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與八阿哥被廢后,朝堂上的勢力格局為之一變。
允禛雖未被明立為儲君,但朝中大半官員已看出風向,紛紛向他靠攏,一時間,四阿哥府門庭若市,好不熱鬧。
沈清魚卻始終覺得心頭壓著塊石頭。
她清楚記得前世此時,三阿哥曾借著賑災之名,暗中拉攏了幾位手握兵權的將軍,其中就包括江寧將軍。
江寧將軍手握江南水師,實力不容小覷,若是被三阿哥拉攏過去,對允禛來說將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三阿哥最近在江南動作頻繁。”
沈清魚將一份密報放在允禛案上,密報是她安插在江南的眼線傳來的,
“他以巡查河堤為由,與江寧將軍來往甚密,還送了不少貴重的禮物,看樣子是想拉攏他?!?/p>
允禛捏著密報的手指微微泛白,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有些發(fā)紅。
江寧將軍手握江南水師,是塊不容小覷的力量,若是真的被三阿哥拉攏過去,后果不堪設想。
他抬眼看向沈清魚,見她眉宇間凝著憂慮,伸手將她鬢邊的碎發(fā)別到耳后,動作溫柔:
“我已讓霍啟暗中盯著了?;魡⑥k事,你放心。”
沈清魚一怔。
霍啟是允禛潛邸舊人,忠心耿耿,武藝高強。
她望著他眼底的深邃,忽然明白——他不僅帶著記憶歸來,更在暗中布下了遠比前世更周密的網(wǎng)。
“只是……”
沈清魚猶豫道,“江寧將軍是個老狐貍,狡猾得很,而且手握兵權,底氣十足,霍啟雖然能干,但未必是他的對手。
我們是不是應該再想個辦法?”
“所以需要你幫個忙?!?/p>
允禛握住她的手,指尖帶著薄繭,那是常年握筆和練武留下的痕跡,
“你父親在江南水師有位舊部,姓周,當年曾受沈家恩惠,對沈家忠心耿耿。
如果你能出面聯(lián)系他,讓他幫忙盯著江寧將軍,甚至策反他,那我們就有勝算把握了?!?/p>
沈清魚眼睛一亮。她想起來了,周副將是父親一手提拔的,當年父親被構陷時,唯有他敢上書直言,為父親辯解。只是前世她被困在王府,根本沒機會聯(lián)系外臣,才讓這條線斷了。
“我這就寫信?!?/p>
她轉身想去取紙筆,卻被允禛拉住。
他從懷中掏出一枚小巧的玉佩,玉質溫潤,上面刻著個“沈”字,是沈家的家徽:
“讓小翠帶著這個去,周副將認得這個,看到它,就會相信你的話。”
沈清魚指尖撫過玉佩上的紋路,忽然想起這是父親給她的及笄禮,
前世落水時不慎遺失,她一直以為再也找不回來了,沒想到落在了他手里。
她抬頭時撞進他眼底的暖意,心口忽然一軟,像是有暖流劃過。
三日后,小翠帶回消息,說周副將已愿暗中相助,還傳來了三阿哥與江寧將軍密談的記錄。
沈清魚展開信紙,見上面記著三阿哥承諾登基后將江南鹽稅分三成給江寧將軍,筆尖的墨都透著貪婪和野心。
“果然是為了鹽稅?!?/p>
允禛冷笑一聲,將信紙湊到燭火上點燃,火苗舔舐著信紙邊緣,很快就化為灰燼,
“江南鹽利豐厚,三阿哥早就覬覦了,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p>
沈清魚看著灰燼飄落在案上,輕聲道:
“我們不能只盯著江南。三阿哥覬覦鹽稅,無非是為了錢,有了錢,他才能招兵買馬,與我們抗衡。我們要斷了他的財路?!?/p>
允禛挑眉看她,眼里帶著一絲期待:“你有什么想法?”
“國庫空虛,皇上最近在愁西北軍餉。”
沈清魚走到地圖前,指尖點向甘肅一帶,
“這里的馬場若能擴編,既能節(jié)省軍餉,又能加強邊防,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父親說過,當年他在甘肅養(yǎng)的戰(zhàn)馬,能日行千里,戰(zhàn)斗力極強?!?/p>
允禛眼中閃過精光。
他從未想過沈清魚對軍務竟如此熟悉,那些被他忽略的細節(jié),在她口中都成了破局的關鍵。
他走上前,從身后輕輕環(huán)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發(fā)頂:“小魚,你真是我的福星?!?/p>
沈清魚的臉頰微微發(fā)燙,卻沒有掙開。
窗外的月光灑進來,將兩人的影子疊在地圖上,仿佛連江山都成了他們的背景,溫馨而美好。
幾日后的朝會上,允禛果然提出擴編甘肅馬場的奏議。
他詳細闡述了擴編馬場的好處,包括節(jié)省軍餉、提高軍隊戰(zhàn)斗力、加強邊防等,條理清晰,有理有據(jù)。
皇上起初還有些猶豫,畢竟擴編需要一大筆啟動資金,國庫現(xiàn)在確實緊張。
但當允禛說出“以鹽稅抵押,三年后連本帶利歸還國庫,絕不虧欠”時,皇上的眼睛亮了。
“老四這個法子好!”
皇上拍著龍椅扶手,語氣激動,“既解了軍餉之急,又能強軍,真是妙計!朕準了!”
三阿哥站在朝班中,臉色鐵青,拳頭握得緊緊的。
他沒想到允禛竟能從鹽稅里挖出這么個主意,不僅截了他的財路,還討好了皇上,真是氣煞他也。
散朝時,他故意撞了允禛一下,語氣不善:“四弟好手段。”
允禛淡淡一笑,語氣平靜無波:“三哥過獎,只是為朝廷分憂罷了。”
看著允禛挺拔的背影,三阿哥捏緊了拳頭。他絕不會讓允禛這么輕易就得逞,一定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當晚,沈清魚正在給允禛縫補一件磨損的箭袖,那是他常穿的一件,袖口處因為常年拉弓而磨破了。
忽然聽到院外傳來爭吵聲,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小翠匆匆進來稟報:“王妃,三阿哥府的人送來一盒點心,說是給王爺?shù)模绦l(wèi)攔著不讓進,雙方正在爭執(zhí)?!?/p>
沈清魚心里咯噔一下。
三阿哥絕不會無緣無故送點心,這里面定然有貓膩。她放下針線起身:“去看看?!?/p>
府門口,一個小廝捧著錦盒,正與侍衛(wèi)爭執(zhí)。那錦盒雕花精致,上面還纏著紅綢,看起來倒像是份心意。
見沈清魚出來,小廝立刻換上諂媚的笑:“王妃娘娘,這是我家主子特意給四王爺備的點心,說是感謝王爺在朝堂上的‘提點’,還請您通融通融?!?/p>
沈清魚瞥了眼錦盒,目光落在小廝的袖口上。
那里沾著點白色粉末,若不仔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但沈清魚對這個太熟悉了——那是砒霜特有的光澤。
前世柳如煙就用這招害過她,在點心里摻微量砒霜,讓人慢性中毒,神不知鬼不覺,查都查不出來。
沒想到三阿哥也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王爺最近腸胃不適,怕是無福消受?!?/p>
沈清魚笑意盈盈地退后一步,語氣客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拒絕,“還請轉告三阿哥,心意領了,點心就不必了?!?/p>
小廝的臉色僵了僵,還想再說什么,卻見允禛帶著侍衛(wèi)走了過來。
他眼神一凜,氣場強大,小廝頓時嚇得不敢說話了。
“三哥的好意,本王領了?!?/p>
允禛的語氣冰冷,不帶一絲感情,“東西收下了,你且回去回復吧?!?/p>
小廝見狀,知道再糾纏下去也沒用,甚至可能惹禍上身,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允禛看著錦盒被侍衛(wèi)收走銷毀,轉頭看向沈清魚,眼里帶著后怕:
“以后這種事,讓侍衛(wèi)處理就好,別自己上前。萬一有什么閃失,我怎么辦?”
“我沒事?!?/p>
沈清魚握住他的手,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倒是三阿哥,已經(jīng)急得狗急跳墻了,我們更要小心?!?/p>
允禛點頭:“他越是急,我們越要穩(wěn)。甘肅馬場的事,我已經(jīng)讓霍啟去督辦了,定不會讓他插手。
至于三阿哥,我們就等著看他的好戲吧?!?/p>
沈清魚看著他沉穩(wěn)的側臉,忽然覺得無比安心。
前世她總覺得他冷漠,卻不知他只是把溫柔和擔當藏在了深處,不輕易示人。
幾日后,甘肅傳來消息,說霍啟在馬場附近發(fā)現(xiàn)了一批私鹽,數(shù)量巨大。
順著這條線索查下去,竟牽扯出三阿哥暗中勾結鹽商,倒賣官鹽,牟取暴利的證據(jù)。
皇上震怒,當即下令削去三阿哥的爵位,貶為庶人,圈禁在府中,永世不得翻身。
至此,朝中除了十四阿哥再無敢與允禛抗衡的皇子。
沈清魚站在廊下,看著庭院里盛開的海棠花,忽然想起前世這個時候,她正在冷院里對著一枝枯草發(fā)呆,滿心絕望。
而現(xiàn)在,花香滿院,身邊有他,未來有希望。
“在想什么?”
允禛從身后走來,遞給她一支剛折的海棠,花瓣嬌嫩,香氣怡人。
沈清魚接過那枝海棠,花瓣上還沾著晨露,涼絲絲的。
她低頭嗅了嗅,清甜的香氣漫過鼻尖,心里忽然敞亮起來。
“以前總覺得這花太艷,”
她輕聲道,“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原來也很好看?!?/p>
允禛從身后環(huán)住她,下巴抵在她發(fā)頂,聲音溫柔:“以前是我不好,讓你錯過了太多好東西。以后,我會帶你看遍世間所有的美好?!?/p>
沈清魚靠在他懷里,聽著他沉穩(wěn)的心跳,忽然想起前世冷院的那株枯草。
那時她以為人生就這樣了,卻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時刻——花香滿院,愛人在側,歲月靜好。
“三阿哥倒了,還有十四阿哥?!?/p>
沈清魚轉過身,指尖劃過他衣襟上的盤扣,語氣帶著一絲擔憂,“他手里還有神機營的兵權,不能大意?!?/p>
允禛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微用力:
“我知道。十四弟看著魯莽,實則心思細得很,野心也不小。
前幾日他還借著吊唁八阿哥的由頭,拉攏了幾個宗室子弟,想要積蓄力量?!?/p>
沈清魚眉峰微蹙:“要不要我讓人……”
“不用?!?/p>
允禛搖頭,眼神銳利,“他想跳,就讓他跳。跳得越高,摔得越慘。
我已經(jīng)讓人盯著神機營的糧草了,他要是敢動歪心思,我就讓他的人餓著肚子打仗,看他還怎么蹦跶。”
沈清魚忍不住笑了。
這個男人,狠起來的時候,真是半點不留情面。
但她知道,他的狠,都是為了保護他們的未來。
接下來的日子,朝堂上果然平靜了許多。
允禛借著擴編馬場的由頭,將西北軍權牢牢握在手里,又提拔了幾個寒門出身的官員,漸漸平衡了宗室的勢力。
沈清魚則在府里開了間繡坊,名義上是教京中貴婦刺繡,實則成了傳遞消息的據(jù)點,收集各方情報。
這日,沈清魚正在繡坊教幾位夫人繡荷包,小翠悄悄塞給她一張字條。
上面只有四個字:“十四異動”。
她心里一緊,借口更衣去了后院。
負責聯(lián)絡的婆子正在墻角等著,見她來,連忙稟報:
“王妃,十四阿哥昨晚讓人去了神機營的軍營,好像在清點人數(shù),還調撥了一批武器,看樣子是有所動作?!?/p>
“知道了?!?/p>
沈清魚點頭,神色凝重,“告訴霍將軍,按原計劃行事,別打草驚蛇。密切關注十四阿哥的動向,有任何情況立刻匯報”
婆子應聲而去。
沈清魚站在廊下,看著院里的石榴樹,忽然想起前世十四阿哥正是靠著神機營的兵力,成為實力最雄厚的皇子。
這一世,絕不能讓歷史重演。
傍晚回到府里,允禛正在書房看奏折。
見她回來,他放下朱筆,起身迎了上去:“十四弟有動作了?”
“嗯?!?/p>
沈清魚走到他身邊,將剛才得到的消息告訴了他,“他在清點人數(shù),調撥武器,怕是想有所動作。”
允禛冷笑一聲:“我就知道他耐不住性子??磥硎怯X得我最近太順了,想給我找點麻煩。”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份奏折,遞給沈清魚,“你看這個?!?/p>
沈清魚接過一看,是彈劾十四阿哥克扣軍餉的奏折,上面還附著幾位士兵的供詞,寫得清清楚楚,證據(jù)確鑿。
“這是……”沈清魚有些驚訝。
“霍啟讓人弄的。”
允禛語氣平淡,“十四弟為了拉攏人心,私自給京機處的士兵加了餉銀,這筆錢自然只能從別處扣。
他克扣了其他幾支軍隊的軍餉,早就引起了不滿。
我讓人收集了這些證據(jù),就等他動手了?!?/p>
晚風吹過庭院,帶來陣陣花香。
沈清魚看著允禛眼底的星光,忽然覺得,不管前路還有多少風雨,只要他們并肩而立,就沒什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