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擁有重置五分鐘時間的能力。每天深夜十二點刷新,僅限一次。過去十年,
我利用這個能力救過跳樓者、阻止過車禍、甚至幫人挽回錯過的愛情。
但我從未為自己使用過——直到遇見那個總是遲到的咖啡店女孩。今天是我們第一次約會,
她發(fā)消息說會遲到五分鐘。我笑著按下重置鍵,準備迎接最完美的初見。第十次重置時,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這已經是你第十次倒帶時間了?!薄澳愕降自诤ε率裁矗?/p>
”午后的陽光斜切進“時嶼”咖啡館巨大的落地窗,在深胡桃木色的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又被裊裊升騰的咖啡熱氣攪得有些模糊??諝饫飶浡姹憾棺拥慕瓜恪⑴D痰奶鹉?,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都市疲憊靈魂的嘆息。背景音樂是舒緩的爵士鋼琴,
音符懶洋洋地漂浮著,幾乎要被角落里幾個白領壓低聲音的討論蓋過去。
陳默坐在他慣常的角落位置,面前放著一杯早已涼透的美式。
他的視線看似落在窗外川流不息的車河上,焦點卻渙散著,像在等待什么,
又像只是單純地放空。他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溫涼的咖啡杯壁,
杯沿上留下一個淺淺的指紋。就在這時,一聲尖銳到刺破慵懶空氣的哭喊猛地扎了進來!
“哇——媽媽!我的球!”陳默的瞳孔瞬間聚焦。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男孩,
正跌跌撞撞地追著一個鮮紅色的塑膠小皮球,沖向咖啡館門口車來人往的繁忙馬路。
孩子的母親,一個年輕女人,正背對著門口在柜臺前焦急地翻找錢包,
對身后迫近的危險毫無察覺。紅色的小球蹦跳著,滾過門檻,落向人行道邊緣。
小男孩緊追不舍,小小的身體帶著一種不管不顧的沖勁,眼看就要撲進車流!
時間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按下了慢放鍵。
陳默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小男孩臉上混合著興奮和焦急的表情,
看到他一只腳已經踏出了咖啡館的門檻,懸空在人行道與車道的交界處。背景里,
一輛銀灰色的轎車正加速駛來,司機似乎正低頭看著什么,
完全沒有注意到前方那個即將闖入死亡區(qū)域的小小身影??Х瑞^里,
幾個靠窗的客人也發(fā)現(xiàn)了險情,驚叫聲卡在喉嚨里,有人猛地站起,卻顯然來不及做任何事。
陳默放在桌下的左手,食指和中指極其輕微地、幾乎無法察覺地相互一搓。
嗡——一種只有他能感知到的、極其細微的震顫,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粒石子激起的漣漪,
瞬間擴散開來,覆蓋了以他為中心的、半徑大約五米的空間??諝馑坪跖で巳f分之一秒,
光線也黯淡了一瞬,隨即恢復正常。背景音樂里那個慵懶的薩克斯音符,突兀地中斷,
又無縫銜接地重新響起,仿佛剛才的斷裂只是錯覺。時間,被精準地倒回了五秒之前。
小男孩依舊站在咖啡館門口內側,距離門檻還有兩步遠。
他臉上帶著即將追到心愛玩具的純真笑容,小手向前伸著,目標還是那個滾向門外的紅皮球。
他的母親還在柜臺前翻找錢包,背影透著同樣的焦急。一切如常,無人察覺。
陳默的身體比思想更快一步行動。他猛地從座位上站起,長腿幾步就跨到了門口。
在小男孩即將再次邁出那危險一步的瞬間,他俯下身,一只手臂穩(wěn)穩(wěn)地攔在了孩子胸前,
另一只手則敏捷地探出門外,在皮球滾下人行道邊緣前的一剎那,穩(wěn)穩(wěn)地將其撈了回來。
“嘿,小家伙,”陳默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的輕松,他把紅皮球塞回小男孩懷里,
“外面車多,在這里玩更安全,好嗎?”小男孩懵懂地抱著失而復得的球,大眼睛眨了眨。
年輕的母親這時才聞聲回頭,看到門口的景象,瞬間明白了剛才可能的危險,
臉色“唰”地白了。她沖過來一把抱住孩子,迭聲向陳默道謝,聲音帶著后怕的顫抖。
陳默只是擺擺手,臉上沒什么表情,轉身走回自己的座位。鄰桌一位目睹了全程的女士,
對他投來贊許的目光,低聲對同伴說:“反應真快,幸好他離得近。
”陳默重新端起那杯涼透的美式,抿了一口??酀囊后w滑過喉嚨,
留下熟悉的、略帶麻木的回味。他瞥了一眼咖啡館墻壁上造型簡潔的掛鐘,
秒針正不緊不慢地走著。他指腹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左手無名指根部——那里皮膚光滑,
沒有任何戒指的痕跡,卻似乎殘留著某種難以言喻的、使用過特殊力量后的微麻感。十年了。
這個在每天午夜十二點準時刷新、僅能使用一次、每次只能倒流五分鐘的能力,
像一個沉默的烙印,跟隨了他整整十年。他用它做過很多事。
救下過站在天臺邊緣、眼神空洞的陌生人;在刺耳的剎車聲響起前零點幾秒,
將那個低頭看手機、渾然不覺危險的行人拽回路邊;甚至,在一個滂沱大雨的夜晚,
他倒流時間,提醒一個在酒吧門口醉醺醺打電話、即將被女友徹底拉黑的年輕人,
那句關鍵的氣話其實可以咽回去。他像一個游離在時間縫隙里的幽靈,
無聲地修正著他人生命中那些微小卻可能致命的錯漏。每一次使用,都精準、高效,
不留痕跡。他從不期待感謝,甚至刻意避開被幫助者后續(xù)可能的探尋目光。
他習慣了這種旁觀者的角色,習慣了在時間的褶皺里做一個沉默的修補匠。直到一周前。
那個雨下得毫無征兆的傍晚,天空陰沉得如同打翻的墨水瓶。
陳默照例坐在“時嶼”的老位置,看著窗外匆忙避雨的行人。咖啡館的門被猛地推開,
帶進一陣潮濕的水汽和冷風。一個女孩幾乎是撞了進來,帶著一身狼狽的雨痕。
她的米色風衣肩頭濕了一大片,深栗色的長發(fā)有幾縷貼在白皙的頸側,鼻尖凍得微微發(fā)紅。
她手里抱著一個看起來被保護得很好的牛皮紙文件袋,自己卻淋得像只落湯雞。
她一邊跺著腳試圖甩掉鞋上的雨水,一邊懊惱地小聲嘀咕:“完了完了,
又遲到了……這下肯定趕不上了……”她急匆匆地沖到柜臺,
語速飛快地對店員說:“一杯熱美式,打包!快一點,拜托了!”聲音清亮,
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喘息。店員熟練地操作著咖啡機。等待的間隙,女孩似乎才感覺到冷,
抱著手臂,微微縮著肩膀,目光有些茫然地掃過咖啡館。她的視線掠過陳默的方向時,
短暫地停頓了一下。那雙眼睛很大,瞳仁是偏淺的琥珀色,在咖啡館暖黃的燈光下,
像蘊著兩汪清澈的泉水,此刻卻盛滿了顯而易見的焦急和一絲……迷路小動物般的無措。
陳默的心跳,在那個瞬間,漏了一拍。一種極其陌生的感覺,像細小的電流,
猝不及防地竄過他的神經末梢。他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低頭看著自己杯中早已冷透的咖啡。
女孩拿到咖啡,又像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消失在門外的雨幕里,
只留下空氣中一絲淡淡的、混合著雨水和某種清新柑橘香氣的味道。第二天,同一個時間,
陳默又看到了她。這次她沒遲到,但顯得很疲憊,抱著一摞厚厚的文件夾,
點單時還差點把零錢撒了一地。陳默默默地看著她手忙腳亂地收拾,
看著她因為店員一句“小心點”而微微泛紅的臉頰。第三天,
第四天……她似乎成了“時嶼”傍晚時分的常客。有時步履匆匆,有時略顯疲憊,
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總是亮晶晶的,像藏著無數(shù)未說完的故事。陳默知道了她叫林晚,
是附近一家設計公司的員工,似乎總有趕不完的稿和開不完的會。她習慣點熱美式,
偶爾會加一塊提拉米蘇,用小勺子一點點挖著吃的時候,神情會變得格外專注和滿足。
陳默從未主動上前搭話。他只是坐在角落,像一個設定好程序的觀測者,
記錄著她每一次推門而入時帶進的風,她點單時微微揚起的下巴,
她偶爾對著手機屏幕露出的無奈笑容,以及她身上那股越來越熟悉的、淡淡的柑橘香。
他習慣了在時間的夾縫里行走,習慣了修正他人的“錯誤”。可面對林晚,
面對她那些小小的、無傷大雅的遲到和手忙腳亂,他從未動過使用能力的念頭。
那些“不完美”,在她身上,反而奇異地構成了一種生動的、真實的吸引力。
他像一個吝嗇的守財奴,守護著自己那僅有一次的、珍貴無比的五分鐘重置權,
只為那些真正危急的時刻準備著。直到昨天傍晚。林晚又一次踩著點沖進咖啡館,
額角帶著細密的汗珠。她照例點了熱美式,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拿了就走。她站在柜臺前,
手指有些緊張地絞著風衣的腰帶,目光在咖啡館里搜尋了一圈,
最終落在了角落里的陳默身上。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朝他走了過來?!班?,
”她的聲音比平時低一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那個……我經??吹侥阕谶@里。
我叫林晚?!标惸痤^,對上那雙清澈的琥珀色眼睛。他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發(fā)緊,
只是點了點頭:“陳默。”“嗯,我知道?!绷滞淼哪橆a飛起兩抹淡淡的紅暈,
“我……我想問,明天晚上,你有空嗎?
我知道附近新開了一家不錯的日料店……”后面的話,陳默聽得有些模糊。
他只清晰地捕捉到了“明天晚上”和“日料店”這兩個詞,
以及林晚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期待。心臟在胸腔里有力地撞擊著,
一種久違的、帶著暖意的悸動迅速蔓延開來。他幾乎沒有思考,幾乎是本能地回應:“好。
”林晚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落入了星辰:“那說定了!晚上七點,店門口見?
地址我發(fā)你微信?”她迅速拿出手機?!昂谩!标惸俅吸c頭,拿出手機,掃了她的二維碼。
屏幕上跳出一個可愛的貓咪頭像,昵稱是“LinWan”?!澳蔷汀魈煲?!
”林晚朝他揮了揮手,拿起打包好的咖啡,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留下空氣中那縷柑橘香和呆坐在原地、心跳如擂鼓的陳默。明天見。
這三個字在他腦海里反復回響。他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上那個新添加的聯(lián)系人,
指尖懸在屏幕上方,猶豫了很久,最終點開對話框,輸入又刪除,
最終只發(fā)過去一個簡單的:“收到?!彼畔率謾C,目光落在窗外漸漸亮起的霓虹上。
十年間,他修正過無數(shù)他人的“錯誤”,卻從未想過為自己按下那個按鈕。但這一次,
不一樣。這是他第一次約會,和林晚的第一次約會。一個念頭,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
纏繞住他的心臟——他想要一個完美的開始。一個沒有任何意外、沒有任何瑕疵的初見。
為此,他愿意動用那僅有一次的、珍貴無比的五分鐘重置權。
他輕輕轉動了一下左手無名指根部,那里仿佛還殘留著使用能力后的微麻感。這一次,
不是為了救人,不是為了阻止災難,僅僅是為了……他自己。為了那個叫林晚的女孩。
傍晚六點五十分,“竹”日料店門口。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街道兩旁店鋪的霓虹招牌次第亮起,將行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空氣中飄蕩著食物誘人的香氣和都市夜晚特有的喧囂。陳默站在約定的地點,背脊挺得筆直,
像一株安靜的松。他提前了十分鐘到達,精心打理過的頭發(fā),熨帖的淺灰色襯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