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住所的書房門緊閉了整整一上午。顏曉晴端著午餐托盤站在門外,能隱約聽到祁煜壓抑的怒聲和電話那頭模糊的辯解。自從孩子們脫離危險后,他幾乎將所有時間都花在追查下毒真兇上。
她輕輕敲門,里面的談話聲戛然而止。幾秒后,祁煜打開門,眼下是明顯的青黑。
"你應該休息。"顏曉晴將托盤放在書桌上,"連續(xù)36小時沒睡了。"
祁煜揉了揉太陽穴,目光掃過托盤上精心準備的食物:"謝謝。"
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還亮著,顏曉晴無意間瞥見屏幕上的照片——一個與祁煜有七分相似的男人摟著一位溫婉的女性,兩人笑容燦爛。照片一角標注著"祁琛&林妍,婚禮"。
"你哥哥?"她輕聲問。
祁煜點頭,手指輕輕觸碰屏幕:"他比我大八歲,總是擋在我前面。"他的聲音里有一種顏曉晴從未聽過的脆弱,"直到那天晚上,他讓我留在公司處理文件,自己開車去接林妍..."
顏曉晴的心揪緊了:"車禍不是意外?"
"剎車系統(tǒng)被人動了手腳。"祁煜合上電腦,聲音恢復冷靜,"警方結案太快,等我找到關鍵證人時,他已經(jīng)'自殺'了。"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祁煜臉上投下條紋狀的陰影,讓他本就棱角分明的輪廓更顯鋒利。顏曉晴突然意識到,這些年他獨自一人背負了多少。
"四個孩子..."她猶豫了一下,"是你哥哥和林妍的..."
"胚胎。"祁煜接過話,"他們結婚前就冷凍保存了。林妍懷孕四個月時兩人遇難,但胚胎通過代孕繼續(xù)孕育。"他頓了頓,"我父親不知道這件事,直到孩子們出生。"
顏曉晴倒吸一口冷氣:"所以有人想除掉這些繼承權的潛在威脅?"
祁煜的眼神變得銳利:"不只是繼承權。我哥哥死前找到了證據(jù),證明祁氏生物科技在秘密進行非法基因實驗。孩子們是活證據(jù)。"
一瞬間,所有碎片拼湊在一起——父母的死、祁琛夫婦的車禍、四個嬰兒被送到她那里...顏曉晴的手開始發(fā)抖,餐刀碰到瓷盤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為什么是我?"她第三次問出這個問題,聲音顫抖,"為什么選中我來照顧他們?"
祁煜沉默了很久,久到顏曉晴以為他不會回答。然后他站起身,走到書架前取下一本舊相冊。
"記得這個嗎?"他翻開其中一頁,是顏曉晴高中文學社的合影。
"你怎么會有..."
"我是那屆學生會主席,所有社團活動記錄都要經(jīng)我手。"祁煜的聲音柔和下來,"你當時在文學社刊上發(fā)表的那篇《螢火》,寫你父母去世后和外婆相依為命的故事..."
顏曉晴瞪大眼睛。那篇文章她只用了筆名,連指導老師都不知道作者是她。
"你...你怎么..."
"文風。"祁煜輕輕摩挲著照片,"和你母親發(fā)表在科學期刊上的散文一模一樣。我查了三個月才確認是你。"
顏曉晴的世界天旋地轉。這個她暗戀了整個高中時代的學長,竟然一直在暗中關注她?
"后來你考上師范大學,主修兒童心理學;畢業(yè)后進入陽光福利機構工作,經(jīng)手過十七個特殊需求兒童的案例..."祁煜如數(shù)家珍,"當四個孩子需要保護時,你是唯一人選。"
"所以你利用我。"顏曉晴聲音發(fā)冷,"用我和孩子們作誘餌,引出殺害你哥哥的兇手。"
祁煜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一開始...是的。"
這個坦誠像一把刀插進顏曉晴心臟。她轉身就走,卻被祁煜一把拉住手腕。
"但現(xiàn)在不是!"他的聲音罕見地急切,"曉晴,看著我的眼睛。如果我有一絲一毫想傷害你的念頭,就不會把你和孩子們轉移到這個連我父親都不知道的安全屋。"
顏曉晴掙扎了一下,但他的 grip 紋絲不動。祁煜的眼睛在陽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深邃的琥珀色,里面翻涌著她讀不懂的情緒。
"放開。"她咬牙道。
祁煜立刻松手,仿佛被燙到:"對不起。"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顏曉晴的思緒亂如麻團——憤怒、受傷、困惑,還有一絲她不愿承認的心疼。這個男人利用了她,卻也確實保護了她和孩子們。
"我需要時間。"最終她說。
祁煜只是點頭,眼神黯淡下來。
接下來的三天,顏曉晴刻意避開與祁煜獨處。她全身心投入照顧孩子們,而祁煜似乎也忙于調查,兩人只在交接孩子看護時簡短交流。
第四天清晨,顏曉晴被廚房的響動驚醒。她循聲走去,發(fā)現(xiàn)祁煜正在煎蛋,灶臺上還煮著粥。他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休閑褲,頭發(fā)微亂,看起來比平時年輕許多。
"早。"他頭也不回地說,仿佛腦后長了眼睛,"粥快好了,你先坐。"
顏曉晴愣在原地。祁煜會做飯已經(jīng)夠驚訝了,這熟稔的語氣更像家人而非雇主。她默默坐下,看著他在廚房忙碌的背影,莫名想起父親生前也是這樣為她和母親準備早餐。
"嘗嘗。"祁煜將一碗皮蛋瘦肉粥推到她面前,上面撒著細碎的蔥花。
粥的味道出乎意料的好,香濃順滑。顏曉晴忍不住又舀了一勺:"沒想到你還會這個。"
"我哥哥教的。"祁煜坐在她對面,"他總說,再忙也要好好吃飯。"提到哥哥時,他眼中閃過一絲柔軟,讓顏曉晴心頭微顫。
正當氣氛緩和時,周謹匆匆推門而入:"祁總,找到了!"
祁煜立刻起身:"證據(jù)?"
"二老爺?shù)膱@丁招了。"周謹壓低聲音,"那株南洋植物確實是蘇夫人要的,但提取毒素并混入嬰兒食品的是二老爺?shù)娜恕?
祁煜的表情瞬間結冰:"準備車,我去見父親。"
"等等!"顏曉晴站起來,"你二叔為什么要害孩子們?他不是你父親的親弟弟嗎?"
"正因為是親弟弟。"祁煜冷笑,"我父親年事已高,如果沒有直系繼承人,祁氏集團將由二叔接手。我哥哥死后,孩子們是唯一的血脈延續(xù)。"
顏曉晴倒吸一口冷氣。豪門恩怨的殘酷遠超她的想象。
祁煜穿上外套,在門口停頓了一下:"周謹會留下保護你們。在我回來前,不要聯(lián)系任何人,也不要出門。"
他離開后,別墅陷入詭異的寧靜。顏曉晴機械地喂孩子們吃早餐,思緒卻飄向祁煜。他現(xiàn)在安全嗎?面對親叔叔的背叛,他會怎么做?
午后,孩子們午睡時,周謹突然敲響顏曉晴的房門:"顏小姐,有件事您應該知道。"
他遞過一個平板電腦,屏幕上是一段監(jiān)控錄像。畫面中,祁煜站在醫(yī)院走廊,正對著手機怒吼:"我不管用什么代價!找到那個下毒的人!如果孩子們或顏曉晴有任何閃失,我要所有人陪葬!"
錄像日期是孩子們中毒那晚。顏曉晴從未見過這樣的祁煜——雙眼赤紅,面容扭曲,像一頭被觸了逆鱗的猛獸。
"祁總從不失控。"周謹輕聲說,"我跟了他七年,第一次見他這樣。"
顏曉晴的心跳加速。這段錄像打敗了她對祁煜的所有認知——他不僅僅是在保護證據(jù)或繼承權,他真心在乎這些孩子...或許,也在乎她?
傍晚時分,祁煜回來了。顏曉晴正在給孩子們洗澡,聽到樓下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和東西砸碎的聲音。她把孩子們交給保姆,匆匆下樓。
書房里,祁煜背對著門站在窗前,肩膀的線條緊繃。地上散落著玻璃碎片,威士忌的酒漬在地毯上洇開一片深色。
"祁煜?"她輕聲喚道。
他沒有轉身,但肩膀微微放松:"父親不相信。"
"什么?"
"不相信他親弟弟會下毒。"祁煜的聲音冰冷刺骨,"他說我需要休息,暫時卸去了我在集團的職務。"
顏曉晴走到他身邊。夕陽的余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金色的邊緣。她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睫毛其實很長,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接下來怎么辦?"她問。
祁煜轉向她,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我會保護你們,不惜一切代價。"
這個"你們"讓顏曉晴心頭一熱。她突然意識到,在這場充滿算計的棋局中,有些感情已經(jīng)超出了最初的計劃。
"我相信你。"她輕聲說,驚訝于自己這句話的真誠。
祁煜的眼神變得深邃。他緩緩抬手,似乎想觸碰她的臉,卻在半空中停住,最終只是輕輕拂去她肩頭的一根落發(fā)。
"謝謝。"這兩個字重若千鈞。
夜深了,顏曉晴卻輾轉難眠。她輕手輕腳來到嬰兒房,發(fā)現(xiàn)祁煜已經(jīng)在那里。他坐在搖椅上,小椰子安穩(wěn)地睡在他懷里。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他們身上,勾勒出一幅靜謐的畫面。
祁煜抬頭看她,食指豎在唇前。顏曉晴點頭,輕手輕腳檢查了其他三個孩子,然后在他身旁坐下。
"睡不著?"他低聲問。
顏曉晴點頭:"太多事情想不明白。"
"比如?"
"比如...為什么我父母的研究會牽扯到祁家的繼承權?為什么那些文件上會有我的名字?為什么..."她猶豫了一下,"為什么高中時你會注意一個默默無聞的學妹?"
祁煜輕輕拍著小椰子的背,目光落在遠處:"因為你不一樣。在所有人都想引起我注意的時候,你總是躲在角落看書;在畢業(yè)舞會上,當別人都在討好我時,你卻問我'當學生會主席開心嗎'。"
顏曉晴屏住呼吸。她幾乎忘了自己曾問過這個問題。
"當時我不知怎么回答。"祁煜繼續(xù)道,"現(xiàn)在我知道了——不開心。但值得。"
小椰子在夢中咂了咂嘴,往祁煜懷里鉆了鉆。顏曉晴看著這一幕,心中某個堅硬的角落開始融化。
"關于你父母..."祁煜猶豫了一下,"他們的研究本可以造福很多人。有人扭曲了它,就像有人想利用這些孩子一樣。但我發(fā)誓,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們。"
這個"你們"再次擊中了顏曉晴。她突然感到無比疲憊,不自覺地靠向祁煜的肩膀。令她驚訝的是,他沒有推開,反而調整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
"睡吧。"他低聲說,"我守著。"
在祁煜溫暖的氣息和均勻的心跳聲中,顏曉晴第一次感到完全安心。朦朧中,她似乎感覺到一個輕柔如羽毛的吻落在她的發(fā)頂。
"晚安,曉晴。"祁煜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她不知道這是現(xiàn)實還是夢境,但此刻,她選擇相信——無論最初的目的如何,現(xiàn)在的祁煜是真實的。而這個認知,讓她終于沉入無夢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