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拍打著生滿藤壺的堤岸，發(fā)出單調(diào)的嗚咽。濃重的血腥味被夜風(fēng)稀釋，卻依舊頑固地縈繞不去。
陸淵肩膀上的束帶勒得極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帶來尖銳的刺痛，但也奇跡般地止住了流血。他喘著粗氣，看著那白發(fā)女子——凌霜——站在幾步之外，身形筆直得像一桿標(biāo)槍，冰冷的銀色面具迎著江風(fēng)，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通往城市深處那片黑暗的道路。
“閘機(jī)?！彼鋈婚_口，聲音依舊冰冷沙啞，目光鎖定在江堤通往一座廢棄貨運碼頭的盡頭。那里有一道銹跡斑斑、布滿涂鴉的高大旋轉(zhuǎn)閘機(jī)門，尖銳的鐵刺在遠(yuǎn)處城市霓虹的映照下閃著寒光，是阻擋閑雜人等進(jìn)入碼頭作業(yè)區(qū)的最后屏障。
凌霜沒有回頭，右手隨意地向后一甩。一道銀灰色的光芒無聲滑出！正是那詭異的神經(jīng)索！它如同擁有生命的活物，并非直線射出，而是在空中靈巧地一折，如同靈蛇歸巢，精準(zhǔn)地纏繞在陸淵的腰間！
觸感冰涼滑膩，帶著一種奇異的彈性和韌性，瞬間勒緊！陸淵只覺腰間一緊，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傳來，身體不由自主地被向前拽去！
“什么？”他驚愕的話語還未出口，整個人已被那股力量帶著猛地提速！
凌霜在他被拖動的瞬間，雙腳發(fā)力蹬地！她的身影如同一道貼地飛掠的白色閃電，率先沖向那道高大的閘機(jī)門！纏繞著陸淵的神經(jīng)索繃得筆直，將他像個人形包裹般拖在身后！
速度太快！風(fēng)聲在耳邊呼嘯！陸淵只覺得腳下踉蹌，幾乎無法跟上，整個人被腰間那冰冷滑膩的索鏈拖拽著，被迫大步流星地向前狂奔！傷口在劇烈的顛簸中再次傳來撕裂般的痛楚，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后背。
眼看就要撞上那布滿尖刺、銹跡斑斑的沉重閘機(jī)！
凌霜在距離閘機(jī)還有幾步之遙時，雙腿猛然發(fā)力，身體如同輕盈的雨燕般騰空而起！同時，她纏繞著神經(jīng)索的右手猛地向上一揚！
嗖！陸淵只覺得腰間那股力量驟然改變方向！從向前的拖拽變成了向上的拋甩！他整個人被神經(jīng)索拽著，竟然也跟著凌霜離地而起！
視野猛地拔高！失重感瞬間攫住了他！銹紅色的巨大閘機(jī)門、尖銳的金屬倒刺在身下急速放大！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凌霜在空中猛地扭轉(zhuǎn)腰肢，身體劃出一個凌厲的弧度！同時，纏繞著陸淵的神經(jīng)索如同她肢體的延伸，隨著她腰肢的發(fā)力，猛地向上一蕩！
呼——！陸淵的身體被這股巧勁帶動，險之又險地擦著閘機(jī)門頂部最鋒利的幾根倒刺飛了過去！他甚至能感覺到冰冷的金屬貼著自己的鞋底滑過！
砰！砰！兩聲悶響幾乎同時響起。
凌霜矯健地落在閘機(jī)門另一側(cè)的水泥地上，動作輕盈無聲，如同貓科動物著陸。而陸淵就沒那么優(yōu)雅了。他被那股慣性狠狠甩飛出去，重重摔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狼狽地翻滾了兩圈才停下，肩膀的傷口遭到二次重?fù)簦吹盟矍鞍l(fā)黑，差點背過氣去。
“咳……咳咳……”他趴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神經(jīng)索還松松地纏在他腰間，那冰冷滑膩的觸感提醒著他剛才驚險的一幕。
他掙扎著想爬起來，手指下意識地在地面撐了一下，卻不小心按到了一處冰冷堅硬的東西——是蜷在地上、正欲起身的凌霜的后腰下方，髖骨的位置！入手一片冰涼，觸感異常堅硬緊繃，絕非正常的肌肉或骨骼！更像是……某種硬質(zhì)材料或者金屬？
“呃？”陸淵愣住了。
幾乎是同時，凌霜的身體如同被強電流擊中般猛地一顫！“嘶——”一聲極其細(xì)微、卻充滿痛苦意味的吸氣聲從面具后傳出。
她反應(yīng)快如閃電！左手如同毒蛇般反手扣住陸淵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腕！力道之大，指骨瞬間收緊，差點捏碎陸淵的腕骨！
“唔！”陸淵痛哼出聲。
凌霜猛地扭過頭！銀色面具遮擋了她的表情，但那雙暴露在外的眼睛卻在黑暗中燃燒著冰冷的怒火，如同淬了毒的冰刃，死死釘在陸淵臉上！那眼神里有憤怒，有被侵犯領(lǐng)地的兇戾，更深處，似乎還掠過一絲……被觸及絕對禁忌的痛楚與驚悸？
“你想死？”她的聲音壓得極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塊，帶著可怕的寒意。手腕上傳來的力量幾乎要讓陸淵的骨頭發(fā)出呻吟。
“不……我沒……”陸淵被那眼神看得遍體生寒，掙扎著想要辯解。
“閉嘴！”凌霜粗暴地打斷他，猛地甩開他的手腕，仿佛沾染了什么惡心的東西。她迅速站起身，神經(jīng)索如同受到驚嚇的毒蛇，“嗖”地一聲縮回她的臂甲內(nèi)，消失不見。
她背對著陸淵，微微弓著背，似乎在壓抑著什么，呼吸略顯急促。她抬手，似乎想揉一下剛才被按到的后腰位置，但動作到一半又生生頓住，強行放下了手。冰冷的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只有遠(yuǎn)處隱約傳來的城市噪音和陸淵自己粗重的喘息。
“你……”陸淵喘勻了氣，看著凌霜略顯僵硬的背影，遲疑著開口，“你腰上……有舊傷？”他回想起方才那異常堅硬的觸感，以及她那劇烈的反應(yīng)。那絕不是尋常的磕碰傷疤。
凌霜的身體似乎又僵硬了一瞬。她沒有回頭，冰冷的金屬面具在遠(yuǎn)處微弱的光線下泛著幽光。
“與你無關(guān)！”四個字，斬釘截鐵，帶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和警告。她邁開腳步，不再理會陸淵，徑直走向碼頭深處停泊的一艘破舊運煤駁船?！安幌氡蛔飞?，就跟上。”
陸淵捂著依舊劇痛的肩膀，看著那決絕冷漠的白色背影，心頭疑云重重。那腰間的異常，她劇烈的反應(yīng)，還有這神經(jīng)索……這個神秘的白發(fā)女人，身上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他掙扎著爬起來，看了一眼腰間神經(jīng)索消失的地方，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冰冷的觸感。咬了咬牙，他踉蹌著跟上那道走向駁船的白色身影。黑暗的船影如同巨獸蟄伏，前方只有未知的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