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睡，就睡了足足半個月。醒來的時候，意識還有些昏沉，只覺得整個屋子安安靜靜的，
只有“窸窸窣窣”的翻書聲。我費(fèi)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慢慢聚焦。然后，
我就看到了一個坐在窗邊，正借著陽光，極其認(rèn)真地看著一本書的側(cè)影。是慕容燁。呦！
這小子……竟然真的在學(xué)習(xí)？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還沒來得及開口，
就聽到窗戶被人“篤篤篤”地敲了敲。緊接著，一扇窗被推開，一個小腦袋探了進(jìn)來，
是之前跟慕容燁一起鬼混的那個跟班之一?！笩钌?！燁少！別看那破書了，出來玩啊！
城南新開了家斗獸場，可刺激了！」我：「……」嘶。我的拳頭，不受控制地緊了。
這臭小子，果然是裝的！我剛想坐起來清理門戶，就看到慕容燁站起身，走到窗邊，伸出手，
毫不客氣地把那個小腦袋按了回去?！概椤沟囊宦曣P(guān)上了窗?！肝矣惺隆！顾卣f。
那小腦袋不甘心，又從另一扇窗探了回來，嚷嚷道：「有事？你有什么事??？
難道你還真打算聽那個母老虎的話，去考什么宗門大選?。磕悴皇亲钣憛拰W(xué)習(xí)的嗎？」
「我不考宗門大選?！鼓饺轃畹穆曇粢琅f平淡。我的拳頭再次握緊。很好，我就知道。
下一秒，我就聽到他又輕飄飄地補(bǔ)充了一句。那句話，讓我的拳頭，緩緩地松開了。
他說：「我打算習(xí)武?！埂缸鲆粋€……像她一樣，能救人的修仙者。」窗外的小腦袋，
表情瞬間凝固了。慕容燁沒再理他，把他推了出去，然后“啪”地一聲關(guān)緊了所有的窗戶。
他一轉(zhuǎn)身，就跟床上那個本來在裝睡、結(jié)果因為八卦聽得太入神而忘了閉上眼睛的我，
撞了個四目相對。他：「……」我：「……」空氣，一度十分尷尬。這樣再裝下去，
好像也不太合適了。我掙扎著想坐起來，他三兩步就沖到了床邊，小心翼翼地扶起我，
又拿起兩個枕頭，仔細(xì)地墊在我的背后。他的動作很笨拙，但卻異常輕柔，
好像我是一個一碰就碎的瓷娃娃?！改恪埂改饺轃睿刮掖驍嗔怂?，笑吟吟地看著他，
主動打破了僵局，「你想修煉？」他看著我，臉頰微微泛紅，但還是鄭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你……測試過自己的靈根天賦嗎？」他又搖了搖頭。我想了想，收起了臉上的笑意，
嚴(yán)肅地看著他：「你真的想好了嗎？修煉這條路，很苦，一旦踏上了，就不能回頭?！?/p>
他迎著我的目光，眼神堅定，再次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說：「我想了半個月。
在你昏迷的這半個月里，我想了很多。我覺得，這是我……深思熟慮之后，唯一想做的事。」
那一刻，我從他眼中看到了某種從未有過的光。于是，我從儲物袋里，
拿出了宗門用來測試新弟子的測試石，遞給了他?！冈囋?。」慕容燁深吸一口氣，伸出手，
輕輕地放在了那塊黑色的石頭上。瞬間，測試石像是活過來了一樣，發(fā)出一陣柔和的白光，
將他的手掌牢牢吸住。石頭表面，開始浮現(xiàn)出數(shù)字。一點(diǎn)，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往上增長。
從一開始的個位數(shù)，不過眨眼的功夫，就蹦到了兩位數(shù)，然后是三位數(shù)！而且，
它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還在不斷地攀升！最終。那個數(shù)字，
在“三百五十六”這個驚人的數(shù)值上，停了下來。我，沉默了。
這個數(shù)……好像……也就比我這個宗門百年不遇的天才，高了那么一丟丟。我是三百四十六。
我是我們宗門里，天賦最高的核心弟子，在四大門派的年輕一輩里，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存在。
而他……這個被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認(rèn)為是廢物的家伙……竟然是個比我更妖孽的天才。
我看著他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柔和，甚至帶上了一絲……同情？暴殄天物??！
我清了清嗓子，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宣布道：「從今天開始，上午，夫子教你文。下午，
我親自教你武?！顾樕系谋砬槲⑽⒔┳。坪跸敕纯梗骸高@……這也太滿了吧？
連個休息時間都……」我伸出四根手指頭，在他面前晃了晃。「一個月，給你放四天假。
不能再多了?！顾粗?，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一狠心，答應(yīng)了?！感?！
一言為定！」霍~我看著他這副斗志昂揚(yáng)的樣子，忍不住笑了。這小笨蛋，
這不是還挺好忽悠的嘛~天賦高，果然是能為所欲為的。我眼睜睜地看著慕容燁這個家伙，
在一個月的時間里，就勢如破竹地突破了煉氣期，進(jìn)入了筑基。這修煉速度，簡直不講道理！
而且，這貨好像還修煉上癮了，白天被我操練得死去活來，晚上不睡覺，也要盤腿打坐。
他這么卷，搞得我這個當(dāng)師父的也不好意思偷懶了，索性也陪著他一起拼。不知不覺，
就過去了小半年。他的修為，已經(jīng)到了金丹中期，快要追上我了。
每次到了初一、十五的休假日，他從家里回來，都會給我?guī)弦淮笙渥拥慕疸y珠寶，
還有各種各樣他搜羅來的、市面上見不到的好吃的。我每次都照單全收，
笑瞇瞇地坐在那堆珠寶里，摸摸這個，看看那個，活像一只掉進(jìn)了米缸里的倉鼠。
慕容燁也不像一開始那么怕我了，他會一屁股坐在我身邊，好奇地看著我。
「我娘給了你那么多東西，還有那么多鋪子，你怎么還這么財迷？而且……」
他指了指那些珠寶，「你怎么從來也不戴一下？」我撥弄著一串東海珍珠的動作頓了頓，
還是實話實說：「我都賣了?！埂纲u了？」慕容燁瞪圓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你很缺錢嗎？我娘給你的那些鋪子，一個月的分紅都夠普通人花十輩子了！」
我點(diǎn)點(diǎn)頭：「缺，很缺?！顾冻霾焕斫獾纳裆€是沒有追問下去。
但我卻主動開了口：「你還記得那場龍脊堤的洪水嗎？」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赶掠蔚拇遄樱?/p>
淹了好多。我能力有限，只能盡力幫忙。搭建臨時的帳篷，請大夫去看診，
再加上一些食物和干凈的水……你娘給我的那些銀票，很快就花得差不多了?！?/p>
我嘆了一口氣，語氣有些低落?！负罄m(xù)他們還要重建家園，蓋房子，買種子……這些，
都需要錢。他們都是窮苦人，家里那點(diǎn)積蓄，
早就被突如其...來...的洪水沖得一干二凈了?！惯€好，他娘給的那幾個鋪子，
生意一直不錯，每個月的分紅，還能勉強(qiáng)支撐。慕容燁沉默了。他低著頭，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許久，他突然站起身，一言不發(fā)地走了出去。沒多一會兒，他又回來了。
懷里，抱著一個沉甸甸的小箱子，那箱子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做的，還上了鎖。
他把箱子放到我面前，從脖子上取下一把鑰匙，打開了鎖?！芭距币宦?，箱蓋彈開。里面，
滿滿一箱，全是碼得整整齊齊的金條和各種珍稀的寶石。他說：「這是我的私房錢，
我……我也用不了這么多。你拿去，給他們吧?！刮毅读算渡瘢粗?。眼前的少年，
臉上還有些未脫的稚氣，但眼神卻異常堅定。我笑了，輕輕地喚了他一聲：「慕容燁。」
他有些不解地看著我：「嗯？」我湊了過去，在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伸出手，
使勁揉了揉他的頭發(fā)，由衷地贊嘆道：「你真棒！」他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從臉頰一直紅到了耳根，眼神也開始有些閃爍，不敢看我。「其實……其實也還好啦?！?/p>
他小聲地嘟囔著。我看著他這副純情的樣子，忍不住又想逗他。
「今天正好要去郊外的村子看看他們重建的進(jìn)度，順便送些糧食過去，一起去嗎？」「好！」
他立刻答應(yīng)，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期待?！噶杷媚锇。謥碣I糧食?。 ?/p>
糧店老板一看到我，就熱情地迎了上來，「我前兩天正好新到了一批上好的新米，
就知道你肯定要用，特地給你留著呢！」這家老板人很實在，賣的米又好又便宜，
所以我經(jīng)常來他這里買?！肝铱纯??！刮艺f。老板帶著我到后院，剖開幾個麻袋，
抓出幾把米給我看。米粒飽滿，確實是好米?！咐习澹@米，怎么賣？」我問。
「還是老價格，」老板笑著說，「不，比之前還要再便宜上一些?！顾覉罅藗€數(shù)字。
我微微蹙起了眉頭，搖了搖頭：「老板，你這個價格，別說賺錢了，
連路上的運(yùn)費(fèi)都要賠進(jìn)去了?！埂刚O呀，凌霜姑娘你這是說的哪里話！」老板擺了擺手，
一臉正氣，「如今遭了災(zāi)，大家日子都不好過，我也就能出這么點(diǎn)力了！
就當(dāng)我……就當(dāng)我為那些災(zāi)民盡了自己的一份心意！」「老板，」我看著他，很嚴(yán)肅地說，
「你的心意我替他們領(lǐng)了。但是，只有你賺到了足夠的錢，才能進(jìn)更多的米，
才能去救更多的人。我們不能只看眼前?！刮覉猿钟迷瓉淼氖袃r，買下了他所有的存貨。
老板看著我，無奈地嘆了口氣，但眼神里卻滿是敬佩?！感?，都聽你的。姑娘你放心，
過幾日我就再去一趟南方，到時候，一定想辦法，多弄些糧食回來！」「好！」
我們用兩輛大馬車，才把所有的糧食拉走。一路上，路邊的百姓看到我們的馬車，
都自發(fā)地往車上扔一些自己家種的蔬菜、雞蛋。他們并不富裕，但每個人，
都在盡著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慕容燁坐在車上，一直掀著簾子看著外面，
看著那些淳樸的百姓，一句話也沒有說，但他的眼神，卻在悄悄地發(fā)生著變化。
一直到了附近的一個村子，我們把車停下。村口正在玩耍的一個小丫頭眼尖，看到了我，
立刻驚喜地大叫起來：「仙女姐姐來啦！仙女姐姐來送糧食啦！」“呼啦”一下，
一大群穿著打著補(bǔ)丁的衣服、但臉上卻洋溢著燦爛笑容的小孩子，從村子里跑了出來，
把我團(tuán)團(tuán)圍住?！赶膳憬?，我們好想你呀！」「就是就是呀，仙女姐姐，你都好久沒來了！
」我笑著揉了揉離我最近的兩個小孩子的頭：「我也很想你們啊?！?/p>
我找來村里管事的村長和兩個壯勞力，幫著把米卸下來一部分，又留下了一些蔬菜。
東西并不多，但足夠他們吃上一小段時間了?！纲R小姐，真是太謝謝您了！」
村長拉著我的手，激動得老淚縱橫，「要不……留下吃一頓便飯再走吧！
我們也沒什么好招待的，就是些家常便飯……」村口慢慢地匯聚了一群村民，他們看著我，
眼神里充滿了最真摯的感激。「不了村長，」我笑著搖搖頭，「我還要去下一個村子，
就不多留啦。等下次，下次我一定留下來，嘗嘗大娘的手藝?！顾麄冸m然萬分不舍，
但還是理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好~那姑娘你路上慢點(diǎn)！」馬車快要離開村口的時候，
剛才那個眼尖的小丫頭又沖了過來，她踮起腳，
費(fèi)力地往我懷里塞了兩個還帶著體溫的、熱乎乎的煮雞蛋。她看著我，眼睛亮晶晶的，
像兩顆星星。然后，她的目光又落在我身邊的慕容燁身上，突然捂著嘴，
“咯咯咯”地偷笑起來，那小模樣可愛極了。小丫頭湊到我耳邊，用不大不小的聲音，
脆生生地說：「仙女姐姐，你的夫君，長得可真好看呀！」夫……夫君……？我的身體，
瞬間僵住了。馬車已經(jīng)啟動了半晌，我才微微動了一下。我默默地、僵硬地轉(zhuǎn)過頭，
看向身邊的慕容燁。發(fā)現(xiàn)，他也正呆呆地看著我，那張俊臉，紅得像個熟透的番茄。
「童……童言無忌?！刮腋砂桶偷財D出一句話，試圖打破這尷尬。他連忙點(diǎn)頭附和，
聲音都有些結(jié)巴：「對……對對對，童言無忌，小孩子亂說的……」我倆飛快地對視了一眼，
然后又像觸電一樣，同時默默地轉(zhuǎn)過了頭，各自看向了窗外。
一股難以言喻的、又甜又麻的氣氛，在小小的馬車?yán)铮那牡貜浡_來。
等把所有村子的糧食都送完，回到別院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
我和慕容燁難得地享受了一段愜意的時光。我讓人去買了城里最有名的燒雞和幾樣下酒菜，
慕容燁則獻(xiàn)寶似的，從他的床底下，挖出了一壇他珍藏多年的“女兒紅”。不對，
是“男兒紅”。我倆就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對著天上的月亮，自斟自飲起來。不知不M覺，
就聊到了我以前的事兒。我也不忌諱，喝了兩杯酒，話匣子就打開了。「我跟你說，
我小時候力氣就特別大，」我叼著一根雞腿，含糊不清地說，「我們村里的小孩都怕我，
沒人跟我玩。我爹娘也嫌我，說我一頓飯吃得比他們一家三口還多，還老是弄壞家里的東西。
后來五歲那年吧，我?guī)煾嘎愤^我們村，一眼就看中了我，說我天賦異稟，是塊修仙的好材料，
就……就花了一錠金子，把我從我爹娘那兒給買了?！埂甘聦嵶C明，」我打了個酒嗝，
有些得意地拍了拍胸脯，「我?guī)煾傅难酃猓鞘窍喈?dāng)不錯！我六歲筑基，十五歲金丹，
如今不過二十歲，已經(jīng)是元嬰期的大高手了！」慕容燁托著下巴，一臉崇拜地看著我，
眼睛里全是小星星：「凌霜，你這么厲害！」我被他看得有些飄飄然，
傲嬌地點(diǎn)點(diǎn)頭：「可不咋滴！」「不過……」我話鋒一轉(zhuǎn)，又有些喪氣，「力氣大也有煩惱。
在宗門里，同等級的弟子跟我對打，我都不敢用全力，生怕一不小心把人打殘了。」
「我十三歲那年，好不容易求著師父帶我下山游歷一次，結(jié)果回來的時候，我倆衣衫襤褸，
跟兩個叫花子似的，差點(diǎn)沒被守門弟子認(rèn)出來，不讓進(jìn)宗門?！鼓饺轃詈闷娴赝嶂∧X袋，
像一只無辜的小狗：「為什么??？」「因為賠錢賠的啊！」我一拍大腿，欲哭無淚，
「我走到哪兒，東西就壞到哪兒。不是捏碎了人家的杯子，就是拆了人家的桌子，
最離譜的一次，我跟人打架，一不小心，把人家城主府的墻給推倒了半邊！
那次把師父的老本都給賠進(jìn)去了！」「后來，
師-父-他-老-人-家-就-死-活-不-肯-再-帶-我-出-門-了！」我一字一頓，
咬牙切齒地說?！冈俸髞?，宗門大比能參加了，我就到處找人打架，想著贏點(diǎn)獎金回來。
結(jié)果呢，錢是賺回來不少，但基本都當(dāng)成罰金，上交給師父，
賠給那些被我打壞的場地和法器了?！瓜氲竭@里，我就忍不住抹了一把辛酸淚。算來算去，
我可能就是個天生克財、存不住錢的命。我絮絮叨叨地說了很久，慕容燁就一直安靜地聽著，
時不時地給我倒酒、夾菜。等我說完了，他才來了興致，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我。
「你想不想……也聽聽我的故事？」我立刻來了精神，滿眼期待地點(diǎn)頭：「好的呀好的呀！
快說快說！」他被我的樣子逗笑了，伸出手，想像以前一樣揉揉我的頭，但手伸到一半，
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回去。他的思緒，好像飄向了很遠(yuǎn)的地方?！肝业母赣H，
是玄天宗的宗主。」「我的母親，是四大商會之首，金麟閣的老板?！埂杆麄?，都很忙，
忙到……沒有時間管我。他們把我丟給丫鬟、奶娘，
用數(shù)不盡的金錢和物質(zhì)來填補(bǔ)他們?nèi)笔У呐惆?。」「我七歲那年，
其實也不喜歡到處跑出去玩。是母親，為了讓我能‘多學(xué)點(diǎn)東西’，‘消停一點(diǎn)’，
強(qiáng)行把我送進(jìn)了宗門里最好的學(xué)堂，讓我天天跟著夫子，和一群我不認(rèn)識的孩子一起，
讀書寫字?！埂缚墒牵腋緵]有像她期望的那樣變好，反而變本加厲，成了整個上京城里，
最頑劣、最不堪的紈绔子弟，好幾次都?xì)獾盟薏坏糜H手打死我?！埂缚墒撬?/p>
還有我那個高高在上的父親，他們從來都不知道，我為什么會變成那樣?！刮疫@個時候，
輕聲插了一句：「為什么？」他轉(zhuǎn)過頭，看著我，眼里泛起了一絲水光，
那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深深的脆弱?！敢驗椋谀莻€學(xué)堂里，一起上學(xué)的，
還有很多別的孩子。他們都是宗門里各大長老、權(quán)臣的子女。他們……看不起我?！?/p>
「他們欺負(fù)我，把我的書扔進(jìn)水里，撕掉我的功課，在我的飯菜里撒沙子……甚至有一次，
他們把我推進(jìn)了后山的寒潭里，想淹死我……」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要不是……要不是路過的一個小姑娘，看我可憐，跳下來把我救了上去，
我恐怕……早就已經(jīng)死了。」這個場景，怎么……這么耳熟？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們嘲笑我，說我是個沒爹管、沒娘要的野孩子?！埂肝艺f，我不是！
我爹是玄天-宗-宗-主！」「他們就笑得更厲害了，說我撒謊，吹牛。
他們還指著我父親那個所謂的‘私生子’，那個叫慕容杰的，說，‘你看清楚，
那才是我們玄天宗真正的少主！你算個什么東西！’」「我氣不過，就沖上去跟他打了起來。
」「結(jié)果呢？我那個好父親，不問青紅皂白，就把我吊起來打了一頓。我跟他解釋，
他卻罵我，說我小小年紀(jì)，就學(xué)會了撒謊、嫉妒，心腸歹毒！」「我跑去跟我母親說，
你猜她說什么？」他自嘲地笑了笑，「她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別人為什么不欺負(fù)別人，
就只欺負(fù)你？肯定是你自己也有問題?！埂笍哪且院?，我就再也不在意了。
他們不是覺得我丟他們的臉嗎？那我就丟光好了。我成天流連于花街柳巷，
把所有紈??能夠敗壞他們名聲的事情，都做了一遍。」溫柔潔白的月光，
落在他那張俊美卻寫滿了脆弱的臉上。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我突然，
想到了一個被我遺忘了很久很久的畫面。十三年前，我剛進(jìn)宗門不久，
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小丫頭。有一次，我為了抄近路，偷偷跑去了后山。然后，
我看到了一個穿著錦衣華服、但渾身濕透、滿身是傷的小男孩，正被一群更大的孩子，
按在寒潭里。那些孩子，我認(rèn)識，是宗門里幾個長老的兒子。
而那個被他們指著鼻子罵“野種”的私生子，我也認(rèn)識。
我當(dāng)時……好像……是把那些人都打跑了，然后把那個快要凍僵的小男孩，
從水里拖了上來……我看著眼前的慕容燁，他眼角的淚痣，和當(dāng)年那個小男孩臉上的，
一模一樣。原來……是他。我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聲音卻異常地冷靜。
「你爹的那個私生子，慕容杰，現(xiàn)在在哪兒？」我突然，有了一個極其大膽的決定。
「在玄天宗，被我爹當(dāng)成眼珠子一樣疼著?！埂改阆氩幌搿瓐髲?fù)回去？」我看著他，
一字一頓地問。「我可以幫你?！箮湍悖堰@十三年來，所受的所有委屈和不公，
連本帶利地，全部討回來！我和慕容燁，還有被我提拔為“首席軍師”的阿三，
三個人湊在一起，開始密謀。阿三不愧是混跡市井多年的地頭蛇，只用了半天時間，
就把慕容杰的行蹤和喜好摸得一清二楚?！附?，燁少，查清楚了！」阿三拿著一張紙，
在我們面前比比劃劃，「那個叫慕容杰的，就是個繡花枕頭，一包草！修為平平，
全靠他爹給的法寶撐場面。而且，他最好面子，又極度好色！」「他名下，
有個叫‘醉仙樓’的客棧，其實就是個銷金窟。他每個月，都至少要去那里鬼混七八天?！?/p>
我跟慕容燁對視一眼，一個完美的計劃，瞬間成型。三天后的夜里。
一輛外表樸素、但內(nèi)里奢華的馬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醉仙樓的后門。車上，
下來一個身段妖嬈、被五花大綁、嘴里還塞著布條的“絕色美女”。那美女，是阿三假扮的。
他此刻畫著精致的妝容，穿著女人的衣服，雖然被綁著，但那雙眼睛，
卻平等地、惡狠狠地瞪著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醉仙樓的管事，早就被我們用重金買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