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晴用鑰匙擰開門鎖時，玄關的燈“啪”地亮了。奶奶正坐在換鞋凳上，手里捧著個舊收音機，語歌飄出來——是那首《千千闕歌》，她跟著哼，調子跑得到處都是，聽得人心里暖融融的。
“回來啦？”奶奶趕緊把收音機聲音調小，往兜里塞，“你爸在找車鑰匙，說去吃那家粥火鍋?！?/p>
“嗯。”夏晴把帆布包往掛鉤上掛，星星掛墜撞在門板上，叮地響了一聲。
鞋柜上擺著三雙拖鞋，她的白藍款被爸爸的黑皮鞋和奶奶的黑布鞋擠在中間，鞋尖沾著點沒擦凈的銀粉。
“你聽我唱得怎么樣？”奶奶站起身，拍著褲腿上的褶皺，突然清了清嗓子，用跑調的粵語唱起來。
夏晴剛笑出聲，爸爸從客廳走出來，手里捏著車鑰匙。別唱了媽，再不去火鍋要等位了?！?/p>
“我這不是在練嘛?！蹦棠滩环獾剜洁?，“上次跟她們去K歌就我不行?！?/p>
坐進車里，爸爸順手打開車載音樂，張國榮的《Monica》流淌出來。奶奶立刻跟著晃腦袋，雖然歌詞跟不上，節(jié)奏卻踩得挺準。
“對了，”爸爸突然開口，眼睛望著前方的路，“張叔家閨女去香港學設計了，說那邊好一點。”
夏晴望著窗外掠過的樹影，沒接話。
“你要是想去，我?guī)湍銌枂柺掷m(xù)?！卑职钟终f，“香港離得近，周末還能回來。”
“不想去?！毕那绲穆曇艉茌p，卻很清楚，“在這兒挺好的。”
“行，你自己定。”爸爸沒再勸，打了把方向盤，“主要是你舒心?！?/p>
奶奶在后排突然插話，用粵語說：“香港飯貴地方小，不如在家啦?！闭f完自己先笑了。
夏晴忍不住笑了。是要“全方位備戰(zhàn)”。
到了火鍋店，老板熟門熟路地引他們到靠窗的位置，遞過菜單：“還是老樣子？不要辣椒，魚丸多煮會兒？”
“對?！卑职职巡藛瓮平o夏晴，“看看添點啥菜?！?/p>
夏晴剛勾了個豆腐泡，手機在兜里震動起來。掏出來看，是林嶼發(fā)來的：“吃飯了嗎？”
她指尖在屏幕上敲：“在外面吃火鍋呢?！毕肓讼?，又補了句，“奶奶做飯不太好吃，我們基本都在外邊吃。”
“嗯嗯，這樣啊?！绷謳Z秒回。
“吃的清湯的?！毕那缁貜屯辏ь^看見爸爸正看著她，趕緊把手機塞回兜里。
“同學？”爸爸往她碗里放了片姜。
“嗯，一起做科技節(jié)模型的?！毕那绨橇丝诿罪垼罢f好了周六去看展?！?/p>
“挺好?！卑职譀]再多問，轉頭跟奶奶說，“您不是想學《紅日》嗎？我找了歌詞注音版，存手機里了?！?/p>
奶奶立刻來了精神：“真的？快給我看看?！?/p>
看著他們湊在一起研究手機，夏晴突然覺得，這樣真好。
林嶼把手機往灶臺上一放，對著案板上的番茄嘆氣。媽媽剛才教他切番茄要去蒂，結果他一刀下去，把大半個番茄切飛了，滾到垃圾桶旁邊。
“別急，慢慢切?！眿寢屧谂赃厯袷[，“做菜跟解數學題似的，得找竅門?！?/p>
“知道了。”林嶼撿起地上的番茄塊，扔進垃圾桶，腦子里卻反復想著夏晴的話——奶奶做飯不好吃，基本都在外邊吃。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就莫名想把這番茄炒蛋學好，說不定哪天能派上用場，只是現在還不想說。
“番茄切大塊點，炒的時候不容易爛?！眿寢屖痉吨辛艘粔K，“雞蛋打散了放半勺鹽，炒出來才蓬松?！?/p>
林嶼跟著學，倒油的時候手一抖，油星濺到胳膊上，燙得他齜牙咧嘴。媽媽在旁邊笑得直不起腰：“小猴子。”
“第一次嘛?！绷謳Z揉著胳膊，看著雞蛋在鍋里鼓起金黃的泡，突然覺得挺有意思，“原來炒雞蛋是這樣的。”
“啥事兒都得練?！眿寢尠逊训惯M鍋里，滋啦一聲響，“就像你學騎車，摔兩跤就會了。”
折騰了半天，番茄炒蛋總算端上桌。賣相不算好，番茄有點糊，雞蛋碎成小塊，但聞著挺香。林嶼夾了一筷子嘗，有點咸，不過比想象中強。
他拿起手機想拍張照片，又覺得沒必要，反正以后有的是機會。
吃完飯，林嶼回房間寫作業(yè)，卻總走神。他翻開筆記本，在第一頁寫下“番茄炒蛋：少放鹽，番茄切大塊”，后面畫了個小小的笑臉，沒寫原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夏晴發(fā)來的：“我吃完啦，現在回去，等會改科技節(jié)的圖紙，明天見?！?/p>
“明天見，早點睡?！绷謳Z回復，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停，終究沒提做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