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度高溫，岳母逼我吹空調(diào)外機。滾燙的風(fēng)糊了我一臉，帶著金屬的腥銹氣。
我腳下的防盜窗欄桿被太陽炙烤得發(fā)燙，即便隔著鞋底，那股熱度也執(zhí)著地往我血肉里滲透。
“陳南，你是不是聾了！讓你對著外機吹風(fēng)，沒聽見嗎？風(fēng)扇葉片上全是灰，
你當(dāng)那幾千塊的空調(diào)是大風(fēng)刮來的？吹不干凈今天誰也別想涼快！
”岳母張?zhí)m的叫罵從客廳的窗戶里傳出來，帶著一種常年累月頤指氣使的尖利。我閉上眼，
汗水順著額角流下，淌進眼睛里，一片酸澀。這就是我的婚姻，我的生活。
作為林家的上門女婿，三年了，我活得不如一條狗。至少，他們養(yǎng)的那條泰迪犬，
此刻正趴在冰涼的地板上，享受著18度的冷氣。而我，這個家名義上的男主人之一，
卻要在四十度的酷熱里，用嘴給空調(diào)外機“除塵”。多么荒唐，又多么現(xiàn)實。客廳里，
我的妻子林薇，正嬌笑著給一個男人喂切好的西瓜。那個男人叫王皓，是她的青梅竹馬，
也是她如今毫不避諱的情人。王皓的手不規(guī)矩地搭在林薇的腰上，眼神輕佻地瞥了我一眼，
嘴角掛著毫不掩飾的嘲弄。“薇薇，你家這廢物還真是聽話。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比狗都好使?！绷洲钡男β暩犹鹉伭耍骸皼]辦法，誰讓他沒本事呢。我們林家養(yǎng)著他，
總得讓他干點活，不然不是白吃飯了？”白吃飯…我胃里一陣抽搐。想起了中午的那頓飯。
張?zhí)m燉了雞湯，燒了排骨，滿滿一桌子菜。王皓在，林薇的父親林建國也在。
他們四個人吃得滿嘴流油。而我，只有一碗白飯，和一碟張?zhí)m早上吃剩下的咸菜。
我多夾了一筷子排骨旁邊的土豆，張?zhí)m的筷子就敲在了我的手背上?！俺猿猿裕椭莱?！
公司都快被你這個掃把星克倒閉了，你還有臉吃肉？能有口白飯堵住你的嘴，
都是我們林家發(fā)善心！”三年來，這樣的話我聽得耳朵都起了繭。當(dāng)初林家公司資金鏈斷裂，
瀕臨破產(chǎn)，是我拿出我大學(xué)期間兼職和偷偷炒股賺來的全部積蓄，整整八十萬，
幫他們渡過難關(guān)。也因此，林薇才點頭嫁給了我。他們以為那八十萬是我的全部家底，
以為我只是個運氣好點的窮學(xué)生。所以當(dāng)他們用這筆錢盤活公司后，
我這個“窮親戚”就順理成章地成了可以隨意作踐的出氣筒。他們不知道，那八十萬，
對我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我是一個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
但我對數(shù)字和代碼有著超乎常人的天賦。大學(xué)時，當(dāng)別人都在談戀愛打游戲的時候，
我在計算機的世界里，為自己構(gòu)建了一個隱秘的帝國。比特幣，
這個當(dāng)時還不為大眾所熟知的名詞，是我財富的起點。我曾以為，金錢并不能衡量一切。
我渴望一個家，渴望一份真摯的感情。所以我隱藏了我的真實財力，像個普通人一樣，
去追求我心愛的女孩林薇。我天真地以為，只要我付出真心，就能換來同樣的對待。
可現(xiàn)實給了我一記最響亮的耳光?！拔?，外面的，吹完了沒有？磨磨蹭蹭的，想熱死我們嗎？
”王皓不耐煩的聲音再次響起。我睜開眼，扶著滾燙的欄桿，慢慢直起身。
陽光刺得我有些眩暈。我看著窗戶里那對親密無間的男女，看著沙發(fā)上冷眼旁觀的岳母，
心中某個一直緊繃著的東西，終于徹底斷了。我累了。這場獨角戲，我不想再演下去了。
我沒有再對著那骯臟的風(fēng)扇葉片徒勞地吹氣，而是轉(zhuǎn)身，踩著欄桿，動作利落地翻回了陽臺。
我的舉動出乎了所有人的預(yù)料。張?zhí)m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她沖到陽臺門口，
指著我的鼻子罵道：“你干什么！誰讓你進來的？灰吹干凈了嗎你就敢進來！給我滾出去！
”我沒有理她，徑直穿過客廳，走向我的那個小房間。那個房間原本是儲物間，又小又悶，
連個窗戶都沒有?！瓣惸?！你這個廢物敢無視我？”張?zhí)m的聲音變得歇斯底里。
王皓也站了起來，他比我高半個頭，體格壯碩，一把攔住我的去路，
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小子，長本事了？蘭姨跟你說話呢！跪下給蘭姨道歉。
”林薇也蹙著眉，臉上滿是不悅：“陳南，你今天發(fā)什么瘋？王皓在這里，
你能不能別給我丟人？”丟人？我看著她，這個我愛了整整五年的女人。她的臉上，
除了厭惡和不耐，我看不到任何其他情緒。我笑了。那是一種壓抑了太久，
終于得以釋放的笑。聲音不大，卻讓客廳里的三個人都愣住了?！皝G人？
”我重復(fù)著這兩個字，目光從林薇的臉上，緩緩移到王皓的臉上，
最后定格在張?zhí)m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上，“從我踏進這個家門開始，
你們給過我‘人’的待遇嗎？”“我給你們公司注入八十萬救急，你們說那是彩禮，
理所應(yīng)當(dāng)。”“公司賺錢了，你們住豪宅，開豪車，我住儲藏室，出門騎共享單車。
”“你們每天大魚大肉，我連一碗加了肉末的蛋羹都算奢侈?！薄傲洲保?/p>
”我的視線回到我的妻子身上，“結(jié)婚紀(jì)念日，我用兼職兩個月攢下的錢，
給你買了一條你最喜歡的項鏈。你轉(zhuǎn)手就把它送給了你的閨蜜，說地攤貨戴著掉價。
而王皓送你的那輛二手跑車，你卻當(dāng)成寶貝，天天在朋友圈里炫耀?！蔽业穆曇艉芷届o，
沒有控訴，沒有嘶吼，只是在陳述一個又一個事實。每一個字，都讓林薇的臉色白一分。
王皓顯然沒想到我敢反抗，他惱羞成怒，伸手就來推我：“你個廢物嗶嗶什么！吃我們家的，
用我們家的，還敢頂嘴了？信不信我…”他的話沒說完。我側(cè)身躲過他的手，然后，
快如閃電般，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我常年待在房間里，看起來文弱，
但為了排解心中的郁結(jié)，我每天都會在那個狹小的空間里做上百個俯臥撐和引體向上。
我的力氣，遠比他想象的要大。王皓的臉色瞬間變了，他試圖掙脫，
卻發(fā)現(xiàn)我的手像鐵鉗一樣，牢牢地鎖住了他?！澳恪惴攀郑 彼~頭上冒出了冷汗。
“王皓，是吧？”我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一個靠著父母庇蔭，
開著二手車就以為自己是人中龍鳳的紈绔子弟。你用來討好林薇的錢，有多少是你自己賺的？
你那個所謂的‘創(chuàng)業(yè)公司’，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個季度的財報，虧損了三百多萬吧？
”王皓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見了鬼一樣看著我。這些信息，是他公司的絕密，
我一個被他們踩在腳下的廢物，怎么可能知道？我沒給他思考的時間，手上微微用力，
他立刻痛得彎下了腰?！澳阋詾槟愫芨哔F嗎？”我湊近他耳邊，
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在我眼里，你連給我提鞋都不配?！闭f完，
我猛地一甩，將他甩開。王皓踉蹌著撞到茶幾上，發(fā)出一聲悶響，杯盤碎了一地。
張?zhí)m和林薇都驚呆了。她們從未見過我這個樣子。在她們的印象里，我一直是個逆來順受，
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窩囊廢。“反了！反了！你這個白眼狼！敢動手打人！
”張?zhí)m終于反應(yīng)過來，尖叫著朝我撲了過來，那架勢像是要用指甲抓花我的臉。我沒有躲。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我的時候，我冷冷地開口：“張?zhí)m女士，在你動手之前，最好想清楚。
我剛才在外面吹空調(diào)外機的時候，不小心打開了手機錄像。你剛才說的每一句話，
做的每一件事，都清清楚楚地錄下來了。”張?zhí)m的動作僵在了半空中。我繼續(xù)說道：“我想，
把這段‘婆婆虐待女婿’的視頻發(fā)到網(wǎng)上去，應(yīng)該會很熱鬧吧？不知道你們林家的生意，
還經(jīng)不經(jīng)得起這樣的‘熱鬧’。”“你…你敢！”張…蘭的聲音都在發(fā)抖，一半是氣的，
一半是怕的。林家的公司主要做建材生意，最重聲譽。如果這種家丑外揚，
對公司的打擊將是毀滅性的。“你看我敢不敢?！蔽移届o地看著她，眼神里沒有一絲波瀾。
這種平靜，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威脅都更有力量。張?zhí)m退縮了。她色厲內(nèi)荏地指著我，
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不再看她，轉(zhuǎn)身回了我的小房間。這一次，
沒人再敢攔我。我關(guān)上門，將外面的一切嘈雜都隔絕開。房間里沒有空調(diào)，像個蒸籠。
但我卻覺得前所未有的舒暢。我從床底拖出一個塵封已久的行李箱。打開箱子，
里面是一臺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筆記本電腦。我開機，聯(lián)網(wǎng)，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
一連串復(fù)雜的代碼在屏幕上閃過，最后，一個加密的電子錢包界面彈了出來。
我輸入了那串長達六十四位的秘鑰。下一秒，一長串的數(shù)字出現(xiàn)在屏幕上。
看著那個天文數(shù)字，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是時候了。是時候，拿回我的一切了。
不僅僅是錢，還有我失去的尊嚴(yán)?！诙煸缟希覜]有像往常一樣等著張?zhí)m施舍殘羹冷飯。
我換上了一身干凈的襯衫和長褲，這是我壓箱底的衣服，當(dāng)初為了和林薇拍結(jié)婚照買的。
當(dāng)我走出房門時，客廳里的氣氛異常凝重。林建國，我那個一向?qū)ξ乙暼魺o睹的岳父，
正坐在沙發(fā)上抽著悶煙。張?zhí)m的眼睛紅腫，顯然一夜沒睡好。林薇則是一臉疲憊，看到我，
眼神復(fù)雜。王皓已經(jīng)不見了。想必昨天被我戳穿了老底，沒臉再待下去。沒人跟我說話。
我也懶得開口。徑直走到門口換鞋?！澳闳ツ?？”林薇忍不住問?！俺鋈マk點事。
”我頭也不回?！澳恪绷洲彼坪跸胝f什么，但最終還是咽了回去。我出了門，
呼吸到外面雖然燥熱但自由的空氣，感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我沒有去別的地方，
而是直接打車去了本市最繁華的金融中心。走進一棟氣派的寫字樓，我見到了我的老朋友，
趙海。趙海是我大學(xué)時的學(xué)弟，也是我最早的合作伙伴之一。
他現(xiàn)在是一家知名投資公司的金牌經(jīng)理人?！澳细?！你可算出山了！”趙海看到我，
激動地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我還以為你真的要為你那棵歪脖子樹，放棄整片森林了！
”我笑了笑：“以前是我想岔了?，F(xiàn)在想明白了。”“想明白就好！”趙海拍著我的肩膀，
“說吧，這次有什么大動作？”我把筆記本電腦推到他面前：“幫我把里面的東西，換成錢。
然后，用這筆錢，成立一個投資公司，法人寫你的名字，我做幕后控股人。
”趙海看到我錢包里的余額時，倒吸了一口冷氣?！拔摇业奶臁细纾?/p>
你這幾年不是在當(dāng)上門女婿，是去挖金礦了吧？”“差不多?！蔽业卣f，“另外，
幫我查一下林氏建材的底細。所有的，包括他們的債務(wù)情況，供應(yīng)商關(guān)系，
以及他們目前最想拿下的項目。”趙海的眼睛亮了：“南哥，你這是要…？”“我要買下它。
”我平靜地吐出這幾個字。趙海愣了半晌，隨即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笑容：“好嘞！南哥，
你就瞧好吧！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咱們‘海納資本’辦不成的事！”是的，海納資本。
這是我們大學(xué)時開玩笑給未來的公司取的名字。如今，它要正式登場了?！酉聛淼膸滋?，
我沒有再回那個令人窒息的家。我在金融中心附近的一家五星級酒店開了個套房。每天，
我都和趙海的團隊一起，分析著林氏建材的各種資料。這個曾經(jīng)在我看來高不可攀的公司，
在絕對的資本力量面前，顯得如此脆弱。它的內(nèi)部管理混亂，裙帶關(guān)系嚴(yán)重，
債務(wù)窟窿比我想象的還要大。唯一的優(yōu)勢，就是在這個行業(yè)里經(jīng)營多年，
有一些穩(wěn)定的老客戶和供應(yīng)商關(guān)系。而他們目前最倚仗的，
是一個叫“東湖新城”的政府項目。這是一個大型住宅區(qū)的建材供應(yīng)項目，標(biāo)的額高達數(shù)億。
如果能拿下這個項目，林氏建材不僅能填上所有的窟窿，還能一躍成為本市建材行業(yè)的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