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燈光冷白，像是永遠不會熄滅。電腦屏幕上的表格一行一行閃爍，數(shù)字在眼前發(fā)麻。
同事小李推開門，探頭進來。「老張，領導又喊你去辦公室一趟?！刮沂中娜呛?，
鼠標點得更快。「又找我？這已經(jīng)是今天第三次了吧?！剐±顕@氣，聳了聳肩。
「誰讓你是替罪羊呢?！刮铱嘈Γ酒鹕?，整了整皺巴巴的襯衫。走進領導辦公室，
空氣悶得發(fā)緊。領導手里拿著一份報告，眼神冰冷?！高@個方案是誰批的？」我深吸一口氣。
「是我?！诡I導重重一拍桌子?！改阒揽蛻敉对V了多少次嗎？」我低下頭，脊背僵直。
「對不起，我會馬上修改?！诡I導冷聲道?！格R上？立刻？你以為公司等得起你的立刻嗎？」
我喉嚨哽住，說不出話。領導靠在椅子上，語氣帶刺?！敢皇强茨愀闪诉@么多年，
你早就被換掉了?！刮尹c點頭，像個木偶一樣?！甘?，我知道。」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
腳步虛浮。小李湊過來低聲問。「又挨罵了？」我勉強擠出一點笑容?！噶晳T了?！?/p>
小李嘆了口氣，拍拍我的肩?！赶掳嘁黄鹑ズ赛c？我請?！刮覔u頭，抓起包?！覆恍校?/p>
得回家。」小李挑挑眉，語氣半開玩笑?！竼眩氵@是怕老婆??？」我抿嘴一笑，沒有解釋。
電梯里只有我一個人。指針緩慢往下，像是在嘲笑我的沉默。出了公司大門，夜風撲面。
街道的霓虹燈閃爍，人群喧囂。我低頭走得很快，心里只想著早點到家。
樓道里昏黃的燈光閃爍。鑰匙插進鎖孔，發(fā)出一聲輕響。門開了，屋里傳來鍋碗碰撞的聲音。
「你回來了？」老婆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嗯，剛下班?！刮覔Q了鞋，把公文包放在角落。
她從廚房探出頭來，頭發(fā)有些亂?！附裉煸趺催@么晚？」我猶豫了一下。「公司加班?！?/p>
她皺眉?！改銈児菊媸菚赫ト恕！刮易叩綇N房，想幫她切菜。她輕輕推開我的手。
「別碰，你一天在外面累成那樣了?！刮倚睦镆慌?，卻沒說什么。餐桌上很快擺滿了菜。
她夾了一筷子菜放到我碗里。「快吃，你臉色很差?！刮尹c點頭，默默咀嚼。
她忽然放下筷子，看著我。「是不是公司又針對你了？」我愣了一下，
沒想到她會問得這么直接?！笡]有，就是工作忙?！顾⒅?，眼神里有懷疑?！改泸_我?！?/p>
我手一抖，筷子敲在碗沿發(fā)出清脆的聲響?！肝摇瓫]有騙你?！顾龂@了口氣。
「你每次回家都這樣，心不在焉的，我能感覺出來?！刮液斫Y滾動，說不出話?！肝抑皇?，
不想讓你擔心?！顾Z氣緩了下來?！肝耶斎粫摹Ｄ闶俏依瞎?。」我怔怔看著她。
屋里安靜得能聽到鐘表的滴答聲。她伸手拿起碗，又夾了一塊肉放到我碗里?！赋园桑?/p>
不管外面怎樣，家里至少要有口熱飯?！刮尹c頭，眼眶有點熱?！钢x謝?！顾p輕笑了一聲。
「說什么傻話，夫妻之間不用謝?！癸堊郎系臍夥瞻察o下來。電視機開著，新聞的聲音低沉。
我夾了一筷子菜，卻沒怎么吃下去。她看著我，忽然說?！咐蠌?，你是不是在忍著什么？」
我抬起頭，與她的視線對上?！笡]有?！顾旖枪雌鹨荒嘈Α！改忝看味颊f沒有，
可是我都看在眼里。」我沉默?？諝饫飶浡说南阄叮瑓s像被什么壓住了。
她忽然放下筷子，聲音輕卻堅定?！改阒绬?，有時候我寧愿你對我發(fā)火，
也不要你這樣什么都不說。」我的手僵住了?！肝遗履悴桓吲d?！顾p輕搖頭。
「我不怕你說真話，我怕你心里憋著?！刮姨痤^，看見她眼底泛著一點淚光。她吸了口氣，
故作輕松?！杆懔?，先吃飯吧，不然菜都涼了?！刮业拖骂^，把碗端起來。
米飯的熱氣撲在臉上，眼睛一陣酸澀。她夾菜的動作依舊熟練。我看著她的手，忽然開口。
「老婆，對不起?！顾汇?，抬頭盯著我?！改阃蝗徽f什么對不起？」我咬了咬牙，
聲音低沉?！肝矣X得自己很沒用?！顾凵褚徽?，放下筷子。「誰說的？你是我老公，
你在我眼里就是最重要的。」我鼻子一酸，眼淚差點落下來。她伸手握住我的手。
「你在外面受的委屈，就回來跟我說，不要一個人扛?！刮叶⒅?，手指微微發(fā)抖。
「可是我怕讓你失望?！顾偷負u頭?！肝覐膩聿粫驗槟闶芰宋抑粫奶勰?。
」我胸口一顫，仿佛所有壓抑瞬間被擊中。她輕聲說。「老公，我不要你逞強，
我只要你說實話。」2我睜開眼睛，天花板的裂縫在眼前晃動。身旁的老婆已經(jīng)坐起身，
披著睡衣?！缚禳c起床，你今天不是有早會嗎？」我揉了揉眼睛，聲音低沉。「嗯，馬上?！?/p>
她翻了個白眼?！改氵@‘馬上’一說就是半小時?！刮铱嘈χ饋?，找襪子。她催促著。
「快去洗臉刷牙，別一會兒遲到了又怪我。」我穿好衣服，走進洗手間。
鏡子里的自己雙眼布滿血絲。水龍頭嘩啦啦響，冰冷的水撲在臉上。走出洗手間，
桌子上已經(jīng)擺好早餐。她叉著腰，盯著我?！赋钥禳c，我還得用餐桌折衣服?！?/p>
我低頭扒了幾口飯。她在一旁念叨?！改氵@些衣服怎么全是褶子？明天開始你自己熨?！?/p>
我點點頭，沒說話。她皺著眉?！冈趺从植徽f話？我是在跟你講道理?！?/p>
我把最后一口粥喝下去?！肝抑懒??！顾龘u搖頭?！杆懔?，你趕緊走吧，
別公司又找你麻煩?！刮冶成习?，鞋還沒穿好，她又補了一句。「記得買醬油，
晚上回來要用。」我嘆了口氣。「好。」出了門，樓道里的燈閃了兩下。電梯到了一層，
門一開，我走出去。公交車站人很多，空氣混雜著汗味。我擠上車，靠在角落。手機震動，
是老婆的信息。「記得別買錯醬油，老抽生抽要分清。」我盯著屏幕，手指動了動。
「知道了?！罐k公室里，人聲嘈雜。我剛坐下，同事小李湊過來?！缸蛱祛I導罵你？傳遍了。
」我苦笑。「嗯?！顾牧伺奈壹纭！改阍趺慈痰孟聛淼模繐Q成我早甩臉子走了。」
我搖搖頭。「沒辦法?！拐f著，領導走過來?！咐蠌?，會議室里等你?！刮疑钗跉?，
站起來。會議室里冷氣開得很足。領導一邊敲著桌子，一邊盯著我。
「你昨天修改的方案我看了，還是不行。」我心里一緊?！甘俏夷睦餂]注意？」領導冷聲道。
「你就沒有讓我滿意過?！刮业拖骂^，手心冒汗?！肝以俑??！箷h結束的時候，
額頭全是冷汗?；氐焦の唬±顪愡^來。「又挨罵了？」我勉強笑?！膏?。」他嘆氣。
「兄弟，你這樣遲早撐不住?！刮叶⒅聊唬怀雎?。下班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暗了。
我去超市買醬油，盯著貨架愣神?！咐铣樯椋降啄囊粋€？」猶豫半天，拿了兩瓶。
拎著袋子回家，樓道里一片安靜。門剛開，老婆的聲音就傳來?！纲I了嗎？」
我把袋子遞過去。她一看，臉色立刻變了?！肝也皇钦f了嗎，要老抽！你怎么兩個都買？」
我愣了一下?！概沦I錯，就都買了?！顾櫭肌！高@不是浪費嗎？錢不是大風刮來的?！?/p>
我低聲說?！敢院笪易⒁??！顾龥]理我，轉身進廚房。我換了鞋，坐到沙發(fā)上。
電視的聲音忽然傳來，是她打開的。「別光坐著，飯快好了，去把筷子拿出來?！刮艺酒饋?，
走進廚房。她正炒菜，油煙嗆人。「放桌子上，快點?！刮夷贸鐾肟?，一一擺好。
飯菜端上來，她嘆了口氣。「你今天看起來更憔悴?！刮覕D出一絲笑容?！高€好。」
她盯著我。「還好？我看你就是一肚子話不說?！刮見A起一塊肉，默默咀嚼。她放下筷子，
語氣沉重?！改闶遣皇怯X得我煩？」我抬起頭?！笡]有?！顾湫σ宦?。
「那你為什么總是心不在焉？」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我只是累。」她皺著眉。「累？
難道只有你累？我每天做飯洗衣不累嗎？」我呼吸一滯，聲音低低?！肝抑滥阈量唷！?/p>
她語氣更尖銳。「知道有什么用？你從來沒有說過一句安慰的話?！刮曳畔驴曜?，
喉嚨堵得慌?！笇Σ黄?。」她怔了一下，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杆懔耍燥埌??！?/p>
屋子里又安靜下來，只剩下筷子碰撞的聲音。飯后我收拾碗筷，她在客廳坐著看電視。
洗完碗，我走過去。她側過臉，語氣淡淡。「明天早點回家，別讓我一個人等?！刮尹c點頭。
「好?！顾鋈晦D頭盯著我?！改闶遣皇遣辉敢飧艺f話？」我愣了愣，聲音沙啞?！笡]有。
」她靠在沙發(fā)上，嘆了一口氣?！改阏娴淖屛液茈y理解?！刮业氖执乖谏韨?，握緊又松開。
她眼睛盯著電視屏幕，聲音低低?！咐瞎?，我只希望你能把我當成可以說心里話的人?！?/p>
我張開嘴，卻沒有發(fā)出聲音。鐘表的秒針一下一下跳動。窗外的風吹過，卷起窗簾。
我忽然覺得胸口沉得厲害。她回過頭，表情認真。「答應我，好嗎？」我點點頭?！负??！?/p>
3我擠在公交車里，扶著搖晃的扶手。車廂里滿是人聲，呼吸都顯得沉重。
到公司打卡的時候，領導已經(jīng)站在門口?！咐蠌垼氵t到了兩分鐘。」我愣了一下。
「對不起，路上堵車。」他冷笑一聲。「你以為借口能讓我信嗎？」我低聲回應。
「不會再有下次。」他盯著我看了幾秒，轉身走了。工位上的文件堆成小山。
小李悄悄湊過來?！改憬裉鞖馍恍邪 ！刮胰嗔巳嗝夹??！笡]睡好?！顾麎旱吐曇簟?/p>
「昨天是不是又跟嫂子鬧矛盾了？」我苦笑?！笡]有，她只是……想讓我多說話?！?/p>
小李搖搖頭?！赴ィ硕歼@樣，你就忍著吧?！刮覜]回答，打開電腦繼續(xù)敲字。
領導忽然從后面走來。「老張，會議資料準備好了沒有？」我立刻站起來?！缚旌昧?。」
他皺起眉?！缚旌檬鞘裁匆馑?？你到底行不行？」我心里一緊，連忙點頭。「能行，
馬上給您?！箷h室里，幾十雙眼睛盯著屏幕。我一頁頁翻著資料，喉嚨干得厲害。
講到一半，領導打斷了?！改氵@邏輯完全不通！」我一愣，額頭冒出細汗?！肝以俳忉屢槐椤?/p>
」他冷聲道。「不用解釋了，你下去吧。」我僵在原地，手里的紙顫抖。會議結束后，
我默默收拾文件。小李走過來，嘆了口氣?！感值?，你真慘。」我扯出一絲笑。「習慣了?！?/p>
下班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去超市。手機里跳出一條信息。
「記得買點牛奶和雞蛋?！故抢掀虐l(fā)來的。我回了一個字?！负谩！官I完東西回到家，
屋里亮著燈。她正坐在沙發(fā)上等我?！纲I了嗎？」我把袋子遞過去。她翻了一下，點點頭。
「這次沒買錯?！刮覔Q好鞋，坐在一邊。她盯著我看?！改憬裉煸趺催@么沉默？」
我低聲回答。「公司事情多?！顾櫭??！改憧偸怯眠@個理由糊弄我?！刮姨痤^，望著她。
「我沒有糊弄你?！顾龂@了口氣，語氣柔了下來?！肝抑皇窍胫滥阍谙胧裁??！刮页聊?，
手指無意識地敲著膝蓋。她靠近了一點?！甘遣皇怯腥似圬撃?？」我搖搖頭?！笡]有?！?/p>
她直直盯著我，聲音低了下來。「我不信?！刮液韲刀伦。瑓s還是擠出一句?！刚娴臎]有?！?/p>
她忽然笑了?！改惆?，總是這樣硬撐?！刮铱嘈??！肝抑皇窍胱屇闵俨傩?。」她輕輕搖頭。
「可我不怕操心，我怕你什么都不說?！刮艺?，沒接話。她伸手把牛奶放進冰箱，
又回過身。「老公，你不覺得我也需要被理解嗎？」我眨了眨眼，愣住。
「我以為你一直都挺堅強的?！顾σ饫飵е唤z無奈?！笀詮娨彩茄b出來的啊?！?/p>
我喉結動了動?！笇Σ黄?。」她擺擺手?！覆皇且愕狼福且銊e老藏著?！刮尹c點頭，
低聲說。「我明白了?！顾哌^來，拍了拍我的肩膀。「今天早點休息吧，別老熬夜?！?/p>
我抬眼望著她，輕輕應了一聲?！膏??！雇盹埖臅r候，桌子上擺了三樣菜。
她夾了一塊肉到我碗里?！赋园?，你臉色真的很差?！刮姨ь^看著她，心里一陣酸澀。
「謝謝?！顾龘u搖頭?！阜蚱拗g說什么謝不謝?！刮业拖骂^，默默把那塊肉吃了。
她放下筷子，認真看著我?！咐瞎?，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什么都自己忍著？」我愣了幾秒，
緩緩點頭?！负?。」屋里一片安靜，只有鐘表的聲音。窗外的風吹動窗簾，發(fā)出輕響。
她的眼神帶著期待?！赣涀×?，不許反悔?！刮倚α艘幌??！覆环椿??！?我翻了個身，
伸手按掉。老婆在被窩里動了一下?！竸e關掉，今天不是還要早點開會嗎？」我揉了揉眼睛。
「嗯，我起來了?！顾崎_被子，披上睡衣走進廚房。我坐在床沿，發(fā)了會兒呆。
洗漱完出來，桌子上已經(jīng)放著一杯熱牛奶。她背對著我炒雞蛋?！缚禳c喝，別耽誤?！?/p>
我端起牛奶，小口抿下去。她轉過身，皺著眉?！改愫谘廴Ρ茸蛱爝€重?！刮业吐曊f。
「沒睡好?！顾央u蛋盛出來，放在盤子里?！改氵@樣下去，身體會垮的?！刮覜]接話，
低頭吃。她看了我一眼?！咐瞎?，我跟你說話呢?！刮姨痤^，擠出一個笑?！肝抑懒??！?/p>
她嘆了口氣?！改忝看味颊f知道了，可一點沒改?！刮已氏乱豢陔u蛋，聲音發(fā)澀?！肝冶M量。
」她搖搖頭?！杆懔?，你快點去吧，別又遲到?！刮夷闷鸢T口走。她忽然喊住我。
「晚上早點回來，別讓我等太久。」我應了一聲?！负??！构緲窍戮哿艘蝗喝耍?/p>
大家都在等電梯。我看著時間，心里發(fā)緊。終于到工位，剛坐下，領導就出現(xiàn)了?！咐蠌?，
你的報表呢？」我猛地一震?！格R上就好?！顾渲??！格R上？你這句話說過多少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