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內,那股令人窒息的血脈拉扯之力煙消云散。
林軒晃了晃發(fā)脹的腦袋,強行壓下神魂深處傳來的撕裂感,扶著石壁站穩(wěn)。他臉色蒼白,氣息萎靡,但眼神卻亮得驚人。
贏了。
雖然只是暫時的,但他們確確實實,把一個大巫給打退了,甚至打傷了。
他回頭,看到林大正一臉崇拜地看著自己,小臉上滿是興奮的紅暈,仿佛剛剛玩了一場全世界最刺激的游戲。葫蘆藤上,剩下的六個小家伙也安靜下來,正歡快地搖曳著,向他傳遞著“爹好厲害”、“爹威武”的孺慕之情。
林軒笑了,心中那點傷勢的郁悶,瞬間一掃而空。
“爹,”林大跑過來,扯了扯他的衣角,好奇地問,“那個大個子不跟我們玩了嗎?”
林軒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他……可能玩累了,回家吃飯去了?!?/p>
嘴上這么說著,他的心神卻一刻也不敢放松。通過二娃尚未斷開的視野,他清晰地看到,風伯并沒有離開。
那個頂天立地的巨人,正死死地盯著他們所在的位置,臉上的表情從驚駭到暴怒,再到陰沉,變幻不定,精彩至極。最后,他似乎做出了什么決定,從懷中掏出了一枚刻著風神模樣的骨哨,放在嘴邊。
一股無形的訊息,向著不周山更深處,那座巍峨的祖巫殿,傳遞而去。
林軒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打跑了一個,好像……搖來了一群?
這奶爸的活,是越來越刺激了。
“視野”中斷了,顯然是二娃也到了極限,橙色葫蘆的光芒黯淡了不少。林軒沒有催促,而是將一股精純的生命能量輸送過去,安撫著自己的孩子們。
他癱坐在地,大口喘著氣。剛才那一擊,看似威風八面,實則是將七個孩子的本源之力,通過他這個金仙道體強行“擰”成一股,再沿著對方的巫咒通道逆推回去。
這對他的心神和肉身,都是一次巨大的考驗。尤其是最后那一瞬間,七種截然不同的大道雛形在他體內交匯,差點沒把他這個“中轉站”給撐爆。
“先天·力之道體”雖然強橫,但終究只是金仙初期。
他內視己身,經脈中處處都是細微的裂痕,神魂也有些萎靡不振。沒有十天半個月的靜養(yǎng),怕是恢復不過來。
但眼下,哪有時間給他靜養(yǎng)?
風伯叫人了。來的會是誰?一個更強的大巫?還是……祖巫親至?
一想到那十二尊頂天立地的身影,林軒就覺得頭皮發(fā)麻。
不能坐以待斃。
他掙扎著站起來,走到山谷中央。那里,空間壁障上還殘留著之前風伯攻擊和他們反擊時逸散的能量。而在地面上,幾滴暗紅色的、如同寶石般晶瑩的血液,正散發(fā)著驚人的活力。
風伯的精血。
林軒的眼睛亮了。
危機,往往也伴隨著機遇。一個大巫的精血,對于洪荒絕大多數生靈來說,是足以引發(fā)一場血戰(zhàn)的至寶。其中蘊含的,不僅是磅礴的能量,更是巫族血脈的奧秘,是風之法則的印記!
對別人是寶物,對他來說,這是……情報!
“大娃,過來,幫爹個忙?!绷周幊鴥鹤诱辛苏惺帧?/p>
“好嘞!”林大屁顛屁顛地跑過來。
林軒指著地上的幾滴精血,神色變得嚴肅起來:“爹要研究一下這個‘壞人’掉的東西,需要把它封起來。你用你的力量,把它們周圍的空間壓緊,別讓它們跑了,也別把它們捏爆了,能做到嗎?”
這又是一次精細的操控考驗。
“嗯!”林大重重地點頭,小臉上滿是認真。
他走到那幾滴精血前,伸出小手,虛空一握。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但林軒能清晰地“看”到,那幾滴精血周圍的空間,正在以一種肉眼不可見的方式向內塌陷、凝固,形成了一個比任何法寶囚籠都要堅固的“空間牢籠”。
干得漂亮!
林軒贊許地摸了摸兒子的頭,然后盤膝坐下,將自己的金仙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一滴精血。
轟!
仿佛一頭遠古的暴風巨獸,在他的神魂中蘇醒。
無盡的狂風,撕裂的雷霆,以及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對天道的蔑視與對盤古父神的無上崇敬,瘋狂地沖擊著他的意志。
“哼!”
林軒冷哼一聲,力之大道運轉,神魂化作一尊不動明王,任憑那狂暴的意志沖擊,我自巋然不動。
他不是要吞噬這滴血,而是要……解析它!
就像前世的程序員分析一行核心代碼,他要從這滴血里,解讀出巫族的秘密。
他的神念,化作億萬根看不見的探針,深入到精血的每一個粒子中。
他“看”到了風的流動,不是簡單的空氣對流,而是法則層面的律動。
他“看”到了血脈的傳承,那是一條條粗壯的、如同鎖鏈般的基因圖譜,最終都指向一個偉大到無法想象的源頭——盤古!
他甚至“看”到了風伯修行至今,對“風之法則”和“大地之力”的種種感悟和運用法門。
這些零碎的、不成體系的感悟,對風伯本人來說或許不算什么,但對林軒這個擁有《源點歸一訣》的“掛壁”來說,卻是一座巨大的寶庫。
他可以觸類旁通,可以驗證自身所學,甚至可以……模擬!
“原來如此,地脈之力是這樣引動的……”
“風之法則還能這樣和血脈結合,形成獨特的巫咒……”
“他們的力量體系,果然不依賴元神,純粹是肉身和血脈的極致開發(fā)……”
林軒如癡如醉,完全沉浸在了這場“科研”之中。他那金仙級別的神念,如同一個算力無窮的超級計算機,瘋狂地吸收、解析、推演。
他甚至忘記了時間的流逝,忘記了外界的威脅。
而就在他全力解析風伯精血的時候。
不周山,祖巫殿。
這座以整座不周山山脊為基石,用星辰骸骨與混沌頑石鑄就的宮殿,是整個巫族至高無上的圣地。
此刻,大殿之內,十二尊模糊而偉岸的身影,端坐在各自的寶座上。他們或周身烈焰升騰,或腳下黑水滔滔,或背生雙翼,或人面蛇身……每一個,都散發(fā)著足以壓塌萬古的恐怖氣息。
他們,就是這片大地的統(tǒng)治者,盤古正宗,十二祖巫!
殿下,風伯單膝跪地,頭顱低垂,將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匯報了一遍。
當他說到自己被一道融合了七種大道雛形的盤古之力打傷時,整個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良久。
一個沉穩(wěn)如山,仿佛蘊含著無盡慈悲的聲音響起,打破了沉寂。
“精純的父神血脈……七種……大道雛形……誕生于一株藤蔓之上?”
開口的,是后土。她身著杏黃色長裙,是十二祖巫中看起來最“正常”的一個,渾身散發(fā)著厚德載物的氣息。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震撼。
“千真萬確!”風伯的聲音帶著羞愧,卻無比肯定,“那股血脈的精純度,絕不亞于任何一位祖巫大人!而且,那七個孩子,似乎心意相通,能將各自的力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孩兒……就是敗在這一擊之下?!?/p>
“哼!廢物!”一聲暴烈的怒喝響起,來自祝融。他渾身籠罩在神火之中,脾氣最為火爆,“被幾個還沒出生的奶娃娃打傷,你還有臉回來?”
“祝融!”空間祖巫帝江開口了,他的聲音飄忽不定,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此事,透著古怪。風伯,你再說說那個‘父親’,那個自稱‘爹’的生靈。”
風伯整理了一下思緒,沉聲道:“回稟帝江大人。那生靈的靈魂烙印,極為微弱,是……是后天人族。但他卻能統(tǒng)御那七個孩子,將他們的力量擰成一股。我用‘血脈牽引’之術,也只是鎖定了孩子們,卻完全無法觸及他的靈魂。仿佛……仿佛他與孩子們血脈相連,卻又在另一個維度?!?/p>
“人族?”水神共工冷笑一聲,聲音陰寒,“就是洪荒大地上那些孱弱不堪的生靈?一群連自保都做不到的血食罷了?!?/p>
“共工,不要妄下定論。”后土搖了搖頭,她的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悲憫,“我從風伯的描述中,沒有感覺到邪惡與污穢。反而……是一種純粹的、守護的意志。那種感覺,就像是……父親在保護自己的孩子?!?/p>
“守護?”共工嗤之以鼻,“父神的血脈,何須一個小小人族來守護?此事關系到我巫族血脈的純凈,絕不能等閑視之!我建議,立刻點齊兵馬,由我親自帶隊,踏平那處山谷,將那七個‘異種’和那個人族,一并擒來,驗明正身!”
“不可!”后土斷然拒絕,“若真是父神血脈的奇跡造化,你如此行事,豈不是要傷了他們?此事,必須慎重?!?/p>
大殿內,一時間爭執(zhí)不下。
祝融、共工等主戰(zhàn)派,認為這是對盤古血脈的褻瀆,必須以雷霆手段肅清。
而后土、蓐收等穩(wěn)健派,則認為此事蹊蹺,背后或許有大因果,不能魯莽行事。
最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最上首,那位一直閉目養(yǎng)神,仿佛與整個空間融為一體的帝江身上。
帝江緩緩睜開眼,他的眼中沒有瞳孔,只有一片混沌。
“此事,非同小可。”他的聲音響徹大殿,“能將七種大道雛形融合,能反傷大巫。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血脈問題了。”
他頓了頓,目光仿佛穿透了無盡時空,落在了那片山谷之上。
“這樣吧。共工,后土,你們兩個,親自去一趟?!?/p>
“不要帶兵馬,不要展露敵意。”
“你們的任務,不是擒拿,也不是審判?!?/p>
帝江的聲音,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凝重。
“是……邀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