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四一大早,在小鎮(zhèn)西漁,石牌樓處前,早已搭建起一所高大戲臺,
一陣緊鑼密鼓般的鞭炮聲響起,兩三位身著寬大戲袍之人于戲臺之上試嗓,聲音時而雄厚,
時而尖銳,嗓音久久不絕于耳。還未正式開唱,臺下倒是傳來一聲聲叫好之聲,
在這清晨時分,戲臺之下早已聚集著一小撮人,男女老少,比比皆是,
本鎮(zhèn)之人大多數(shù)手拿一個小板凳,外鄉(xiāng)人沒有提前準備,只得干瞪眼站在后面,
竟是一大早起來就開始占位置了。隨著魚食節(jié)漸近,雖還有兩日光陰,但有心之人,
也能明顯感知,小鎮(zhèn)比之以往,熱鬧許多。最為明顯之處,莫過于外鄉(xiāng)人多了許多。
以往來此客商,行色匆匆,路過漁龍渡口處,大部分會在小鎮(zhèn)歇息一夜,
最多也就是嘗嘗小鎮(zhèn)的特有美食,短短逗留一兩日,便又匆匆離開。而此時,
在小鎮(zhèn)街頭街尾,眸子河邊,堤壩上,甚至水田旁,皆能碰到一些身著華麗綢緞之人,
這種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外鄉(xiāng)人。也有一些打扮的和普通農(nóng)戶漁民差不多,
但是嘴里卻抄著一口外地口音,也是能輕松分辨是否為小鎮(zhèn)之人。若是遇到那出手闊綽之人,
“熱情好客”的本地人拿出小鎮(zhèn)一些特產(chǎn)之物,大肆吹捧之下,
倒也能從富商身上宰下一大筆銀錢。不說他人,
莫渝在吃完早飯剛來這眸子河堤壩處準備取那放了一天一夜的幾個魚籠時,還未下堤壩,
就碰到了三四撥外鄉(xiāng)人,其中有問路的,有問哪家飯館做的菜好吃,
甚至還有問在何處位置垂釣最好的。最為奇怪的還有一波同行三人,其中一位年輕的公子哥,
急急忙忙的問廁所何在,莫渝倒是一時語塞,總不能說,在這鄉(xiāng)下之處,三急之下,
遍地都是廁所,就算說了,看著三人所穿華麗服飾,怕是無論如何也拉不下臉隨地方便。
于是莫渝只好給這公子哥指明離的最近的廁所,就在西漁不遠的石頭牌坊處。剛下堤壩,
莫渝走到一處做好標記的岸邊,剛附身下去,準備拔起一根寸長的木棍,
可眼色不經(jīng)意間瞥了旁處,陡然發(fā)現(xiàn),
身旁兩尺處也有一根長短粗細差不多的木棍斜插在岸邊,
只不過木棍中斷綁著的是一根細細的白線。見此莫渝也只能苦笑一聲,
看來想趁著魚食節(jié)前夕賺點銀錢的念頭不僅自己一人啊。以往來說,
有船有網(wǎng)的大戶漁家倒是很少到這眸子河上捕魚,費時費力不說,
這分支河里的魚的個頭比之浕水河的差的遠了。
除非特意來這眸子河下一些小魚小蝦來給家里子孫做點零嘴吃食的。
而且這下魚籠倒也是個技術(shù)活,不是說隨意找一處放上一日,第二日就能收獲滿滿。
在這夏日里下籠,自然要選一些陰蔽,水草豐茂之處為最好。
這一招也是莫渝年幼跟著東漁一漁夫偷學的,當初攢了點錢買了幾個魚籠的莫渝,
學著別人的在這岸邊下魚籠,可待到第二日信心滿滿的取出魚籠后,又是大失所望,
魚籠之中魚獲甚少,只有幾個指甲蓋大小的小河蝦在里面蹦噠,
剩余幾個魚籠取出后也都是如此,以為運氣不好的莫渝又重新往里放了餌料,
換了個地方再次下籠,可第二次取籠后亦是如此。第三次,第四次,
接連小半個月都是失望而歸。直到又一日黃昏,莫渝眼見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漁夫突然而至,
竟也是來這眸子河下魚籠,待老漁夫走后,莫渝便在老漁夫下好的幾處魚籠旁,也跟著下籠。
此法果然有限,第二日早早來收時,可謂漁獲滿滿。未等莫渝高興幾天,
沒曾想那老漁夫在另一日清晨起籠時起的比莫渝還早,早早便在岸邊等著莫渝,
年幼的莫渝眼見這偷師敗漏,還在想怎么跟那老漁夫說點好話,可那老漁夫卻是哈哈一笑,
滿不在乎的讓莫渝先起魚籠,而在事后這老漁夫倒是把這下魚籠的竅門大方的告訴了莫渝,
在那之后,短短一年光陰不到,莫渝就聽說那老漁夫去世了,
一番打聽之下才知道那老漁夫姓許?,F(xiàn)如今,偷師的莫渝也被別人偷了師去,只是不知是誰,
也不知他何時起籠子,若是有機會碰到莫渝也愿意把這其中竅門告知對方,現(xiàn)如今對方未來,
也只能各掃門前雪了。莫渝沿著綁在樹枝上的紅色細線,緩緩地拉動魚籠,
待到整個長條狀魚籠上岸,莫渝一節(jié)節(jié)的把漁籠之中所獲之物全部倒進魚簍之中,所幸還好,
雖沒逮到大家伙,小魚小蝦的,還算不少。尤其籠中有一種小魚,數(shù)目最多,不過寸長,
腦袋極其尖細,若再日光照耀之下,全身發(fā)出一種銀白之色。一般來說,魚出了水上了岸,
沒多大會就喪失了活力,而這種頭尖小魚,反倒是活蹦亂跳了半天,也不曾停歇。
這活力四射的小魚也是這眸子河中獨有之物,反而在上游大瀆更寬更深的浕水河不曾見過。
因其頭尖身白,小鎮(zhèn)之人便給這種小魚取名為尖頭白。這尖頭白無論是用網(wǎng)撈還是用桿釣,
都極其不易,因其形態(tài),在水中游的極快,并且甚是警覺,一有風吹草動,
這尖頭白便沉入水底之中。還是源于許性老漁夫告訴莫渝捉這尖頭白的法子,
這尖頭白一是生性晝伏夜出,二是其所喜之物乃是那螺絲肉,
所以放點稀碎的螺絲肉在魚籠中,靜置一夜,這尖頭白也就上鉤了。
不過下這尖頭白最好的季節(jié)也就七八兩月,也就是每年的雨季時分,等再冷了些,
這法子也不靈了。因這尖頭白難捉,再加上其魚肉緊實,不管是大火猛炒,熱油煎炸,
還是曬干之后做成小魚干,味道都極為鮮美。
所以這尖頭白比之小鎮(zhèn)上其他魚類價格都是高出了不少。忙碌片刻,
莫渝待幾只籠中漁貨全部取出后,便匆忙的往家走去,這小魚小蝦金貴的很,若不好生養(yǎng)著,
只怕兩日后,等到魚食節(jié)那天賣的話,怕是要死去大半?;氐叫≡褐?,
莫渝連忙找出一個木盆,接著又拿出三四個大碗,先是把魚簍里的魚蝦全部倒入木盆里,
隨后莫渝便是蹲在一旁,仔仔細細的挑挑揀揀。尖頭白這種小魚雖長不大,
但若是相互對比之下,總有個頭大的,個頭小的,莫渝按照長段大小挑揀分為兩類,
大的是大的價錢,小的就按照小的價賣。大小分別放置于兩個空碗之中,
少年的精打細算真是透到骨子里了。大的養(yǎng)于水缸之中,小的尖頭白則是委屈點,
隨意找個挑水的木桶,養(yǎng)兩日也不礙事。待到莫渝把尖頭白挑揀完之后,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未至門前,就聽到一聲:“渝哥,渝哥?!辈挥貌拢?/p>
就知道來人是誰。果不其然,很快敞開一條縫的遠門就被一人大力推開,
推門而入的正是身穿一身青色長衫的趙昱。莫渝無奈對著一臉汗水的趙昱說道:“小年,
下次進門慢點,我這木門可經(jīng)不起你幾次這樣。”趙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