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年,六月,初一。
乾清宮,朱元璋剛回來穿戴齊整,杜安道便邁著小碎步急速過來,臉色有點煞白的感覺。
“陛下!韓國公李善長率中書省、六部首官于殿外求見!言有緊急國事稟奏!”
朱元璋臉冷硬,目光之中帶著一些殺意陰沉聲道:“告訴他們,朕今日乏了,國事改日再議!若有急務(wù),可先報東宮!”
“陛…陛下…”杜安道聲音發(fā)顫,“韓國公言,此乃動搖國本、關(guān)乎天象之要事,非陛下親斷不可!群臣…群臣已跪候多時了!”
“動搖國本?呵呵呵!”朱元璋嘴角勾起一絲弧度,“這幫老狐貍...”
“說來,李善長是不是到了頤養(yǎng)天年的年歲了???”
杜安道一時摸不清楚朱元璋的意思,只能裝出一副在努力算,卻又算不明白的樣子。
“算了?!敝煸皳]動一下衣袖說:“讓他們?nèi)シ钐斓詈蛑??!?/p>
奉天殿中,群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唯有韓國公李善長單獨一人站著,也不能說是單獨一人。
他身邊確有幾個人,只有他閉著眼睛,神情肅穆,對周圍的討論聲渾不在意的樣子。
“嗒嗒嗒~”
一陣腳步聲傳來,李善長不等人出現(xiàn)第一個下跪行禮帶頭呼喊“萬歲!”
朱元璋背著手慢慢踱步進(jìn)來,目光掃過胡惟庸、汪廣洋、滕毅、吳琳這些重臣。
他緩緩走龍椅未坐只是負(fù)手立于丹陛之上,俯視群臣冕。
“諸位愛卿,”良久朱元璋才說:“有何要事,非得今日攪擾朕的清靜?”
李善長須發(fā)微顫,以頭觸地,聲音蒼老卻清晰:“陛下!臣等惶恐!然北疆大捷封賞細(xì)則懸而未決,各部官吏人心浮動;黃河汛情如火,漕運梗阻,錢糧調(diào)度刻不容緩;更有近日天象示警,紫微星晦暗不明,宮闈之中流言四起…此皆關(guān)乎社稷安危,非陛下圣心獨斷,恐生大亂!臣等懇請陛下,以國事為重,回鑾視朝!”
“懇請陛下以國事為重!”群臣齊聲附和。
“天象示警?宮闈流言?”朱元璋冷笑一聲,“咱怎么不知道?!莫不是欽天監(jiān)失職?”
“或者說咱的眾大臣去欽天監(jiān)當(dāng)差了?”
李善長伏低身子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胡惟庸。
胡惟庸瞬間會意,立即起身一臉剛毅道:“陛下息怒!臣等亦是憂心陛下與皇后娘娘鳳體。宮中傳言,五月廿六夜,除大捷外,尚有妖星降世,驚擾圣駕,更形貌詭異之幼童現(xiàn)于坤寧宮,此等異象,恐非吉兆!臣等斗膽,懇請陛下明示,以安朝野之心!”
“胡惟庸!”朱元璋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在殿中轟鳴,“李善長!爾等好大的膽子!咱的福星被爾等說成妖星!”
“且不論爾等身為國之重臣卻妖言惑眾之事,爾等竟敢窺伺宮闈,妄議咱之家事!”
他猛地抓起御案上一個琉璃茶盞狠狠砸向胡惟庸!
可卻差點砸中李善長。
“啪嚓——!”
茶盞最終命隕在金磚之上,清脆刺耳的碎裂聲在大殿中回蕩,瓷片飛濺,茶水四溢,所有人都嚇得渾身一哆嗦,頭埋得更深,大氣不敢出。
“家事?!”李善長卻似被激出了文臣傲骨,他猛地抬起頭,老眼圓睜,頂上朱元璋的目光,沉聲道:“陛下!天子無私事!陛下之家事,即國事!無論是妖童,福星,陛下都應(yīng)早日昭告天下,以安臣心,以安民心,若始終對此諱莫如深,必讓天下臣民惶恐?!?/p>
“此社稷根基動搖之事請陛下早日決斷!”
朱元璋似怒似思考,他一步步走下丹陛,赤來到李善長面前,“韓國公,你是在教咱做事兒?”
李善長卻毫無懼意下白扣手高聲道:“臣懇求陛下以天下蒼生計!以大明江山計!昭告天下,回鑾視朝!”
“臣等懇求陛下以天下蒼生計!以大明江山計!昭告天下,回鑾視朝!”
其余大臣一眾附和。
朱元璋冰冷的目光掃過那些看起來憨不死威死,忠心直言的群臣,目光最后定格在李善長身上。
他突然想起來王永興說他的話,說他不懂得權(quán)力的運行邏輯。
好像感覺突然應(yīng)驗了。
自己后世的子孫里有修仙的,有木匠,有幾十年不上朝的,明明一個個怠政懶惰不學(xué)無術(shù),怎么沒了他們朝堂還能運行。
可自己這邊才幾天沒上朝居然要被群臣如此相逼?是真離了自己不行?
“退下吧!”朱元璋冷聲道:“咱知道了?!?/p>
坤寧宮,偏殿。
朱標(biāo)坐在榻邊,握著母親馬皇后的手,母子二人都沉默著。
眼眸之中似有淚光在閃。
王永興翻出自己的Switch游戲機(jī),發(fā)現(xiàn)還有電只是不多。
抬頭看了一眼窗外今天是陰天,沒太陽,便放棄了用太陽能充電的打算。
右看看自己身邊沉默的倆說:“喲~常務(wù)副皇帝,湯圓先生~您不去處理家事兒,您在這里縮著干啥?”
朱標(biāo)一愣不可思議的說:“你能猜到?”
父皇和自己是在宮外談的,就算是有宮女和內(nèi)侍偷傳消息也不至于這么快吧?
“這有什么難猜的?”王永興又打開Switch,看著上面標(biāo)紅的最后一格電量愁眉苦臉的說:“我不是說過了么?人的思想在不同的時期是有區(qū)別的。這是一個動態(tài)發(fā)展的過程,你父親早期的心理和晚期的心理是不一樣的。”
“現(xiàn)在是洪武三年,你爹地最多算是朱扒皮,跟地主老爺一樣小氣了點,可對待家人,一塊殺出來的兄弟還是很有溫度的。”
“所以你不需要害怕什么,如果真的暴虐不堪,血腥弒殺,你猜猜呂氏和她九族的人頭應(yīng)該在什么地方?”
朱標(biāo)沉默了,眼前的這個世孫還真是能給他不一樣的建議,雖然大部分聽不太懂。
但關(guān)鍵地方能聽懂就行了。
“常氏是你的發(fā)妻,呂氏....說起來,呂氏入你的后宮了么?你兒朱雄英出生了么?“王永興問道。
“算了~其實你不需要管你爹怎么想,你只要實事求是就行,至少在這件事兒上。”
朱標(biāo)聽了個一知半解。
他起身對馬皇后行禮。
“母后,兒臣想…讓常氏,來坤寧宮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