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紅本變廢紙民政局那枚鋼印砸下來的聲音,比林悅想象中要沉得多,
像一塊冰冷的鐵,直接夯在她的心臟上,砸停了所有跳動。手里的紅本瞬間變了溫度,
從滾燙的承諾變成了刺骨的嘲諷。封面那“結(jié)婚證”三個燙金字還在閃著虛偽的光,
內(nèi)頁卻已被粗暴地剪去一角,像一只被隨手折斷翅膀的蝴蝶,殘缺地躺在她的掌心,
宣告著一段生命的死亡。風(fēng)從門口灌進來,吹亂了她特意梳理過的額前碎發(fā),
也吹散了她心中最后一絲可笑的幻想。
陳志遠——那個七年前在星空下發(fā)誓“此生絕不負你”的男人,
已經(jīng)利落地收起他自己的那本離婚證,動作流暢得像只是結(jié)束了一場無關(guān)緊要的會議。
他甚至細心撣了撣西裝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走吧?!彼穆曇魶]有一絲波瀾,
眼神掠過她,像看一個陌生人,“車子在外面等。”林悅低頭,
看著那張決定了她命運走向的離婚協(xié)議書。兩個名字并列而立,
她的指尖還殘留著簽字時不受控制的顫抖,而他的簽名,力透紙背,干凈利落,
仿佛割斷的不是七年的婚姻與恩情,只是簽掉了一筆無關(guān)痛癢的生意。
陽光沒心沒肺地明媚著,透過民政局高大的玻璃窗,在她眼前晃成一片模糊的光暈。
她卻覺得整個世界的色彩都被抽干了,只剩下灰白。她曾經(jīng)篤信,婚姻是女人最終的歸宿,
是遮風(fēng)擋雨的港灣。為此,她付出了全部:辭去前途光明的營養(yǎng)師工作,
回家相夫教子;日夜操持家務(wù),把一雙彈琴的手泡得粗糙;精心伺候公婆,
比親生女兒還周到;陪他熬過創(chuàng)業(yè)初期的艱難,
一起計算著每一分錢還房貸……她把青春、才華、熱情,一點點熬成濃湯,燉成暖粥,
只盼著能換來這個家一點點的穩(wěn)固和一句微不足道的“辛苦了”。可最終,她換來了什么?
換來了他輕描淡寫的一句:“林悅,我們之間已經(jīng)沒有感覺了?!睕]有感覺?
那七年里無數(shù)的朝夕與共,孩子的第一次啼哭和蹣跚學(xué)步,他生病時她徹夜不眠的守候,
為每個節(jié)日精心準備的晚餐,為巨額房貸焦頭爛額的夜晚……所有這些,
難道只是她一個人上演的盛大獨角戲?她渾渾噩噩地跟著他走出民政局。
那輛她曾擦了無數(shù)遍的黑色奔馳果然停在路邊。車窗降下,露出一張年輕嬌媚的臉,
畫著精致的妝容,眼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勝利者的得意。副駕上,
放著一個嶄新的孕婦專用靠枕,刺眼極了。陳志遠拉開車門,
動作溫柔地護著那個女人的頭頂,甚至沒再看林悅一眼。引擎發(fā)動,汽車絕塵而去,
尾氣噴了林悅一臉。她站在原地,手里的離婚證硌得掌心生疼。包里,手機瘋狂震動起來,
一條接一條的銀行催款短信,冰冷的數(shù)字像冰錐一樣扎進她的眼睛。
第二章:廢墟與蟑螂回到那個曾經(jīng)稱之為“家”的地方,林悅掏出鑰匙,
卻發(fā)現(xiàn)鎖孔已經(jīng)被換掉了。她愣了幾秒,瘋狂地按門鈴。門開了,是陳志遠的母親,
她的前婆婆。老太太抱著胳膊,堵在門口,眼神冷漠得像看一個乞丐。“你來干什么?
這里不歡迎你?!薄拔摇襾砟梦业臇|西?!绷謵偟穆曇舾蓾孟袷巧凹埬Σ?。“東西?
志遠說了,家里的一切都是他婚前買的,跟你沒關(guān)系。你那點破爛,我都給你收拾出來了,
在樓道垃圾桶旁邊,自己拿去吧?!遍T“砰”地一聲在她面前摔上,震得墻壁都在嗡鳴。
林悅踉蹌著走到樓道盡頭。一個巨大的黑色垃圾袋歪倒在一邊,
里面是她的一些舊衣服、幾本書,還有她和兒子的合影相框——玻璃已經(jīng)碎了,
照片上她的笑臉被裂縫割開。所有稍微值錢一點的東西,甚至她買的護膚品和化妝品,
都不見了蹤影。她拖著那個散發(fā)著餿味的垃圾袋,像拖著自己破敗不堪的尊嚴,
一步一步挪下樓。無處可去。父母早逝,朋友疏遠多年。銀行卡里只剩下409.5元,
還背上了十三萬的“夫妻共同債務(wù)”。
中介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她:“最便宜的就只有群租房了,隔斷間,一個月八百,
押一付三,能接受嗎?”那是一個老舊小區(qū)頂樓用陽臺違規(guī)隔出來的小間,不到六平米。
墻上霉斑點點,一股劣質(zhì)消毒水混合著汗味和食物腐爛的味道直沖鼻腔。薄薄的木板墻那邊,
傳來激烈的游戲打殺聲和粗魯?shù)慕辛R。她剛把行李拖進去,
一只碩大的蟑堂皇地從她腳背上爬過。林悅縮在吱呀作響的簡易木板床上,三天沒有出門。
帶來的幾個饅頭早已硬得像石頭,她混著自來水硬咽下去。手機開了靜音,
微信里全是催債的和看笑話的問候,她一口氣拉黑了所有人,朋友圈徹底關(guān)閉。
黑暗像粘稠的淤泥,將她徹底淹沒。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
因為陳志遠出示她“無穩(wěn)定收入、情緒不穩(wěn)定”的證據(jù),以及他提供的優(yōu)越經(jīng)濟條件,
暫時歸了他。所謂的“暫時”,她比誰都明白意味著什么。她把自己蜷縮起來,
像一只在洞穴里等待死亡的受傷野獸。眼淚早就流干了,只剩下麻木的空洞。第四天清晨,
一縷頑強的陽光硬是從骯臟窗簾的縫隙里擠進來,正好照在她干裂的嘴唇上。就在這時,
廚房方向(她這間隔斷沒有廚房,聲音來自房東的廚房)傳來“滴——”的一聲長鳴,
是冰箱化霜結(jié)束的提示音。那聲音尖銳地刺破了她死寂的世界。像是一種諷刺,
又像是一種召喚。她鬼使神差地爬起來,赤腳踩在冰冷粘膩的地板上,
翻出包里僅剩的半盒牛奶。牛奶已經(jīng)變質(zhì),結(jié)成了塊狀。
她又找到一根蔫得能擰出水的黃瓜和半瓶不知道什么時候留下的沙拉醬。她忽然笑了起來,
笑聲在空蕩的小屋里回蕩,比哭還難聽?!翱窗?,連冰箱都在提醒你,你得活下去,林悅。
”第三章:刀與粥她開始嘗試做飯。那個合租共用的廚房,臟得無處下手。油污厚厚的,
鍋具殘缺不全。她花了兩個小時,才勉強清理出一小塊臺面。第一次煮粥,
她把米和水放進一個掉了大半琺瑯的破鍋里,忘了看時間,水熬干了,米焦糊在鍋底,
黑乎乎的一團,散發(fā)著刺鼻的糊味。她坐在小凳子上,對著那鍋失敗的產(chǎn)物,
眼淚毫無預(yù)兆地再次決堤。不是因為難吃,而是因為一種刻骨銘心的羞恥——她,
曾是名校營養(yǎng)學(xué)專業(yè)最優(yōu)秀的學(xué)生,如今竟然連一碗最簡單的白粥都煮不好!七年婚姻,
她像被剪去翅膀的鳥,圈養(yǎng)在籠子里,失去了所有生存的能力。絕望之后,是更強的倔強。
她沒放棄。用身上最后幾十塊錢,去二手市場買了一個最便宜的小電鍋。躲在房間里,
偷偷下載了美食APP,關(guān)注了無數(shù)教做菜的視頻博主。她從“零基礎(chǔ)學(xué)做飯”開始,
靠著公共WiFi,一遍遍暫停、回放,用撿來的小本子記錄火候、調(diào)料比例、食材搭配。
第二周,她終于用那小電鍋成功熬出了一碗軟糯適中的白粥。她甚至奢侈地加了一點榨菜末。
捧著那碗熱氣騰騰的粥,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米香和暖意順著喉嚨滑下,
似乎終于有那么一絲絲溫度,匯入了早已冰涼的靈魂。她拿出屏幕碎裂的手機,拍了張照片,
發(fā)了一個僅自己可見的朋友圈:“今天,我活下來了。
”第四章:不速之客與垃圾桶里的晚餐日子在掙扎中緩慢前行。
她找到了一份在快餐店后廚洗盤子的臨時工,時薪低得可憐,
但至少能付房租和買最便宜的食物。一天晚上,她剛下班回來,正忍著腰酸背痛,
在公共廚房小心翼翼地切著打折買來的排骨,準備給自己做一道紅燒排骨改善伙食。
合租的混混踢翻了一個啤酒瓶,罵罵咧咧地回房了。突然,門鈴響了。她嚇了一跳,
刀尖一偏,差點切到手指。合租的人從不按門鈴。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攫住了她。她走到門口,
透過貓眼向外看——渾身血液瞬間冷凝。陳志遠站在門外,西裝革履,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
手里提著一個印著奢侈品Logo的紙袋,與這破舊骯臟的樓道格格不入。她猶豫了很久,
最終還是打開了門?!澳阍趺凑业竭@里的?”她聲音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