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種和花苗比預想中來得更快。
第二天清晨，下了一夜的雨終于停歇，幾輛貨車陸續(xù)抵達。
貨車司機探出頭，沖著院門口揮了揮手。
林國松和花淇蘭立刻迎了上去，指揮著貨車停在倉庫門口的空地上。
一家人齊上陣，連花阿婆也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倉庫門口，幫忙遞工具。
青玄站在屋檐下，看著眾人忙碌的身影，遲疑片刻后，最終還是默默上前，伸手接過一箱沉甸甸的馬蹄蓮種球，搬進了倉庫。
等到所有貨都卸完，第一步，拆箱驗貨。
林國松負責拆玫瑰苗的包裝，花淇蘭則小心地打開蝴蝶蘭組培苗的盒子，花阿婆和青玄則查看馬蹄蓮種球的情況。
林曦借著清點數(shù)量的由頭，指尖輕輕劃過一排排花苗。
她微微閉上眼，裝作在心里默數(shù)的模樣。
在她的感知中，絕大多數(shù)花苗都散發(fā)著健康明亮的光暈，但其中也夾雜著少許光芒黯淡，甚至瀕臨熄滅的。
這些，就是老板們心存僥幸，魚目混珠塞進來的次品。
她不動聲色地將那些狀態(tài)不佳的花苗和種球挑揀出來，單獨放在一邊。
林國松和花淇蘭仔細看了半天，也沒瞧出這些被挑出來的苗和好的有什么區(qū)別。
“小曦，這些看著也挺好啊?！?/p>
林曦搖了搖頭，等全部挑過一遍后，她拿起手機，直接挨個撥打了三位老板的電話。
她沒多廢話，直接開門見山，將挑出來的次品數(shù)量報了一遍。
那幾個老板大概是想起了這個眼神毒辣的小姑娘，沒敢狡辯，全都痛快地答應了補發(fā)。
畢竟尾款還沒結。
掛斷電話，林曦看著父母和外婆驚奇的眼神，彎著眼睛笑了笑。
接下來，就是重復性的農活。
玫瑰和馬蹄蓮都是地栽，處理起來還算輕松。
真正麻煩的，是那些嬌貴的蝴蝶蘭組培苗，它們需要一株一株地從瓶中洗出，再小心地移栽進育苗盆里。
倉庫里，一摞摞透明塑料盆堆疊在一起，都是家里以前剩下的。
看著這巨大的工程量，林曦揉了揉太陽穴。
時間不等人。
她點開手機，再次在“青石鎮(zhèn)花卉零工群”里，發(fā)了一條新的招工信息。
因為急著敲定藍天木繡球的種植區(qū)域，后續(xù)的花苗移栽工作，林曦便沒有再參與。
連綿了兩日的細雨終于停歇。
林曦和青玄換上輕便耐臟的沖鋒衣和防滑的登山鞋，準備進山。
她自己背上一個大背簍，又塞給青玄一個精致些的竹籃。
“走了，撿菌子去嘍！”
雨后的山林，云霧繚繞，宛如仙境。
泥土路有些濕滑，青玄走在前面，看似閑庭信步，卻總能恰到好處地撥開擋路的濕滑藤蔓，或用腳尖踩實松動的石頭。
林曦安心地跟在他身后，一雙眼睛四處搜尋著菌子的蹤跡。
這個季節(jié)，路邊的野生樹莓和黑莓掛滿了枝頭，一顆顆黑得發(fā)紫，被雨水洗得晶瑩剔透。
林曦眼尖，隨手摘了一大把。
她先捏起一顆放進自己嘴里，酸甜的汁水在口中爆開，舒服得讓她瞇起了眼。
下一秒，她便將剩下的一大捧，一股腦兒全塞進了青玄的竹籃里。
“這個好吃?！?/p>
青玄垂眸，看了看籃子里那些黑乎乎的小果子，又抬眼看向林曦亮晶晶的眼睛，沉默地捏起一顆，放入口中。
咀嚼間，清爽的酸甜在口腔中彌漫，似乎沖淡了他眉宇間萬年不化的冰雪。
兩人就這么邊走邊吃。
最近花田進入了農忙時節(jié)，村里人都在田間地頭忙活，鮮少有人進山。
這倒是便宜了林曦。
剛進山沒多久，她就在一片松樹林下的枯葉堆里，發(fā)現(xiàn)了幾朵灰褐色、形態(tài)卷曲的菌子。
是干巴菌！
這可是菌子里的“黃金”，味道鮮美無比，價格也一直居高不下。
林曦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扒開落葉，將一叢叢的干巴菌連帶著根部的泥土一起撬出來，仔細清理干凈后，才放進背簍。
“運氣不錯?！绷株匦那楹芎谩?/p>
青玄跟在她身后，看著她像只尋到寶的松鼠，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清冷的模樣。
越往山里走，各種各樣的菌子就越多。
牛肝菌、青頭菌，甚至還有不少奶漿菌。
很快，菌子和野果裝了滿滿一背簍，連青玄手里的竹籃都快滿了。
但林曦的目標很明確，就是后山那條溪流。
有溪流的地方，濕度和土壤條件通常都不會太差。
兩人沿著一條被落葉覆蓋的模糊小徑，循著隱約的水聲前行。
“嘩啦啦——”
水聲越來越清晰，一條并不寬闊的溪流出現(xiàn)在眼前。
溪水清澈見底，能清晰地看到水底圓潤的鵝卵石。
水流撞在石頭上，濺起細碎的白沫。
林曦站在溪邊，目光在兩岸的山坡上仔細搜尋。
終于，她的視線定格在了溪流對岸的一片緩坡上。
那片山坡面積寬闊，恰好是東南朝向。
坡上零星生長著幾棵高大的松樹和楓楊，陽光透過樹冠的縫隙，在鋪滿腐殖質的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既保證了充足的光照，又避免了烈日的直曬。
坡地與溪流之間，還有著十幾米的距離，完美解決了排水和濕度的矛盾。
這里簡直就是為藍天木繡球量身定做的生長地。
林曦指著那邊，高興地說道：“青玄，你看那邊，是不是很不錯？”
青玄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微微頷首。
“甚好?！?/p>
兩人穿過溪流，快步走進，仔細探看了一番。
林曦當即將這處列為頭號承包地點，拍了些視頻和照片，見時間不早了 ，這才心滿意足地帶著青玄滿載而歸。
林國松和花淇蘭還沒回來，林曦去廚房開始準備午飯。
新鮮的菌子，處理起來需要十足的耐心。
林曦將那叢價值不菲的干巴菌，用柔軟的小刷子細細刷去根部的泥土，再用指尖撕成均勻的細絲。
青頭菌和牛肝菌則被她切成了厚薄均勻的片，整齊地碼在盤子里，光是看著就賞心悅目。
青玄依舊在廚房里幫忙，剝蒜洗菜，動作行云流水，姿態(tài)游刃有余，賞心悅目。
干巴菌，自然要配上辣椒清炒。
熱鍋下入豬油，待油化開，香氣四溢時，放入切好的蒜片和青紅椒絲爆香。
干巴菌絲下鍋，大火快速翻炒。
獨屬于干巴菌的奇異香氣，鉆入鼻腔。
只需簡單的鹽調味，便足以激發(fā)出它最極致的鮮美。
接下來是菌子湯，微涼的天氣，最適宜喝上一碗熱湯。
清水燒開，放入幾片姜。
將洗凈的青頭菌、牛肝菌、奶漿菌一股腦地倒進去，蓋上鍋蓋，用小火慢燉。
無需任何多余的調料，時間會將菌子本身的鮮甜，盡數(shù)融入湯中。
還缺一道主食，林曦打算用剩下的菌子做個炒飯。
昨晚剩下的米飯被徹底打散，與切成小丁的菌菇、火腿、青豆一同下鍋。
醬油沿著滾燙的鍋邊淋入，“刺啦”一聲，醬香與菌香融合。
等到米飯粒粒分明，均勻地裹上醬汁，再撒上一把翠綠的蔥花，便可出鍋。
三道菜，簡單卻不失豐盛。
菌子湯散發(fā)著清甜的香氣，湯面上飄著幾滴金黃的雞油。
油光锃亮的干巴菌炒得焦香四溢，引人食指大動。
菌子炒飯更是裝了滿滿一大盆，熱氣騰騰。
林國松和花淇蘭剛干完活回家，一進院門，聞到這股味道，一身的疲憊都消散了大半。
因為下雨，今天的飯是在堂屋吃的，林曦先給每人盛了一碗湯。
“先喝湯，暖暖胃。”
她舀起一勺，輕輕吹了吹，送入口中。
那股鮮，仿佛能順著舌尖一路鉆進四肢百骸，熨帖得人每個毛孔都舒展開來。
一時間，飯桌上只剩下滿足的喝湯聲。
等到一碗熱湯下肚，林曦這才開口：“爸，媽，我今天進山，看好了一塊地?！?/p>
林國松和花淇蘭聞言，都停下了筷子。
“就在后山小花溪對面的那片緩坡，我想把它承包下來。”
林國松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你主意正，看好了就放手去做?！?/p>
花淇蘭則更關心實際問題：“錢夠不夠？要是不夠，我跟你爸再給你轉點。”
林曦心里一暖，笑著搖頭：“夠了，承包山地的錢我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