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刀“葬骨”深深嵌入巖壁,刀柄在狂風(fēng)中嗡鳴震顫。
陸淵的身體懸吊在百米高空,腳下是奔流咆哮、如同巨獸喉嚨的長江濁流。勁風(fēng)撕扯著他的衣衫,每一次晃動都牽扯著肋下被合金腕刃劃開的傷口,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和失血的眩暈。
“抓??!”凌霜冰冷的聲音穿透風(fēng)聲,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一道銀灰色的光芒如同閃電般卷來!神經(jīng)索精準地纏繞住陸淵的手腕,冰冷滑膩的觸感下,傳來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拉扯力!
“呃!”陸淵悶哼一聲,借力猛地向上蕩起!身體險之又險地擦過撲來的黑鴆隊員,重重摔回狹窄的巖臺上!碎石和塵土飛濺。
“走!”凌霜的神經(jīng)索瞬間收回,如同兩道銀蛇護在身前。她一把抓住陸淵的手臂,拖著他沖向巖臺邊緣垂落的另一根備用合金索!
姜小離緊隨其后,臉色煞白。
“別讓他們跑了!”黑鴆憤怒的咆哮聲在身后響起,脈沖光束再次射來,打在巖壁上碎石飛濺!
三人抓住合金索,毫不猶豫地向下滑降!風(fēng)聲在耳邊呼嘯,巖壁在眼前急速上升。黑鴆小隊的追擊被暫時甩開,但索降的速度遠遠快于攀爬,下方咆哮的江水急速放大!
“跳!”離江面還有數(shù)米高時,凌霜低喝一聲。
三人同時松開合金索,墜入渾濁冰冷的江水中!
轟!巨大的沖擊力讓陸淵眼前一黑,冰冷的江水瞬間灌入口鼻,肋下的傷口被冷水一激,劇痛鉆心!他奮力掙扎著浮出水面,劇烈地咳嗽,吐出渾濁的江水。
小艇早已不見蹤影,老艄公顯然嚇跑了。好在姜小離改裝過的防水背包還背在身上。
三人狼狽不堪地被江水裹挾著,沖向下游一處相對平緩的回水灣,掙扎著爬上岸。渾身濕透,冰冷刺骨。
“咳咳……咳咳咳……”陸淵跪在鵝卵石灘上,劇烈地咳嗽,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下的傷口,鮮血混合著江水,在濕透的衣服上暈開刺目的紅。左肩被凌霜包扎過的舊傷也因剛才的劇烈動作再次崩裂,劇痛和失血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
凌霜站在幾步外,同樣渾身濕透,緊身的作戰(zhàn)服勾勒出身體的輪廓,水珠順著她銀色的面具邊緣和濕漉漉的白發(fā)不斷滴落。她微微喘息著,身體似乎也在強忍著某種不適,微微顫抖。但她沒有倒下,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峭壁和江面,確認黑鴆小隊沒有追來。
姜小離癱坐在石灘上,大口喘氣,狐貍眼里滿是后怕。
陸淵撕開肋下濕透的衣服,傷口被江水泡得發(fā)白外翻,看起來猙獰可怖。他咬著牙,從背包里翻出急救包,拿出消毒藥水和繃帶,手卻因為寒冷和疼痛而不停顫抖,動作笨拙。
就在這時,一雙冰冷的手伸了過來,不由分說地奪過了他手里的藥瓶和繃帶。
陸淵愕然抬頭。
凌霜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到他面前。她蹲下身,銀色面具對著他肋下那猙獰的傷口,沒有任何言語。
她擰開消毒藥水瓶,動作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將冰涼的藥水傾倒在那翻卷的皮肉上!
“嘶——!”強烈的刺痛讓陸淵倒吸一口涼氣,身體猛地一縮,牙關(guān)緊咬。
凌霜仿佛沒聽到他的痛哼,只是專注地盯著傷口。她用鑷子夾起消毒棉球,動作快、準、狠,沒有絲毫拖泥帶水,迅速清理掉傷口周圍的血污和江水帶來的泥沙。冰冷的指尖偶爾不可避免地觸碰到陸淵的皮膚,帶來一陣戰(zhàn)栗。
處理完肋下的新傷,她的目光轉(zhuǎn)向陸淵的左肩——那里,之前被納米蟲擦傷、又被她粗暴包扎過的舊傷,繃帶早已被江水浸透散開,露出下面同樣被泡得發(fā)白、邊緣有些紅腫發(fā)炎的傷口。
凌霜依舊沉默,伸出沾著藥水的手,直接撕開了那濕透、粘連在皮肉上的繃帶殘片!
“呃!”陸淵又是一聲悶哼。傷口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被撕扯的疼痛讓他額角滲出冷汗。
凌霜開始清理肩傷。這一次,她的動作似乎比剛才更重、更快,帶著一種壓抑的急躁,或者……某種難以言喻的怒火?鑷子刮過發(fā)炎組織的邊緣,力道大得讓陸淵肌肉緊繃。
陸淵強忍著痛楚,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凌霜身上。濕透的白發(fā)黏在面具和脖頸上,水珠順著她修長而蒼白的后頸滑落,沒入衣領(lǐng)。因為蹲姿和清理傷口時前傾的動作,她后背上緊貼的作戰(zhàn)服布料被繃緊,勾勒出清晰的脊柱輪廓。
陸淵的目光無意識地順著那條脊柱線向下移動。
就在肩胛骨下方,脊柱中央的位置——L3腰椎附近!濕透的黑色作戰(zhàn)服布料下,清晰地凸顯出一個異常規(guī)則的、硬幣大小的方形凸起!那絕非骨骼自然的形態(tài),邊緣棱角分明,更像是一個……嵌入體內(nèi)的金屬接口底座!
陸淵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想起了在磁器口防空洞外,自己無意中按到她后腰時,那堅硬異常的觸感和她當(dāng)時劇烈的反應(yīng)!就是這個!藏在脊柱深處、與神經(jīng)相連的致命接口!
就在陸淵的目光死死鎖定那個接口凸起,心神劇震的剎那!
凌霜清理傷口的動作猛地頓住!她仿佛背后長了眼睛,又或者陸淵那震驚探究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針,狠狠刺痛了她最深的禁忌!
凌霜的身體瞬間僵硬!如同被觸碰了逆鱗的冰龍!一股遠比江水更加刺骨的寒意,猛地從她身上爆發(fā)出來!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zhuǎn)過頭。銀色面具下,那雙眼睛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或警惕,而是燃起了兩簇幽藍色的、仿佛來自極寒地獄的怒火!那怒火中混雜著被徹底侵犯領(lǐng)地的暴戾、一絲難以言喻的痛楚,以及濃烈到幾乎化為實質(zhì)的殺意!
“你——”她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淬著冰渣,帶著毀天滅地的憤怒,“在看什么?!”
那冰冷的殺意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陸淵的心口!他毫不懷疑,下一刻,那致命的神經(jīng)索就會刺穿自己的咽喉!
“我……”陸淵喉嚨發(fā)干,心臟狂跳,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那接口的真相,那“燭龍”的囈語,如同沉重的枷鎖,壓得他喘不過氣。
凌霜猛地站起身!動作之大帶起一陣冷風(fēng)。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坐在鵝卵石灘上的陸淵,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個死人。肋下的傷口還在滲血,肩膀的疼痛依舊尖銳,但在她此刻的怒火面前,都顯得微不足道。
“管好你的眼睛!”她一字一頓,聲音如同冰錐鑿擊巖石,“再敢亂看,我就把它們挖出來,塞進你喉嚨里!”
冰冷的威脅,帶著絕對的殘酷和認真。
說完,她不再看陸淵一眼,猛地轉(zhuǎn)身,大步朝著遠離江灘的峭壁陰影走去,背影決絕而孤傲,每一步都踏著壓抑的怒火和深不見底的寒冰。濕透的白發(fā)在身后甩動,如同憤怒的銀蛇。
陸淵僵在原地,肋下和肩膀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但更深的寒意卻從心底蔓延開來。他看了一眼自己沾著血污的手,又看向凌霜消失在陰影中的方向,那脊柱深處的方形接口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腦海里。
姜小離大氣不敢出,直到凌霜的身影完全消失,才小心翼翼地湊過來,看著陸淵肋下和肩膀還在滲血的傷口,又看看那堆被凌霜丟下的藥瓶繃帶,小聲嘀咕:
“……要不,我?guī)湍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