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沈天涯私通草原!此乃通敵密信!”吏部尚書抖著信紙。我瞥了眼那信,
那筆跡模仿的像狗屎一樣。“還有兵器!在他府中搜出三百甲胄!
”外戚李嵩踩著朝服下擺沖出來,“皇夫私藏軍械,其心可誅!”我笑了,
那踏馬是去年林欣娥讓我監(jiān)造的軍備,入庫清單上還留著她親自的批復。
…………又有數(shù)位重臣踏位而出,手上都有我不忠的證據(jù)。滿殿的聒噪,我聽著,
就像是一場笑話、一出鬧劇,我只是看向龍椅。林欣娥穿著十二章紋的帝袍,
鳳冠上的珍珠垂在眼前,她曾俏皮的問過我,這樣好不好看。當然我還擁著她,輕聲說好看。
“沈天涯,”她終于開口,聲音冰冷,“你有何話可說?”我扯了扯腰間的玉帶,
那是她賜的,如今倒是成了“外戚干政”的罪證?!俺枷雴柋菹?,信上草原大汗的生辰,
寫的是三月初七?”林欣娥一頓。“可草原王生于臘月,”我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砸在每個朝臣耳中,“去年冬日,陛下還命我送去賀禮,那份禮單,
此刻應該就在吏部卷宗里?!崩舨可袝樕查g慘白。李嵩卻梗著脖子喊道:“休要狡辯!
就算密信有假,軍械是真!”“哦?”我轉(zhuǎn)頭看他,“李大人既知軍械在我府中,
可知那些甲胄的尺寸?”李嵩一愣?!澳切┘纂屑鐚捜?,腰圍五尺,”我雙手互插在袖里,
緩緩道,“是給北境蠻族降兵準備的。李大人連這個都不知道,就敢說我私藏?
莫非……李大人覺得,我沈天涯手下的兵都長了副蠻族的身板?”殿上忽然死寂。
李嵩的臉從紅轉(zhuǎn)白,再轉(zhuǎn)青,最后“噗通”跪在地上。我重新看向龍椅,靜靜的看著林欣娥。
曾經(jīng)我還能在里面看到閃光,可是現(xiàn)在,看到的只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氨菹?,
無風不起浪?。 绷中蓝鹕磉吥莻€長相俊美的男子忽然說道?!皡??!蔽亦托σ宦?,
似乎明白了?!皦蛄恕!绷中蓝鹜蝗黄鹕?,“沈天涯結(jié)黨營私,意圖不軌,證據(jù)雖有瑕疵,
但其心難測?!彼D了頓,聲音陡然拔高,“即日起,廢黜沈天涯皇夫之位,貶為庶民,
杖責四十,流放寧古塔,永世不得回京!”我仰頭望著她,眼底閃出無法掩飾的悲哀。
“陛下,”我忽的笑了,血沫子從嘴角溢出來,“來日我必……”“拖下去!
”林欣娥猛地轉(zhuǎn)身,“朕不想再聽他說一個字!”侍衛(wèi)的手像鐵鉗一樣扣住我的肩膀,
把我按在殿內(nèi)的行刑凳上,臀部傳來的疼痛,如刀一般,直刺我內(nèi)心深處。四十杖下去,
骨頭碎沒碎我不知道,只知道每一次擊打,都像打在三年前那個雪夜。
那時她還是個不得勢的公主,縮在我懷里發(fā)抖,說:“天涯,我……我害怕……。
”我被拖出大殿時,聽見眾臣諂媚的聲音:“陛下英明!”也聽見林欣娥,
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了句:“……斬草,要除根?!蔽倚α?,咳出一口血。寧古塔?
我怕是走不到那個地方了。也好。我沈天涯的命,從來不是任人拿捏的。
尤其是被自己曾深愛的、拼命捧上皇位的人,親手推入泥沼時。2、冰冷的凍雨砸在臉上,
嚴寒把我臀部的傷勢凍住了一些,讓我不再那么疼了??墒牵氖滔聛?,
我也沒辦法走路了。侍衛(wèi)把我像拖死狗一樣扔出朱雀門,鐵鏈在拴在我的手脖夾板上。
生拉硬拽的把我往城外拖去。路過出城的城樓時,只聽到樓上隱約傳來李嵩的笑聲,
還有那個俊美男子低低的、帶著得意的私語。“沈天涯,這寧古塔的路,
可比黃泉路難走多了?!毖核偷男N具丝谕倌掷锏谋拮雍莺莸某樵谖夷_邊,
“陛下有旨,讓你‘體面’點?!蔽遗吭谘┑乩?,喉頭腥甜翻涌。體面?
“哈哈哈……”我突然大笑出聲,“林欣娥!若我不死,你必血償!”“啪”又是一鞭子。
抽在我的臉上,可我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了。當年她被追殺,
是我背著她在雪地里狂奔了三十里,那時她還說“天涯,你身上的溫度,比炭火還暖”。
如今,她親手把我丟進這冰天雪地,甚至連最后一點體面都要碾碎?!白呖禳c!
”校尉一腳踹在我腰上,舊傷加新傷,疼得我眼前發(fā)黑。隊伍剛出城門十里,
風雪里突然竄出十幾個黑衣刺客,刀光在雪地里閃得刺眼。衛(wèi)兵們瞬間拔刀迎上去,
嘴里卻喊著:“有刺客!保護……保護要犯!”我趴在雪橇上,看得冷笑。哪有刺客殺人,
先把押送兵殺得七零八落的?這分明就是明著押送,暗著滅口,還能栽贓給“亂黨”。
刺客很快解決了所有校尉,為首的蒙面人提著刀朝我走來,刀上的血滴在雪上,
像綻開的紅梅。“沈大人,對不住了?!彼曇羲粏。瑩]刀就砍。我閉了眼,
心想這就算了結(jié)?未免太便宜林欣娥了。然而預想中的劇痛沒傳來,
只聽見“鐺”的一聲脆響,刺客的刀被什么東西彈開。風雪里傳來馬蹄聲,清脆又急促。
我瞇眼望去,只見一隊銀甲騎兵踏雪而來,為首的少女身披白狐裘,
手里的長弓還搭著一支羽箭,箭尾的紅纓在風雪里飄動?!按筘烦牡?,砍我北漠看中的人,
問過我慕容雪嗎?”少女聲音清亮,她身后的騎兵瞬間將刺客圍起來,刀光凜冽。
那蒙面刺客見勢不妙,虛晃一招就要逃,卻被一支羽箭穿透肩膀,釘在雪地里。
慕容雪翻身下馬,走到我面前,狐裘的下擺掃過積雪。她蹲下身,露出一雙極亮的眼睛,
像北漠草原的星星?!吧蛱煅??”她歪了歪頭,語氣帶著點好奇,
“我哥說你是個能文能武的奇才,怎么落魄成這樣?”我認出她了,北漠公主,
去年秋獵時見過一面,那時她還跟在北漠王身后,像只沒長大的小白狐。
“公主……這是我大胤內(nèi)政?!蔽铱攘寺?,血沫染白了雪地。“內(nèi)政?”慕容雪嗤笑一聲,
踢了踢那被釘住的刺客,“用刺客殺一個被冤枉的功臣,這就是你們的內(nèi)政?
”她突然撕開刺客的蒙面布,那張臉,赫然是李嵩府里的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你看,
”慕容雪攤了攤手,語氣輕快,“你家女帝要斬草除根呢?!甭牭竭@,我的心猛的一揪。
我望著遠處灰蒙蒙的天際,城樓上的角樓隱在風雪里?!吧蛱煅?,”慕容雪忽然湊近,
聲音壓低了些,帶著誘惑,“跟我回北漠吧。我給你兵,給你權(quán),你幫我哥打天下。
”她頓了頓,笑眼彎彎:“當然,你要是想回來報仇,我北漠的鐵騎,也能借你用用。
”背上的傷口還在疼,可心里那團被林欣娥澆滅的火,好像被這北漠公主的話,重新點燃了。
我看著她眼里的光,那是林欣娥曾經(jīng)也有過,后來卻被權(quán)力吞噬的東西。“好。
”沙啞的聲音,在風雪里格外清晰,“我跟你走。”慕容雪眼睛更亮了,立刻讓人給我松綁,
裹上厚厚的裘衣?!皩α耍蔽冶环錾像R車時,回頭看了眼那座囚禁了我三年的皇城,
“告訴李嵩和那個小白臉,我沈天涯,會回來的。”馬車啟動,碾過積雪,
朝著北漠的方向急速駛?cè)チ中蓝?,你等著?、馬車里燃著銀炭,
暖意一點點滲進凍僵的身體里。慕容雪讓人送來傷藥,我咬著布巾,任由侍女拆開衣袍治傷。
“嘖嘖,四十杖下去,骨頭都沒斷,你的身子骨真硬。”慕容雪抱著胳膊站在一旁,
眉梢挑得老高,“林欣娥下手夠狠,這哪是貶黜,分明是想讓你死在半路上。
”“公主就這么在旁邊看著在下治傷?”我看了眼她?!澳怯惺裁?,本公主不在意這些。
”她滿不在乎的說道。我沒再說話,只是感覺藥膏抹在傷口上,泛起刺痛的灼熱。
那痛意倒讓我清醒了一些,權(quán)利,真的會讓人迷失,特別的帝王的權(quán)利?!霸谙胧裁??
”慕容雪遞來一杯熱酒?!跋雽幑潘难遣皇潜冗@兒更大?!蔽医舆^酒盞,一飲而盡,
烈酒灼燒著喉嚨,“也在想,北漠的鐵騎,多久能踏到皇城腳下。”慕容雪眼睛一亮,
拍手道:“夠爽快!我就喜歡你這性子。不過嘛……”她話鋒一轉(zhuǎn),“我哥雖信你才略,
但北漠的兵權(quán),從不給外人。你想借兵,得先讓我們看到你的本事?!蔽倚α恕?/p>
這才是正常的邏輯,比起林欣娥當初那句輕飄飄的“我信你”,她的坦誠反而更讓人踏實。
“公主想讓我做什么?”“陰山隘口?!蹦饺菅男心依锓龅貓D,攤在小幾上,
“大胤的李嵩派了三千人駐守在那兒,號稱‘固若金湯’,實則是想卡住我們北漠的商路,
強收稅收。我哥打了三次都沒拿下來,
你要是能把這隘口啃下來……”她在地圖上重重一點:“我北漠的左右賢王,都得敬你三分。
”我盯著地圖,陰山隘口,山勢陡峭,易守難攻。李嵩派去的將領(lǐng)是他的侄子李奎,
草包一個,卻仗著地形優(yōu)勢囂張得很。“給我五百人,”我指尖劃過地圖上的一條支流,
“再給我三天時間,我需要養(yǎng)傷。”慕容雪挑眉:“五百?李奎可有三千人。”“夠了。
”我抬頭看她,眼底的寒意讓她愣了一下,“對付李家人,不需要太多人。”三日后,
陰山隘口。李奎正摟著小妾在關(guān)樓里喝酒,忽聞手下慌張來報:“將軍!不好了!
北漠人……北漠人從后山摸上來了!”“放屁!”李奎把酒杯摔在地上,“后山是懸崖,
他們插翅也飛不上來!”話音未落,關(guān)外傳來震天的喊殺聲,夾雜著熟悉的號角,
那是我當年幫林欣娥練兵時編的調(diào)子,如今倒成了破他關(guān)卡的信號。李奎跌跌撞撞跑到箭樓,
就見北漠騎兵如潮水般涌入關(guān)內(nèi),領(lǐng)頭的那個身影穿著玄色鎧甲,身形挺拔,
手里的長槍挑著他親衛(wèi)的頭顱?!吧颉蛱煅??!”李奎嚇得魂飛魄散,
“你不是在流放寧古塔的路上死了嗎?!”我勒住馬韁,長槍直指關(guān)樓:“托你的福,
沒死成。今日特來送你一程,好讓你在黃泉路上,跟你叔叔李嵩報個信。”話音落,
我身后的五百騎兵已沖上關(guān)樓。“沈?qū)④?!是沈?qū)④姡 薄吧驅(qū)④娺€活著!沈?qū)④娺€活著??!
”李奎三千人,有大半在看到沈天涯后,直接放下兵器。而我?guī)У奈灏衮T兵,
也未對放下兵器的士兵下死手??粗遣莅鼘④娤胩绿由晃乙患浯┫ド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