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一去不返。
整個下午,她倚窗而坐。
樓下花園,一對夫妻正在激烈爭吵。
妻子痛哭怒罵:“我辛辛苦苦賺錢養(yǎng)家,你卻背著我跟我最好的朋友搞在一起!你們對得起我嗎?”
丈夫?qū)⑶槿司o緊護在身后,面對眾人指責毫不動搖,甚至在妻子沖上來撕打時,狠狠將她推倒在地。
就是那一推,妻子癱坐在地,怔怔望著丈夫,眼中光亮徹底熄滅。
保安很快將三人帶走。
可那女人眼底巨大的悲慟和荒涼,卻烙印在她腦海。
病房門被推開。
他換了身干凈衣服歸來,神清氣爽,眉宇間帶著饜足。
他瞥了眼窗外,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老婆,別為無關(guān)的人傷神。你若再有差池,我真的會瘋?!?/p>
她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凋零的樹葉,聲音輕得像嘆息:“謝宴行,如果有一天你愛上別人,希望我們能好聚好散。”
他身體驟然僵住,眼底掠過恐慌,急切地收緊手掌:“不可能!除非我死,否則你休想離開我!”
又在說謊。
她已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聽他信誓旦旦地欺騙。
算了,反正即將離去,何必徒增糾纏。
只是這個白日還賭咒發(fā)誓的男人,每到深夜,便會悄然起身離開病房,直至凌晨才帶著一身甜膩香水味歸來,若無其事地擁她入眠。
那屬于李安安的氣息,無孔不入,折磨得她夜夜難寐,淚水只能無聲浸透枕芯。
再忍忍,就快解脫了。
這天是她的生日。
他承諾要親手為她做蛋糕慶祝。
她從清晨等到日暮,手機安靜得可怕。
終于,屏幕亮起,卻是一條來自李安安的彩信。
照片里,李安安笑靨如花坐在裝飾溫馨的餐桌前,身后男人俯身擁抱她,只露出半張側(cè)臉,正是他。
桌上草莓蛋糕精致誘人。
配文:“謝謝老公親手做的生日蛋糕,全世界最好吃!”
她握著手機的手劇烈顫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心臟痛到麻木,連呼吸都帶著血腥味。
這一等,直至深夜。
他才姍姍來遲,手中蛋糕盒與照片里一模一樣?!肮就话l(fā)狀況,來晚了。”
他點燃蠟燭,暖黃光暈映著他依舊英俊的臉。
她只覺得無比諷刺。
吹熄蠟燭時,他從身后擁住她,親吻她臉頰,聲音溫柔得滴水:“夏夏,許愿要許和我們一生一世,白頭偕老?!?/p>
她配合地閉眼,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她許愿。
愿與謝宴行,生死不復相見!
她笑著吹滅蠟燭。
他顯然被她的笑迷惑,心情頗佳,提議去游樂園坐摩天輪。
途中,他手機鈴聲頑固響起。
他瞥了眼屏幕,動作微滯。
她淡淡開口:“不接嗎?”
他直接掛斷,語氣輕松:“天大的事也沒陪老婆約會重要。”
游樂場人潮熙攘。
他給她買來氣球,細心系在她腕間,笑容溫柔:“這樣,就算人多,我也能一眼找到你?!?/p>
又為她披上外套,生怕她著涼。
旁人情侶投來艷羨目光,女孩們紛紛埋怨自家男友不夠體貼。
他驕傲地亮出兩人婚戒,糾正:“我們是夫妻。”
她心底冷笑。
夫妻?她算他哪門子妻子!
他曾誓言只為她一人下廚,如今蛋糕都能做出雙份。
說好白頭偕老,轉(zhuǎn)頭就和別人領(lǐng)了證。
潔癖嚴重的他,甚至愿意和李安安在雜物間茍且。
他剛宣稱完兩人關(guān)系,手機再次催命般響起。
他再次掛斷。
她語氣平靜無波:“有急事就去處理,我沒關(guān)系?!?/p>
她眼神太過平靜,仿佛在審視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陌生人。
他心口莫名一慌。
“不用,我們......”
話音未落,手機再次響起,屏幕亮起,是一條新短信預覽。
“我懷孕了,好怕,你能不能來陪我?”
發(fā)件人:李安安。
他瞳孔驟縮,猛地松開她的手,臉色瞬間煞白。
她清晰看到他手指在抖。
她聽見自己冷靜得可怕的聲音:“接吧?!?/p>
他目光在她和手機間艱難逡巡,最終一把抱住她,呼吸急促:“等我,很快回來?!?/p>
他快步走到遠處,電話接通瞬間,聲音失控拔高:“你說什么?”
電話那頭隱約傳來哭泣:“你放心,我會處理掉,不會讓你為難?!?/p>
他猛地握緊手機,低吼:“你在哪家醫(yī)院!告訴我!”
電話已被掛斷。
他失態(tài)地來回撥打,額角青筋暴起。
她將他所有的震驚、恐慌、焦灼盡收眼底。
李安安只需一句話,就能讓他方寸大亂。
先前所有體貼,瞬間淪為一場荒唐笑話。
她走過去,聲音輕飄:“誰的電話?”
他猛地回神,強行壓下情緒,扯出僵硬笑容:“沒事,員工搞砸了合同,有點急?!?/p>
他試圖掩飾,可劇烈起伏的胸膛和緊攥的拳頭出賣了他。
明明心急如焚,卻偏要在她面前扮演情深。
她無視他眼底煎熬,指向摩天輪:“快到我們了?!?/p>
他深吸一口氣,用力握住她的手,掌心一片濕冷。
若忽略他另一只不斷發(fā)短信打電話的手,他們依舊像對恩愛夫妻。
隊伍緩慢前移。
他越來越焦躁,頻頻看手機。
就在即將輪到他們時,手機屏幕再次亮起。
一條新短信,來自李安安。
“市醫(yī)院,急診。”
附著一張她蒼白虛弱、手撫小腹的照片。
他臉色劇變,猛地松開她的手,快速回復:“等我!”
恰好此時,漫天煙花再次綻放,璀璨流光落在他俊朗側(cè)臉。
他匆匆在她額間印下一個冰涼急促的吻。
“老婆,合同出了大問題,我必須立刻回公司處理。”
說完,不等她回應,轉(zhuǎn)身大步流星沖入人群,很快消失不見。
吻是冷的,一如她此刻的心。
她仰頭望著漫天絢爛卻短暫的煙火,笑得凄涼。
曾經(jīng),他在每個紀念日為她燃放煙花,說:“煙花易冷,但我愛你永恒?!?/p>
如今盛世煙花依舊,卻只剩她一人形單影只,可笑又可悲。
她抬手,狠狠擦去眼角冰涼的淚,攔下一輛出租車,直奔機場。
車窗外城市流光飛逝,與他的過往點點滴滴瘋狂涌現(xiàn)腦海。
求婚的玫瑰,清晨的吻,極光下的誓言。
如今回首,全是精心編織的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