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叟村的土坯房里傳來一聲嬰兒啼哭，老祖爺在灶臺邊添了把柴，對著灶王爺念叨：“貴遠(yuǎn)，

就叫貴遠(yuǎn)，盼著他這輩子能貴氣點，走得遠(yuǎn)些?！笨烧l能想到，這個名字里藏著的“遠(yuǎn)”，

最終沒能讓他走出八寶鎮(zhèn)的山山水水，卻讓他在日復(fù)一日的堅守里，

把日子過成了一本厚重的鄉(xiāng)土賬。作為家里的老大，爺爺打小就知道“懂事”兩個字的分量。

老祖奶偏疼小兒子周貴選，家里有塊像樣的紅薯，總是先塞給二爺；做了件新補(bǔ)丁的衣裳，

也先讓二爺穿。爺爺從不爭，

放學(xué)（其實就是跟著村里識幾個字的老人認(rèn)田埂上的草名）回來就去割豬草，

背著比自己還高的竹簍，在田埂上摔了跤，爬起來拍拍土，繼續(xù)往簍里添草。他知道，

爹娘要養(yǎng)兩個兒子不容易，他多干點，家里就松快些。二十歲那年，

媒人領(lǐng)著14歲的奶奶黃月仙上門，土坯房里擠滿了看熱鬧的鄉(xiāng)親。

老祖爺掏出皺巴巴的兩塊錢，塞給媒人，又從床底下摸出一壇自己釀的米酒，

算是定下了這門親。爺爺站在灶臺邊，看著那個梳著兩條小辮、眼神怯生生的姑娘，

手心里全是汗。他后來跟我說：“那時候窮得叮當(dāng)響，連個像樣的木床都沒有，就想著，

以后得好好干活，不能讓她跟著我餓肚子。”婚后的日子，是從“分家”開始的。

老祖爺把家里的東西一分兩半：三間土坯房，爺爺和二爺各一間半；兩畝水田，

一人一畝；連墻角那袋舍不得吃的玉米，都數(shù)著顆粒分勻。爺爺牽著奶奶的手，

走進(jìn)屬于他們的那間半土坯房，房梁上還掛著上一年的玉米穗，他笑著對奶奶說：“別怕，

有我呢?！睘榱恕安蛔屗I肚子”，爺爺啥活都干。一開始跟著隔壁的王大爺做賣牛生意，

背著干糧走幾十里山路去鄰村趕集。他沒讀過書，算數(shù)全靠手指頭掰，有時算錯了賬，

牛賣出去了，錢卻少拿了一半。有次回來，他蹲在門檻上，抱著頭悶聲不吭，

奶奶遞給他一塊烤紅薯，他咬了一口，突然紅了眼：“月仙，我沒用，連個數(shù)都算不清。

”奶奶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