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被無限地拉長,又被壓縮成了一個密度極大的、冰冷的奇點。
墨司今的身體,先是,微微一僵。
隨即,是劇烈得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般的、無法抑制的顫抖。
他那雙還倒映著畫布上完美倒影的、深淵般的瞳孔里,那份極致的、自戀的癡迷,像被一塊巨石砸碎的鏡面,瞬間,分崩離析。
取而代之的,是驚恐。
是全然的、不加掩飾的、野獸般的驚恐。
以及,一種比驚恐,更深邃的、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徹底吞噬的……
難以置信。
他想轉(zhuǎn)身。
他想,像過去那七年的每一次一樣,用那雙禁錮了她整個青春的手,再次,扼住這個膽敢反抗他的、不聽話的“所有物”的、纖細的脖頸。
然而,他的四肢,他的肌肉,他的每一根神經(jīng)末梢,都像被瞬間注入了冰冷的、凝固的水銀,再也,不聽使喚。
他像一尊被抽掉了所有內(nèi)部支架的、宏偉的雕像,在一陣無聲的、劇烈的痙攣之后,轟然,倒地。
他無法說話。
他無法動彈。
只有那雙,曾經(jīng)能輕易攪動世界風云的、如同深淵般的眼睛,還能絕望地、不甘地,轉(zhuǎn)動。
死死地,盯著那個,正緩緩地、一步一步,向他走來的女人。
蘇晚,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看著這個,曾經(jīng)掌控了她一切的、神祇般的男人,此刻,正像一條被抽掉了脊骨的、可悲的、瀕死的爬蟲,狼狽地,躺在冰冷的、堅硬的地板上。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復(fù)仇的快感。
沒有勝利的喜悅。
只有一片,比西伯利亞的凍土,更冰冷的、絕對的……
平靜。
她緩緩地,蹲下身。
用那根,剛剛才“修復(fù)”了他的、還沾染著致命的媒介劑的、冰冷的指尖,輕輕地,帶著一種近乎于羞辱的、憐憫的意味,拍了拍他那張,早已因為缺氧而開始泛出青紫色的、英俊的臉頰。
她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像是在陳述一個,早已塵埃落定的、最尋常不過的,事實。
“現(xiàn)在……”
“‘國王’陛下……”
“……讓我們來聊聊……”
她頓了頓,紅唇,緩緩地,勾起了一抹,不帶任何溫度的、淺淺的微笑。
“……我的那七年?!?/p>
墨司今躺在地上,像一頭被拔了牙、抽了筋的、昔日的猛獸。那雙曾經(jīng)能輕易攪動世界風云的、深淵般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無盡的、野獸般的驚恐,以及,一種近乎于孩童的、可悲的哀求。
蘇晚沒有再說話。
語言,在絕對的、無法逆轉(zhuǎn)的現(xiàn)實面前,早已失去了任何意義。
她只是從口袋里,拿出了一臺小小的、超薄的平板電腦。
她解鎖。
屏幕上,立刻出現(xiàn)了由季驍遠程傳輸過來的、清晰的實時畫面——
一支由最頂級的、全副武裝的退役特種兵所組成的安保隊伍,已經(jīng)像一把燒紅的手術(shù)刀,精準地、毫不留情地,切入了那座位于瑞士雪山深處的、秘密的、固若金湯的療養(yǎng)院。
畫面里,那個曾經(jīng)溫潤如玉的、她記憶中如同春日暖陽般的男人,正形容枯槁地,躺在那張冰冷的、純白色的病床上。
他的手臂上,布滿了針孔,眼神,空洞,而麻木,像一尊被抽掉了靈魂的、美麗的蠟像。
然后,他被小心翼翼地,解救了出來。
“你的帝國,”蘇晚的聲音,平靜得像在念一份與自己無關(guān)的天氣預(yù)報,“正在,一寸寸地,崩塌?!?/p>
她關(guān)掉視頻。
然后,將一枚小小的、黑色的U盤,像丟棄一件垃圾一樣,輕輕地,扔在了墨司今那張早已因為絕望而扭曲的、英俊的臉龐旁。
那里面,裝著他所有的罪證。
裝著,足以讓他,以及整個墨氏家族,都徹底萬劫不復(fù)的……
地獄。
第18章:一米的天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