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出租屋里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和打印紙的酸氣,周琳一腳踢開散落在地上的方便面盒子,手指劃過筆記本電腦鍵盤時沾滿了灰。屏幕亮著,U盤里的證據(jù)文件像一窩毒蛇盤踞在文件夾里,嘶嘶吐著信子。'操,真夠亂的...'她喃喃自語,抓起半瓶礦泉水灌了一口,水珠順著下巴滴到襯衫上,冰得她一哆嗦。
窗外天光微亮,霓虹燈殘影在濕漉漉的玻璃上拖出長長的色帶,像被人胡亂抹開的油畫。周琳盯著那個泛黃的儲物箱——數(shù)學競賽證書還攤在箱底,'第一名'三個字被雨水泡得發(fā)脹,卻莫名透著一股倔勁。她突然笑出聲,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木頭:'老周家閨女...摔碎了也能自己拼回來是吧?'
手機嗡嗡震動,牛叔的粗嗓門炸響:'丫頭!生產(chǎn)線給你騰出來了,天亮前五千瓶正品?你當老子是印鈔機???'背景音里機床轟隆,夾雜著工人吆喝聲。周琳指尖摳著桌沿的木刺,感受著那點微疼:'叔,防偽標用我競賽證書編號——趙明軒那孫子不是笑我數(shù)學爛嗎?今兒就讓他嘗嘗公式的滋味。'
'成!'牛叔嘎嘎笑,'供電房那事兒條子沒查出來,錢閻王那邊倒是派人來廠子轉(zhuǎn)悠了...你悠著點!'
電話掛斷,屋里只剩冰箱嗡嗡的電流聲。周琳癱坐在地板上,雨水浸透的褲腿黏在皮膚上,冷得她牙關打顫。她想起離婚那天也是這種徹骨的冷,趙明軒把協(xié)議書拍她臉上說'凈身出戶是你活該'。但現(xiàn)在不同了——她摸出那盒受潮的火柴,'嚓'地劃亮一根?;鹈缣鴦拥墓庥袄?,二十歲的自己穿著廉價西裝跑業(yè)務、二十五歲在婚宴上強顏歡笑、三十歲捏著離婚證站在秋風里...那些碎片'啪'地聚攏,淬煉成眼底兩簇火。
'去他媽的權貴游戲...'她捻滅火柴,青煙繚繞中抓起手機建群——群名粗暴直接:'姐妹刨坑隊'。第一個拉進來的是狗仔老王:'三分鐘,我要所有被趙明軒坑過的女性聯(lián)系方式。報酬?送你條大的——錢閻王洗錢路徑我摸到邊了。'
老王回得飛快:'臥槽!你丫真要跟閻王爺掰手腕?名單發(fā)你了,有個叫林薇的注意下——前年被趙明軒騙炮還背了百萬債,現(xiàn)在夜市擺攤呢。'
周琳指尖發(fā)顫地點開名單。密密麻麻的姓名和遭遇像鞭子抽在臉上:被克扣工資的女工、被抄襲創(chuàng)意的設計師、被潛規(guī)則逼走的小演員...她突然覺得胃里翻騰,沖進衛(wèi)生間干嘔起來。鏡子里的人眼圈烏青,嘴角卻咧出個近乎猙獰的笑:'原來不止我一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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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煙火氣裹著油煙味撲面而來,周琳踩著高跟鞋躲開地上橫流的污水,差點撞翻一個麻辣燙攤子。'哎喲喂!長沒長眼啊!'攤主大媽叉腰吼叫,周琳連聲道歉,目光卻死死鎖住角落那個煎餅果子攤——瘦削女人正佝僂著腰攤面糊,手腕上隱約露出道疤痕。
'林薇?'周琳試探著喊了一聲。女人猛地抬頭,油污圍裙下眼睛亮得驚心:'你誰?'
'周琳。趙明軒前妻。'她直接亮出手機里的群聊界面,'聽說你被他坑過?我想搞個正經(jīng)營生,缺人手。'
煎餅鏊子'滋啦'作響,林薇的手抖了下:'前妻?呵...那混蛋的新娘們又玩什么花樣?'她突然撩起袖子,疤痕像蜈蚣爬滿小臂,'看見沒?去年找他討薪被保安打的——你們富太太們喝下午茶時,我們這種人在挨揍呢!'
周琳指甲掐進掌心。她想起自己被潑臟水時那些嘲諷評論,想起富婆們珠光寶氣下的算計。'我不是來演姐妹情深的,'她突然抓起煎餅鏟子,'啪'地拍在案板上,'就想問一句——想不想把那孫子褲衩都賠掉?'
林薇愣住,油汗順著鬢角滑落。遠處霓虹燈閃爍,映得兩人臉上明暗交錯。突然,她'噗嗤'笑出聲:'操...你這婆娘有點意思。'扯下圍裙一摔,'說吧,怎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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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租下的倉庫里彌漫著香精原料的酸味,周琳踩著人字梯掛橫幅,'女性共創(chuàng)'四個大字歪歪扭扭。底下七八個女人圍坐著——林薇叼著煙核對清單,前女工小陳埋頭調(diào)試灌裝機,被抄襲創(chuàng)意的設計師阿雅正噼里啪啦敲電腦。
'各位姐妹,'周琳跳下梯子時崴了下腳,疼得齜牙咧嘴,'咱這'涅槃'品牌今天就開張!沒屁話就一條:干翻趙明軒那鱉孫!'
人群爆發(fā)出粗野的笑聲。阿雅推推眼鏡:'琳姐,官網(wǎng)設計好了,但服務器總被攻擊——IP段顯示是張倩公司來的。'
'正常!'周琳抓起扳手'哐哐'敲打漏液的原料桶,'那婆娘就愛玩陰的。小陳!你去搞個鏡像站點,用老王給的防火墻代碼——對,就那個'專防賤人'版!'
倉庫門突然被踹響。三個紋身男堵在門口,領頭那個彈著煙灰:'周小姐?錢先生托我?guī)г挕F(xiàn)在停手,賠你十萬湯藥費。'
空氣瞬間凝固。林薇默默抄起滾燙的煎餅鏊子,小陳攥緊螺絲刀。周琳卻笑了,慢悠悠走過去:'回去告訴錢閻王——'她突然掄起扳手砸向?qū)Ψ侥_邊,'哐當'巨響驚得男人一跳,'老娘缺的是十萬?缺的是他跪著叫奶奶的錄像!'
紋身男罵咧咧退走。周轉(zhuǎn)身時看見姐妹們發(fā)亮的眼睛,突然鼻子發(fā)酸:'操...原來真有人并肩子干架是這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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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批'涅槃'面霜下線那天,周琳在包裝盒上親手貼防偽標——數(shù)學競賽編號燙金閃爍。'琳姐!'小陳舉著手機沖進來,'趙明軒那邊仿貨上市了!定價比咱們低一半,廣告語都抄的一樣!'
周琳舔掉指尖沾的膠水,咸澀味混著香精怪味:'急啥?讓阿雅把咱們的測評視頻放出去——重點拍那個熒光防偽碼,就用紫外燈照!'
視頻發(fā)布半小時,#趙明軒假貨#沖上熱搜。老王趁機放出偷拍到的趙氏工廠臟亂環(huán)境,配文:'某些人用爛臉價賣爛心貨'。周琳正樂著,張倩的電話炸進來:'周琳!你非要魚死網(wǎng)破?信不信我讓你那些姐妹全失業(yè)?'
'張姐啊~'周琳歪頭夾著手機,手里忙著裝箱,'您先操心自個兒吧——稅務局好像收到份'禮物',關于您用空殼公司洗錢的...'
電話那頭傳來瓷器碎裂聲。周琳冷笑著掛斷,抬眼看見林薇正教小陳攤煎餅,面糊'滋啦'作響的焦香混著機油味,莫名讓人眼眶發(fā)熱。她突然想起富婆圈那些虛偽的香檳宴——原來真正的互助是煎餅鏊子上的油煙,是倉庫里一起啃冷盒飯,是半夜三更互相蓋外套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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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壓來得比預期狠。一周內(nèi),'涅槃'原料供應商全數(shù)斷供,線下渠道被錢閻王的人'打招呼'封殺,連快遞都開始'意外'丟件。周琳蹲在倉庫門口啃涼煎餅,牙齒硌到石子'嘎嘣'一聲:'操...真夠下本的。'
'琳姐!'阿雅舉著平板沖過來,'趙明軒開了發(fā)布會,說咱們竊取商業(yè)機密!還放了偽造的郵件記錄!'
屏幕里趙明軒人模狗樣站在臺上,PPT展示著篡改的郵件截圖。周琳盯著他領帶上那抹騷包的紫色,突然笑出聲:'這傻逼...永遠記不住我郵箱密碼是他初戀三圍。'她猛地起身,'姐妹們!抄家伙——今天教他們什么叫實錘!'
五分鐘后,'涅槃'官網(wǎng)直播開啟。周琳素顏出鏡,背后是轟隆作響的生產(chǎn)線:'各位鄉(xiāng)親父老,某些人說老娘竊取機密?'她突然掏出一沓紙,'巧了!這兒有趙總親筆簽名的配方轉(zhuǎn)讓協(xié)議——日期是他跪求我復婚那天!'
彈幕瞬間爆炸。林薇適時遞上紫外燈,周琳照向協(xié)議角落:'瞅見沒?防偽熒光編號——老娘全國數(shù)學競賽的證書號!趙明軒,你偽造的時候沒想過這串數(shù)字能要你命吧?'
直播觀看量破百萬時,倉庫門被警車圍住。穿制服的人亮出證件:'周小姐,有人舉報您非法經(jīng)營。'
鏡頭瞬間對準警察。周琳咧嘴一笑:'巧了!我也正想報案——'她甩出U盤,'這里頭是趙明軒偷稅漏稅、錢閻王洗錢、張倩偽造公文的證據(jù)!您幾位...一起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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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卷著工業(yè)區(qū)的鐵銹味灌進倉庫,周琳癱在紙箱堆里啃辣條。手機亮著牛叔的短信:'丫頭!五千瓶賣光了!經(jīng)銷商堵著門要貨!'姐妹們橫七豎八睡在草席上,林薇的鼾聲像破風箱。
周琳輕輕給她們蓋好外套,指尖拂過小陳結著繭子的手。她想起自己曾經(jīng)蜷縮在豪宅里做金絲雀的日子,想起富婆圈那些裹著蜜糖的刀子——原來女性互助不是香檳杯碰撞的虛假承諾,而是煎餅鏊子前的并肩作戰(zhàn),是暗夜里互相遞過的一根辣條。
手機突然震動,未知號碼信息:'周小姐,錢先生邀您明早九點茶樓一敘。望識時務。'
周琳刪除短信,劃亮最后一根火柴?;鹈缣蜻^趙明軒那份偽造協(xié)議,灰燼飄散如黑蝶。'姐妹們!'她突然喊醒眾人,'明天跟我去踢館——砸不了錢閻王的場子,老娘名字倒著寫!'
晨光刺破云層時,倉庫門映出女人們拉長的身影。周琳捏緊那盒空火柴,聽見遠處隱約的警笛聲。'怕嗎?'她問林薇。
'怕個球!'林薇吐掉煙蒂,'大不了回去攤煎餅——但這次得往趙明軒臉上攤!'
哄笑聲中,周琳望向窗外。城市巨幕上正滾動著趙明軒新產(chǎn)品的廣告,模特笑靨如花。她慢慢勾起嘴角。
戰(zhàn)爭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