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部的格子間里,打印機的嗡鳴聲和鍵盤敲擊聲混在一起,像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阮星辰剛放下背包,一個穿紅色連衣裙的女人就走了過來,是市場部的組長李曼,臉上掛著職業(yè)化的假笑,手里攥著一疊文件。
“你就是新來的實習(xí)生阮星?”李曼把文件往她桌上一扔,紙頁散了一地,“先把這些資料復(fù)印五十份,下午上班前要送到各部門。對了,復(fù)印機在茶水間旁邊,卡紙了自己修,別什么小事都來問我。”
阮星辰彎腰撿文件,指尖碰到地上的咖啡漬,黏糊糊的。她抬頭想道謝,李曼已經(jīng)踩著高跟鞋走了,路過其他同事工位時,還回頭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著嘲諷的笑。
她沒多說什么,抱著文件走向茶水間。復(fù)印機果然老得掉牙,按下復(fù)印鍵后,紙卡在里面,她伸手去掏,指尖被刮破了,滲出血珠。她吮了吮手指,繼續(xù)跟復(fù)印機較勁,折騰了半小時,才復(fù)印好第一份。
中午吃飯時,她坐在食堂的角落,剛打開外賣盒,就聽見鄰桌的人在議論。
“聽說了嗎?董事長的繼承人好像找到了,是個女的,還是個普通上班族,說不定是冒牌貨呢?!?/p>
“可不是嘛,鄭董都不認可她,說她連房地產(chǎn)是什么都不知道,還想接管阮氏?”
“我看啊,用不了多久,她就得被董事會趕出去,到時候咱們公司還是鄭董說了算。”
阮星辰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米飯戳在飯盒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她知道這些人說的是自己,卻只能假裝沒聽見,一口一口地吃飯,味同嚼蠟。
下午上班,她把復(fù)印好的資料送到各部門。走到總裁辦公室外時,門沒關(guān)嚴,她聽見里面?zhèn)鱽頎幊陈暋?/p>
“林特助,你為什么要幫那個女人?她根本不是接管阮氏的料!”是鄭國忠的聲音,帶著怒火,“你跟了董事長這么多年,應(yīng)該知道阮氏不能毀在一個外人手里!”
“鄭董,阮小姐是董事長的法定繼承人,這是法律認可的?!绷中捱h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而且,她有能力,只是需要時間?!?/p>
“能力?她一個小公司出來的,能有什么能力?”鄭國忠冷笑,“我看你是被她迷惑了!林修遠,我勸你別執(zhí)迷不悟,不然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p>
阮星辰的心猛地一沉,剛想敲門,門就開了。鄭國忠看見她,臉色瞬間變了,哼了一聲,拂袖而去。林修遠愣了一下,隨即恢復(fù)了平靜,接過她手里的資料:“辛苦了,回去吧?!?/p>
她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開。走到拐角處時,她回頭看了一眼,看見林修遠靠在門框上,用手按著胃,臉色蒼白。她心里咯噔一下,想回去問問,卻又怕打擾他,只能作罷。
接下來的日子,阮星辰在市場部過得并不輕松。李曼總是故意刁難她,把最難搞的客戶推給她,把最緊急的任務(wù)交給她,還讓她負責(zé)整理十年前的舊檔案,那些檔案堆在雜物間里,滿是灰塵。
有一次,她熬夜整理好的檔案,第二天早上發(fā)現(xiàn)被人弄亂了,文件散了一地,還沾了咖啡漬。她蹲在地上撿文件時,看見李曼和幾個同事站在不遠處,偷偷地笑。
“你看她那樣,還真以為自己是來當(dāng)大小姐的?”
“就是,一個實習(xí)生,還想跟我們搶功勞?”
“聽說她跟林特助走得近,說不定是靠關(guān)系進來的呢。”
阮星辰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強忍著沒掉下來。她知道,現(xiàn)在不是哭的時候,她必須撐下去。
那天晚上,她在公司加班,重新整理檔案。辦公室里只剩下她一個人,燈光昏暗,打印機還在嗡嗡作響。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剛想喝口水,就聽見有人敲門。
是林修遠。他手里拿著一杯熱牛奶,遞給她:“還沒下班?”
“快了,還有一點就整理完了?!比钚浅浇舆^牛奶,暖意從指尖傳到心里。
林修遠坐在她對面,看著她用左手艱難地整理文件,右手偶爾會不自覺地顫抖。他想起醫(yī)生說的話,她的右手神經(jīng)受損嚴重,至少需要半年才能恢復(fù),現(xiàn)在強行用手,會留下后遺癥。
“別太勉強自己?!绷中捱h的聲音很輕,“明天我跟李曼說,讓她給你換個輕松點的任務(wù)?!?/p>
“不用?!比钚浅綋u頭,“我能行。這點困難都克服不了,怎么接管阮氏?”
林修遠看著她堅定的眼神,心里有些動容。他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她:“這是城東智慧社區(qū)項目的詳細資料,你之前提的想法,我跟鄭董說了,他同意讓你試試,負責(zé)對接周邊的商家?!?/p>
阮星辰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真的?謝謝林特助!”
“不用謝我,是你自己爭取來的?!绷中捱h看著她的笑容,眼底閃過一絲溫柔,“不過,你要注意安全,最近公司不太平,有人可能會對你不利?!?/p>
他頓了頓,又說:“如果遇到什么麻煩,隨時給我打電話,不管多晚?!?/p>
阮星辰點頭,把文件抱在懷里,像抱著寶貝一樣。她知道,這是她的機會,她必須抓住。
那天晚上,阮星辰回到公寓,熬夜做了一份詳細的對接方案。她用左手打字,速度很慢,手指酸了就揉一揉,眼睛累了就滴點眼藥水。窗外的天漸漸亮了,她終于完成了方案,趴在桌上睡著了,嘴角還帶著笑。
第二天早上,她把方案交給李曼,李曼看都沒看,就扔在一邊:“一個實習(xí)生,還想做方案?你先把這些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好,下午下班前給我?!?/p>
阮星辰看著桌上堆積如山的數(shù)據(jù)表,心里有些失落。她剛想爭辯,林修遠就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份文件,遞給李曼:“李組長,阮星負責(zé)的城東項目,是董事長特批的,她的方案需要直接交給我,不用經(jīng)過你。”
李曼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卻不敢反駁,只能訕訕地接過文件:“好,我知道了。”
林修遠看著阮星辰,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開。阮星辰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暖暖的,仿佛有了依靠。
接下來的日子,阮星辰開始忙著對接周邊的商家。她每天早出晚歸,跑遍了城東的超市、醫(yī)院、學(xué)校,磨破了嘴皮子,終于有幾家商家同意合作。
有一次,她去對接一家醫(yī)院時,遇到了徐家明。他穿著西裝,手里拿著一份合同,看見她,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星辰?你怎么在這里?”徐家明走過來,想拉她的手。
阮星辰往后退了一步,避開他的手:“我在工作,徐先生,請你自重?!?/p>
“工作?你不是被公司開除了嗎?怎么會在這里?”徐家明打量著她,看見她胸前的阮氏工牌,臉色瞬間變了,“你……你進了阮氏?你跟阮氏有什么關(guān)系?”
阮星辰?jīng)]回答,轉(zhuǎn)身就走。徐家明追上來,拽著她的胳膊:“阮星辰,你別裝了!你是不是靠林修遠才進的阮氏?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東西!”
“放手!”阮星辰用力甩開他的手,“徐家明,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我的事跟你沒關(guān)系!”
“沒關(guān)系?”徐家明冷笑,“你別忘了,你媽當(dāng)年的事,我還知道不少。如果你不跟我復(fù)合,我就把你媽的事捅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殺人犯的女兒!”
阮星辰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母親的事是她心里最深的疤,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你想怎么樣?”阮星辰的聲音發(fā)顫。
“跟我復(fù)合,并且?guī)臀夷玫饺钍系捻椖?。”徐家明得意地笑,“只要你答?yīng),我就不把你媽的事說出去?!?/p>
阮星辰看著他丑陋的嘴臉,心里又氣又恨。她真想一巴掌扇過去,卻又怕他真的把母親的事捅出去。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林修遠從車里下來。他走到徐家明面前,眼神冰冷:“徐先生,請你放開阮小姐?!?/p>
徐家明看見林修遠,臉色變了變,卻還是沒放手:“林特助,這是我跟我女朋友的事,跟你沒關(guān)系?!?/p>
“女朋友?”林修遠冷笑,“阮小姐已經(jīng)跟你分手了,你現(xiàn)在的行為,已經(jīng)構(gòu)成騷擾。如果再不放人,我就報警?!?/p>
徐家明的手松了松,卻還是不甘心:“林修遠,你別多管閑事!”
“阮小姐是我負責(zé)的項目對接人,她的安全我必須負責(zé)?!绷中捱h把阮星辰拉到自己身后,“徐先生,我勸你以后不要再騷擾阮小姐,否則,我會讓你在這個城市待不下去?!?/p>
徐家明看著林修遠冰冷的眼神,心里有些害怕,只能恨恨地瞪了阮星辰一眼,轉(zhuǎn)身走了。
阮星辰靠在林修遠身后,心臟還在砰砰直跳。她看著林修遠的背影,突然覺得很安心。
“你沒事吧?”林修遠轉(zhuǎn)過身,看著她蒼白的臉,語氣里帶著關(guān)切。
“我沒事,謝謝你,林特助?!比钚浅降穆曇粲行┻煅?。
“不用謝?!绷中捱h從車里拿出一瓶水,遞給她,“以后遇到這種事,別跟他糾纏,直接給我打電話?!?/p>
他頓了頓,又說:“徐家明這個人,人品不好,你以后離他遠點。如果他再敢騷擾你,我會處理?!?/p>
阮星辰點頭,接過水,喝了一口。水很涼,卻澆不滅她心里的暖意。她知道,林修遠是真的在幫她,不管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
那天晚上,阮星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想起林修遠保護她的樣子,想起他給她熱牛奶的樣子,想起他幫她爭取項目的樣子,心里泛起一陣異樣的感覺。她知道,自己可能對林修遠動心了,可她又不敢確定,畢竟他們的身份差距太大,而且她現(xiàn)在的處境,也不允許她有太多的感情糾葛。
她嘆了口氣,翻了個身,看著窗外的月亮。月光灑在地上,像一層薄薄的霜。她不知道未來會怎么樣,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過董事會的考驗,不知道能不能查清車禍的真相,更不知道,她和林修遠之間,會不會有未來。
但她知道,不管有多難,她都要走下去。為了母親,為了自己,也為了那些幫助她的人。
林修遠看著她緊張的模樣,喉結(jié)輕輕滾動了一下。他接過水杯,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兩人都愣了一下,又飛快地移開。辦公室里的空調(diào)風(fēng)很涼,阮星辰卻覺得臉頰發(fā)燙,慌忙找了個借口,逃回了自己的工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