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縮回手,指尖似乎還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卻瞥見人耳根甚有一抹紅。
這人……好像也沒傳聞中那么難以觸碰?
此時,慕昭怡終于被人七手八腳地撈了上來,渾身濕透,發(fā)髻散亂,毫無形象可言。
她一把推開攙扶的丫鬟,指著我的鼻子尖聲哭罵
“宋婉鳶!你好惡毒的心腸!竟然推我下水!”
我放下掩唇的袖子,眼底浮起毫不掩飾的譏諷
“慕小姐,紅口白牙便要污蔑人,請問在場的誰看見了?可有證據(jù)?”
我上前一步,聲音驟冷繼續(xù)道
“若沒有,這般信口雌黃,莫非是湖水灌多了,嗆壞了腦子?”
重活一世,我不想再為了任何人壓住自己原本的性子。
慕昭怡被我堵得臉色青白,渾身發(fā)抖
“你、你……”
她說了半天,突然“哇”地一聲哭出來,扭身就撲向剛剛聞訊趕來的柳拂明
“拂明哥哥!你要為我做主啊,那宋小姐實在是欺人太甚。”
柳拂明摟著懷中哭得梨花帶雨的美人,頓時心疼不已,對我怒目而視。
“宋婉鳶!立刻向昭怡道歉,你別太放肆別忘了你的身份,也別忘了我的身份!”
他刻意加重了“身份”二字,暗示著那莫須有的“恩情”。
那詭異的悸動感再次襲來,攪得我心煩意亂,而更多的則是被再次提及“恩情”的滔天恨意!
一旁的季淮景眸光一沉,忽然輕輕扯了下我的袖角,用一種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人聽清的、帶著點委屈和怯意的聲音道
“宋小姐……你看柳公子,他、他怎么這般不分青紅皂白就兇人?。棵髅鳌髅魇悄俏荒叫〗阕约簺]站穩(wěn)……”
他這話語調拿捏得極妙,茶香四溢,瞬間將我心中那把火燒得更旺!
被前世回憶提醒著,以及現(xiàn)在恨意并織的情緒沖得頭腦一熱,再不顧什么閨秀儀態(tài),猛地抬手——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柳拂明臉上,將他打懵在地。
反手我又是一巴掌,將剛剛止住哭聲的慕昭怡扇得尖叫著踉蹌跌倒。
“這一巴掌,打你欺世盜名,寡廉鮮恥!”
我冷冷盯著柳拂明,眼中是淬冰的寒意
“至于道歉?”
我輕蔑地掃過這對狗男女。
“暫且不說,柳公子冒名頂替這罪應先來道歉才是吧”
季淮景站在我身側稍后的位置,看著我這番舉動,眼底飛快掠過一絲得逞的笑意,稍縱即逝。
而眼前的柳拂明猛地一噎,眼神下意識地飄忽了一瞬。
這些細節(jié),前世我被所謂的恩情和藥物蒙蔽心智,從未深究,只沉浸在他編織的英雄救美故事里,此刻被我驟然問出,他顯然措手不及。
“那、那日你身著……身著粉紅色衣裙,落水之處在……在玉華池東南角罷、我……”他支支吾吾,試圖拼湊,眼神卻泄露了他的心虛。
“粉紅?”
我輕笑一聲,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豎著耳朵的賓客聽清
“柳公子記性似乎不太好,那日落水穿的是一身碧青色蘇繡月華錦裙,乃是御賜之物,在場不少夫人小姐都曾夸贊過。
落水之處更非東南角,至于昏迷前所見……”
我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將眾人驚疑、看戲的神情盡收眼底,最后定格在柳拂明驟然蒼白的臉上。
“我最后看到的,是一角暗紅紋戰(zhàn)袍袖口和一枚狼首青銅護腕,柳公子平日素愛清淡白衣,何時換了這等戎裝?
還是說,當日救我之人,根本另有其人?!”
“你胡說!”柳拂明厲聲打斷,額角青筋跳動,卻明顯色厲內荏。
“宋婉鳶,你定是落水受了驚嚇,神智不清開始胡言亂語了,休要在此污蔑于本公子!”
我輕挑眉梢撇撇嘴
“我是否胡言,柳公子心中最是清楚?!?/p>
我懶得再與他做口舌之爭,今日目的已達——懷疑的種子已然種下,柳拂明那溫潤君子、救命恩人的形象已然出現(xiàn)裂痕。
不過,這還不夠……
我整理了一下微亂的衣袖,仿佛撣去什么臟東西,對著周圍微微頷首
“今日擾了諸位雅興,婉鳶身子不適,先行告退?!?/p>
說罷,不再看那對臉色鐵青的男女,轉身便走,經(jīng)過季淮景身邊時,他極快地低語了一句,聲音輕得幾乎只有我能聽見
“狼首護腕?宋小姐好記性”
我腳步未停,心底卻微微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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