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丹堂里早已座無虛席，連過道都擠滿了踮腳張望的弟子。畢竟誰都清楚，一旦能踏入煉丹師的門檻，便意味著源源不斷的靈石、旁人艷羨的目光，甚至能憑一枚丹藥結(jié)交宗門權(quán)貴——這般誘惑，足以讓每個外門弟子削尖了腦袋往里擠。
堂中高臺上，張長老端坐于丹爐前，銀須垂胸，目光掃過滿室熱切的臉龐時，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度。他是外門公認的煉丹第一人，五階煉丹師的身份如同一座豐碑，尋常弟子見了，連大氣都不敢喘。
而在長老身側(cè)，花妍一襲月白長衫，身姿挺拔如竹。她雖只是二階煉丹師，卻已是無需再聽基礎(chǔ)課的存在——作為張長老的親傳弟子，她今日的職責是協(xié)助授課，指尖捻著記錄要點的玉箋，偶爾抬眼，目光平靜地掠過那些滿臉渴望的新弟子，神色間并無多少波瀾。
還好蘇影來的早，找了一個空位坐下。
“煉丹一道，根基在于識藥?！睆堥L老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整個大堂，“尋常如青葉草、凝露花，性溫和，多用于輔藥；而像冰魄蓮、血靈參這類罕見靈草，需以特殊手法保存，其藥力霸道，用量需精準到毫厘……”他一邊說，一邊從藥架上取下數(shù)十種草藥，一一講解其藥性、采摘時機與處理方式，從普通到罕見，從外觀到內(nèi)里，條理分明，連最基礎(chǔ)的弟子都能聽得明白。
講完草藥，他話鋒一轉(zhuǎn)，開始細說煉丹的核心步驟：“起火需穩(wěn)，控火需勻，投藥需準，凝丹需靜。一步錯，便是滿爐皆廢?！彪S后，他親自演示煉制凝氣丹。
只見張長老指尖微動，一縷淡青色的靈力注入丹爐下的火盆，原本沉寂的炭火“騰”地燃起，火勢不烈，卻穩(wěn)定如磐石。他先是投入三株青葉草，爐中立刻飄出清淺的草木香；待香氣漸濃，又精準地丟入半片凝露花瓣，隨即以靈力包裹爐壁，緩緩旋轉(zhuǎn)。
“凝氣丹重在‘凝’字，火候過了則藥性散，火候不足則藥力滯?！彼贿叢僮?，一邊講解，動作行云流水，仿佛與丹爐融為了一體。盞茶功夫后，他猛地抬手，爐蓋應(yīng)聲而起，一道璀璨的五色霞光從爐中沖天而起，在堂頂盤旋片刻，才緩緩收斂。
霞光散去，五枚龍眼大小的丹丸懸浮于空中，通體圓潤，表面流轉(zhuǎn)著淡淡的五色光暈——正是五品凝氣丹！
滿堂弟子瞬間沸騰，驚嘆聲此起彼伏?；ㄥ锨耙徊?，取出玉瓶將丹丸收好，動作嫻熟自然。張長老環(huán)視眾人，緩緩道：“煉丹無捷徑，唯手熟爾?，F(xiàn)在每人發(fā)放丹爐一個，開始練習吧?！?/p>
煉丹堂里的喧鬧尚未散盡，領(lǐng)到丹爐的弟子們已各自尋了位置，迫不及待地擺弄起來。蘇影捧著那只巴掌大的紫銅小爐，眼睛亮晶晶的，方才張長老煉丹時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在她腦海里打轉(zhuǎn)，只覺得那騰起的霞光、流轉(zhuǎn)的藥香，比任何景致都要迷人。
她學著張長老的樣子，先往爐底添了些靈火，指尖捏著控火訣，試圖引出靈力?；鹈纭昂雒骱霭怠钡靥藥紫?，才總算穩(wěn)定下來。接著，她小心翼翼地從藥籃里揀出青葉草和凝露花，學著記憶中的步驟，投進爐中。
周圍漸漸響起此起彼伏的藥香，偶爾夾雜著幾聲驚呼——有人火候沒控制好，藥草直接焦成了黑炭；也有人投藥順序錯了，爐里冒出刺鼻的黑煙。蘇影卻渾然不覺，只顧著盯著自己的小爐，時而蹙眉調(diào)整火勢，時而抬手想模仿張長老的手勢，那認真又帶著點憨態(tài)的模樣，倒讓不遠處的花妍多看了兩眼。
一柱香的功夫剛過，“嘭”的一聲悶響突然炸開！
蘇影面前的紫銅爐猛地裂開數(shù)道縫隙，爐蓋被一股氣浪掀飛，重重砸在地上。炭火混著藥渣濺了一地，灰撲撲的一片狼藉。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幾道目光齊刷刷投過來。張長老捻須的手頓了頓，臉上掠過一絲惋惜：“唉，丹爐已裂，靈力潰散，這爐藥……怕是成不了了?！彼讲攀谡n時特意提過，丹爐乃煉丹根基，一旦炸裂，藥性必散，只會剩下一堆廢丹渣。
花妍也忍不住走了過來，看著滿地狼藉，剛想開口安慰蘇影，眼角余光卻瞥見三道淡青色的微光，正從碎裂的爐底緩緩浮起。
那光芒越來越亮，裹著一股清冽的草木香，赫然是三枚指甲蓋大小的丹丸！它們懸浮在半空中，表面雖不算特別圓潤，卻流轉(zhuǎn)著均勻的青光，藥香純正，毫無雜味。
花妍猛地瞪大了眼，失聲驚呼：“這……這是二品凝氣丹！師父，您快看！”
張長老本已移開視線，聞言立刻轉(zhuǎn)頭，目光落在那三枚丹丸上時，瞳孔驟然一縮。他屈指一彈，一縷靈力卷過丹丸，隨即沉聲道：“不止是二品，這是二品巔峰的凝氣丹！”
滿堂嘩然。
誰都知道，丹爐炸裂意味著靈力失控，九成九都是廢丹?？商K影這爐藥，不僅成了，品相還直逼三品！張長老撫著胡須，眼中滿是驚疑：“怪哉……若不是丹爐炸裂，憑這藥性凝聚的勢頭，說不定真能沖一沖三品。”
花妍轉(zhuǎn)頭看向蘇影，語氣里帶著難以置信：“蘇蘇，你不是說你從未接觸過煉丹嗎？”她前幾日還聽蘇影說過，自己連最基礎(chǔ)的草藥都認不全。
蘇影撓了撓頭，臉上還沾著點黑灰，眼神卻很茫然：“我、我就是學著玩的呀……”她剛才只是覺得步驟有趣，憑著記憶依葫蘆畫瓢，哪想到會炸爐，更沒想到炸了之后還能冒出丹來。
“這絕對是天才啊！”花妍忍不住贊嘆，看向蘇影的目光里多了幾分驚艷。
周圍的弟子們炸開了鍋，有人羨慕得眼睛發(fā)紅——自己小心翼翼還煉出一爐渣，人家隨便玩玩就煉出二品巔峰；也有人暗自嫉妒，撇著嘴嘀咕“說不定是走了狗屎運”，卻又不得不承認，這運氣也太離譜了。
正議論間，又一聲“嘭”的炸響傳來。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另一處的丹爐也裂了，可爐底只有一堆焦黑的廢渣，連點藥香都聞不到。
半個時辰后，所有弟子都停了手。清點下來，除了蘇影那爐意外的二品巔峰凝氣丹，竟只有一個資質(zhì)尚可的弟子煉出了一枚一品凝氣丹，其余人不是煉廢了，就是連丹形都沒成。
張長老看著蘇影，眼神已然不同，那目光里帶著審視，更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欣賞。這堂課，倒是挖出了個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