)發(fā)白——這個習慣,和他在府中握著"驚鴻"教我招式時一模一樣。

"將軍,喝口水吧。"裴安捧著木碗過來。

裴玄野搖頭,染血的手指卻突然抬起,碰了碰我發(fā)間的玉簪:"你戴著它……來的?"

玉簪上的鴻雁沾了血污,在晨光中依舊瑩潤。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左臂皮甲下露出半截青灰色的刃尖——那柄"驚鴻"短刃,竟一直貼著他的血肉。

三日后,裴玄野的高燒終于退了。我們藏身的這處獵戶木屋成了臨時軍帳,不斷有斥候送來軍報又匆匆離去。

"念慈。"他靠在草堆上,突然喚我全名,"寫封信給母親。"

我展開宣紙,卻聽他口述道:

"兒臣玄野叩稟母親大人:黑水河一役,兒臣率輕騎焚敵糧草三十萬石,斷敵退路。雖身負箭傷,然幸得吾妻冒雪馳援,以蘇氏良方救治,已無大礙。今韃靼主力困守狼山,兒臣當——"

"等等!"我筆尖一頓,"'吾妻'?你何時這般文縐縐了?"

他耳根微紅,別過臉去:"……繼續(xù)寫。"

信末,我悄悄添了句"媳婦念慈附筆:母親所賜翡翠鐲子日日戴著,甚暖"。裴玄野瞥見,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

次年春分,京郊官道兩側(cè)擠滿了迎凱旋之師的百姓。我站在裴府女眷最前方,發(fā)間"驚鴻"玉簪映著朝陽。

地平線上終于出現(xiàn)玄色旌旗。為首那匹烏騅馬上,裴玄野一身明光鎧,腰佩御賜寶劍。他瘦了許多,左肩鎧甲下還能看出繃帶的輪廓,可那挺拔如松的姿勢,比離京時更添幾分淬火后的沉穩(wěn)。

當他的目光穿過人海與我相接時,那雙鷹隼般的眼睛竟泛起微紅。我下意識按住腰間短刃——那里藏著他雪夜寫給我的唯一一封家書,只有八個字:

"幸得驚鴻,不負此生。"

又一年榴花似火時,裴府東跨院添了個哭聲洪亮的小公子。洗三禮上,林見鹿抱著她剛滿月的女兒,非要和我的兒子定娃娃親。蘇棠挺著微隆的肚子,在一旁偷笑。

裴玄野站在廊下,手中拿著那柄"驚鴻"短刃,正往兵器架上掛。轉(zhuǎn)身時,他接住我含笑的目光,冷硬的輪廓在夕陽中柔和下來。

晚風拂過庭院,吹散一地榴花。發(fā)間玉簪溫潤如初,而那段關于"驚鴻"的故事,終將成為裴家族譜上,最旖旎的一筆朱砂。

[全文完]


更新時間:2025-08-22 23:17: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