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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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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簡介:

社恐殯儀師×戲精裝死富豪——一場荒誕又溫情的“詐尸”鬧??!

殯儀館新人化妝師林晚,社恐值滿點(diǎn),日常工作是給遺體化安詳妝。直到某天,她負(fù)責(zé)的老頭趙建國突然睜眼:“姑娘,把我化喜慶點(diǎn)!”——一場因醫(yī)院誤診引發(fā)的“裝死計(jì)劃”就此展開!

白天,他是“躺尸影帝”:

家屬哭喪變狂歡,追著醫(yī)院要天價賠償;林晚被迫化身“裝死助理”,心驚膽戰(zhàn)維持老頭“遺體”體面。

深夜,他是“脫口秀之王”:

棺材邊講豪門狗血,吐槽兒女虛偽嘴臉,逗得林晚憋笑到內(nèi)傷。

危機(jī),在流量時代暴走:

網(wǎng)紅直播掀棺:“老鐵們!尸體眼皮在動!”趙建國詐尸怒罵:“誰咒我死?!”全網(wǎng)炸鍋!

陰謀,在遺囑中浮出:

法庭上,老頭將99%遺產(chǎn)贈給林晚:“她像我的初戀?!眱号偰В骸八滦M!”

血色,在安全屋蔓延:

一條死亡威脅短信,一場殺手夜襲,林晚舉起染血的椅子腿——為守護(hù)這個總“碰瓷”她的老頭,社恐爆發(fā)了洪荒之力!? ? ? ? ? ? ? ? ?第一章:? ? 裝死的老頭總碰瓷我

殯儀館新來的尸體突然睜眼:“姑娘,能把我化得喜慶點(diǎn)嗎?”

社恐化妝師林晚當(dāng)場石化:“您、您不是死了嗎?”

“嗨,醫(yī)院誤診!”老頭精神抖擻坐起來,“我遺囑沒寫完呢!”

家屬哭喪變狂歡,追著醫(yī)生要賠償金。

林晚被迫幫老頭“裝死”,白天他躺尸,晚上給她講脫口秀。

直到某天直播網(wǎng)紅闖入:“老鐵們看!這尸體眼皮在動!”

趙建國棺材蹦迪:“誰在咒我死?”

林晚舉著粉撲崩潰:“大爺,您又詐尸了!”

法庭上,老頭指著遺囑:“我要把財(cái)產(chǎn)全留給小林!”

家屬們炸鍋:“她給你下蠱了?”

趙建國神秘一笑:“她讓我想起我初戀?!?/p>

林晚手機(jī)震動,收到短信:“有人要弄死我,幫我!”

趙建國睜眼了。

不是那種臨終前回光返照的、渾濁的、無意義的睜眼。是清晰的,帶著點(diǎn)剛睡醒的茫然,甚至還有那么一絲絲……挑剔?

林晚手里的化妝刷,“啪嗒”一聲,掉在了冰冷的金屬臺面上,滾了兩圈,沾上了點(diǎn)灰。她整個人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速凍的石膏像,連呼吸都忘了。殯儀館地下化妝間特有的、混合著消毒水和淡淡防腐劑味道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她干這行時間不長,但也算見過世面。尸體,在她眼里,就是一件需要精心修飾、恢復(fù)生前安詳模樣的“作品”。他們安靜,順從,不會提任何要求??裳矍斑@位,躺在不銹鋼臺子上、蓋著白布只露出腦袋的趙建國大爺,不僅睜眼了,那眼珠子還骨碌碌轉(zhuǎn)了一圈,最終定格在她臉上。

然后,他開口了。聲音有點(diǎn)啞,帶著老年人特有的渾濁感,但中氣十足,字正腔圓,在這死寂的房間里炸開:

“姑娘,”他咂了咂嘴,似乎有點(diǎn)不滿意,“商量個事兒唄?能……能把我化得喜慶點(diǎn)兒不?大紅嘴唇子,蘋果肌打亮點(diǎn)兒!就跟那過年似的!”

林晚腦子里“嗡”的一聲,像有根弦徹底崩斷了。她嘴唇哆嗦著,眼睛瞪得溜圓,喉嚨里擠出的聲音細(xì)若蚊吶,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您……您不是……死了嗎?”

“嗨!”趙建國大爺猛地一揮手,動作幅度大得差點(diǎn)打到旁邊的器械架,“別提了!庸醫(yī)!絕對的庸醫(yī)!”他顯得義憤填膺,精神頭兒好得不像話,“我就半夜心口有點(diǎn)悶,喘不上氣兒,那幫穿白大褂的,二話不說給我按床上,嘀嘀咕咕一陣,直接判了死刑!連搶救流程都沒走完!你說氣人不氣人?”

他越說越激動,竟然試圖撐著胳膊坐起來。蓋在身上的白布滑落,露出底下皺巴巴的病號服。林晚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想去扶他,又猛地縮回手,指尖冰涼。

“大爺!您……您躺好!別動!”她聲音都帶上了哭腔,社恐的本能在巨大的驚嚇面前徹底爆發(fā),她現(xiàn)在只想原地消失,或者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躺啥躺啊!”趙建國大爺完全不理會,自顧自地坐直了身體,還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發(fā)出“咔吧咔吧”的輕響,“我這還有大事兒沒辦完呢!我那遺囑!才寫了一半!財(cái)產(chǎn)怎么分,我那幫不省心的崽子們還沒吵出個結(jié)果,我哪能就這么閉眼?。坎恍?,絕對不行!”

他像個老小孩似的,氣鼓鼓地拍了一下冰冷的臺面,震得旁邊的工具都微微發(fā)顫。

林晚只覺得眼前陣陣發(fā)黑。遺囑?財(cái)產(chǎn)?崽子們?信息量太大,她可憐的、長期處于低社交運(yùn)轉(zhuǎn)狀態(tài)的大腦CPU徹底過載,宕機(jī)了。她只能傻愣愣地看著這位“死而復(fù)生”的大爺,嘴巴微張,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就在這時,化妝間的門被“哐當(dāng)”一聲大力推開。

“爸——!我的爸啊——!您怎么就這么走了啊——!”

凄厲的哭嚎聲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一個穿著貂皮大衣、燙著大波浪卷發(fā)的中年女人,踩著細(xì)高跟,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沖了進(jìn)來,身后還跟著幾個同樣面帶悲戚(或者說,是努力擠出悲戚)的男女。顯然是趙建國的家屬們到了。

大波浪女人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撲到臺子邊,看也不看,伸手就要去掀白布:“爸!讓女兒再看您最后一眼啊——!”

她的手剛碰到白布邊緣,動作卻猛地僵住了。

哭聲戛然而止。

因?yàn)樗龘溥^去的方向,正對上了趙建國大爺那張寫滿了不耐煩、此刻正炯炯有神盯著她的臉。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大波浪女人臉上的悲痛表情,如同劣質(zhì)的墻皮,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經(jīng)歷了從凝固、到龜裂、再到徹底崩塌的全過程。她的眼睛瞪得比林晚剛才還大,嘴巴張成了一個完美的“O”型,足以塞進(jìn)一個雞蛋。她身后的家屬們,表情也瞬間從“悲傷模式”切換到了“極度震驚模式”,一個個呆若木雞,活像一群被集體施了定身法的木偶。

化妝間里,只剩下中央空調(diào)出風(fēng)口發(fā)出的、單調(diào)而持續(xù)的“呼呼”聲。

一秒。

兩秒。

三秒。

“啊——?。?!”

一聲比剛才哭喪還要尖銳、還要高亢、還要充滿穿透力的尖叫,猛地從大波浪女人的喉嚨里爆發(fā)出來!那聲音凄厲得仿佛能刺破人的耳膜,帶著一種世界觀被徹底粉碎的恐懼和狂亂。

“鬼啊——?。?!詐尸啦——?。?!”

她像是被烙鐵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整個人踉蹌著向后倒去,要不是后面的人下意識地扶了一把,她絕對能一屁股坐在地上。

“爸……爸?!”一個穿著西裝、看起來像是大兒子的男人,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臉色煞白,指著趙建國,“您……您沒死?!”

趙建國大爺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中氣十足地吼了回去:“死什么死!你老子我命硬著呢!是那幫穿白大褂的瞎了眼!誤診!懂不懂?誤診!”

“誤診”兩個字,如同兩顆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瞬間在死寂的家屬群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恐懼和震驚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洶涌、更加熾熱的情緒——狂喜!以及,緊隨其后的、對金錢赤裸裸的渴望!

“誤診?!”大波浪女人——趙建國的女兒趙美鳳——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她臉上的驚恐瞬間被一種近乎狂熱的興奮取代,眼睛“唰”地亮了,像探照燈一樣掃過在場的每一個家屬,“醫(yī)院誤診?!爸沒死?!”

“沒死!爸還活著!”西裝男——大兒子趙宏偉——也激動地喊了出來,但下一秒,他的眼神就變得銳利起來,轉(zhuǎn)向趙建國,“爸!這……這是重大醫(yī)療事故??!他們這是草菅人命!必須告他們!告死他們!賠償!巨額賠償!”

“對對對!賠償!”趙美鳳立刻附和,聲音因?yàn)榧佣蔚酶?,“精神損失費(fèi)!誤工費(fèi)!還有爸受的驚嚇!爸,您說,要他們賠多少?五百萬?一千萬?”

其他家屬也瞬間沸騰了,七嘴八舌地嚷嚷起來:

“不能便宜了他們!”

“告!必須告!”

“爸,您放心,我們一定給您討回公道!讓他們賠得傾家蕩產(chǎn)!”

“就是!害我們白哭一場,眼淚也是錢??!”

剛才還彌漫著悲傷和恐懼的化妝間,瞬間變成了一個喧囂的、充滿銅臭味的討伐大會。家屬們圍著不銹鋼臺子,一個個紅光滿面,唾沫橫飛,爭相表達(dá)著對醫(yī)院的憤怒(以及對賠償金的無限憧憬),哪里還有半分哀傷的樣子?只有角落里那個捧著遺像的小孫子,似乎還沒完全搞懂狀況,看看活蹦亂跳的爺爺,又看看手里黑白的照片,小臉上滿是困惑。

趙建國大爺被這群“孝子賢孫”吵得腦仁疼,他煩躁地?fù)]著手,像趕蒼蠅一樣:“行了行了!都給我閉嘴!吵吵什么!老子還沒死呢,你們就惦記上賠償金了?一群沒良心的東西!”

他罵歸罵,但家屬們此刻正處于發(fā)現(xiàn)“金礦”的極度亢奮中,哪里還顧得上老爺子的脾氣,依舊圍著臺子,興奮地討論著訴訟策略和賠償金額,仿佛趙建國已經(jīng)成了一座閃閃發(fā)光的金礦。

混亂的中心,林晚像一株被狂風(fēng)暴雨蹂躪的小草,被興奮的家屬們推搡著,擠到了冰冷的墻角。她背靠著冰冷的瓷磚墻壁,寒意透過薄薄的工作服滲進(jìn)來,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看著眼前這荒誕至極的一幕:一群剛才還在嚎啕大哭的人,此刻正圍著他們“死而復(fù)生”的父親/爺爺,熱烈地討論著如何利用他的“死亡”去訛詐醫(yī)院。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臺子上那位“風(fēng)暴之源”。

趙建國大爺顯然也被這群不肖子孫氣得不輕,胸口起伏著,花白的眉毛擰成了疙瘩。他罵了幾句,似乎覺得跟這群眼里只有錢的家伙多說無益,干脆把頭一扭,眼不見為凈。就在他轉(zhuǎn)頭的瞬間,他的視線,不經(jīng)意地掃過了縮在墻角的林晚。

那眼神很復(fù)雜。有對家屬的厭煩,有對自己處境的無奈,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求助?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目光。她只想把自己縮得更小,最好能隱形。她最怕的就是這種混亂的、充滿人聲鼎沸的場面,更怕成為任何注意力的焦點(diǎn)。

然而,命運(yùn)似乎鐵了心要跟她作對。

趙美鳳尖銳的聲音再次拔高,蓋過了所有的嘈雜:“爸!這事兒不能就這么算了!我們這就去找醫(yī)院!找院長!讓他們給個說法!賠償!必須賠償!”她說著,就要上前去拉趙建國,“走,爸!咱們現(xiàn)在就去醫(yī)院!讓他們看看!他們干的好事!”

“對!現(xiàn)在就去!”

“討個說法去!”

家屬們?nèi)呵榧^,紛紛響應(yīng)。

趙建國大爺臉色一變,猛地甩開女兒的手,動作幅度大得差點(diǎn)從臺子上栽下來:“去什么去!我不去!”

“爸!您不去怎么行?”趙宏偉也急了,“您可是當(dāng)事人!活生生的證據(jù)啊!您不去,醫(yī)院能認(rèn)賬嗎?”

“我說不去就不去!”趙建國梗著脖子,像個鬧脾氣的老頑童,“我現(xiàn)在是‘死人’!死人怎么能到處亂跑?你們懂不懂規(guī)矩?”

“死人?”趙美鳳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臉上露出一絲算計(jì)的精光,“哦——爸,您是說……”

趙建國哼了一聲,壓低了聲音,但在這嘈雜的環(huán)境里,他的話還是清晰地鉆進(jìn)了林晚的耳朵:“醫(yī)院那群王八蛋,現(xiàn)在肯定以為我死了,說不定連死亡證明都開好了!病歷也改了!你們現(xiàn)在把我這‘大活死人’往他們面前一杵,他們?yōu)榱搜谏w錯誤,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來!萬一再給我‘搶救’一次,真把我送走了怎么辦?”

這話像一盆冷水,瞬間澆熄了家屬們一部分亢奮。他們面面相覷,臉上露出了遲疑和警惕。是啊,醫(yī)院要是知道自己犯了這么大的錯,為了聲譽(yù)和逃避責(zé)任,會不會……真的狗急跳墻?

“那……那爸,您說怎么辦?”趙宏偉皺著眉問。

趙建國大爺?shù)哪抗?,再次幽幽地飄向了墻角,精準(zhǔn)地鎖定了那個恨不得把自己埋進(jìn)墻里的身影。

林晚瞬間感覺頭皮發(fā)麻,一股不祥的預(yù)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順著脊椎骨蜿蜒而上。

果然,趙建國大爺抬起他那布滿老年斑的手指,直直地指向她,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布:

“讓她幫我!”

刷!

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林晚身上。那些目光里,有審視,有懷疑,有算計(jì),還有一絲“原來如此”的了然。

林晚渾身僵硬,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張了張嘴,想拒絕,想尖叫,想逃跑,但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社恐的本能讓她在如此多的注視下幾乎窒息。

“她?”趙美鳳上下打量著林晚,眼神挑剔,“爸,她一個化妝的,能幫什么忙?膽子小得跟耗子似的?!?/p>

“你懂什么!”趙建國瞪了女兒一眼,“正因?yàn)樗懽有。彀蛧?yán)實(shí)!而且,她是專業(yè)的!”他頓了頓,看向林晚,語氣帶著點(diǎn)誘哄,又帶著點(diǎn)不容拒絕的強(qiáng)勢,“小林師傅,是吧?你看,我這情況……特殊。醫(yī)院那邊現(xiàn)在肯定以為我沒了。我呢,暫時還得‘死’著。這遺體告別儀式,總得辦吧?不然外頭那些親戚朋友怎么看?醫(yī)院那邊也會起疑。”

他往前湊了湊,壓低了聲音,卻足以讓所有人聽清:“你就當(dāng)幫大爺一個忙。白天呢,我還躺在這兒,你該怎么化妝還怎么化,把我化得……嗯,安詳點(diǎn)就行,不用太喜慶了?!彼坪踹€有點(diǎn)遺憾,“到了晚上,沒人的時候,我……我再‘活’過來。你幫我打打掩護(hù),弄點(diǎn)吃的喝的。等我把遺囑那點(diǎn)破事搞定了,等時機(jī)成熟了,我再‘活’過來,跟醫(yī)院算總賬!怎么樣?”

他咧開嘴,露出一個自認(rèn)為和藹可親的笑容,但在林晚看來,那笑容簡直比哭還難看,充滿了“碰瓷”的意味。

“我……我……”林晚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臉色比死人還白,“我不行……我……”

“有什么不行的!”趙美鳳不耐煩地打斷她,上前一步,一股濃烈的香水味撲面而來,“我爸讓你幫,是看得起你!放心,虧待不了你!等拿到賠償金,少不了你的好處費(fèi)!”她說著,從她那昂貴的鱷魚皮手包里,唰地抽出一疊厚厚的紅色鈔票,看厚度至少上萬,不由分說地塞進(jìn)林晚冰涼的手里,“拿著!這是定金!好好干!把我爸的‘身后事’辦得體面點(diǎn)!記住了,白天,他就是個死人!你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嗎?”

那疊鈔票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林晚手一哆嗦,差點(diǎn)沒拿住。她想推回去,想說自己不要,但趙美鳳那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已經(jīng)用力按住了她的手,力道大得讓她生疼。那眼神里,充滿了警告和不容拒絕的強(qiáng)勢。

“小林師傅,”趙建國大爺也適時地開口,語氣軟了下來,帶著點(diǎn)可憐巴巴的味道,“你就當(dāng)可憐可憐我這個老頭子。你看我這幫不孝子……唉,我現(xiàn)在是‘死人’,說話不管用啊。我就信你。幫幫我,???”

林晚看著手里那疊沉甸甸的、散發(fā)著油墨味的鈔票,又看看臺子上那位眼巴巴瞅著自己的“活死人”大爺,再環(huán)視一圈虎視眈眈盯著她的趙家家屬們。拒絕的話堵在喉嚨口,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她能怎么辦?報(bào)警?說殯儀館的尸體活了?誰會信?搞不好還會被當(dāng)成精神病。辭職跑路?違約金她賠不起,而且看趙家這架勢,能輕易放過她這個“知情人”嗎?

巨大的壓力和無助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只被蛛網(wǎng)黏住的小蟲,越是掙扎,纏得越緊。

最終,在無數(shù)道目光的逼迫下,林晚極其緩慢地、幾乎微不可察地……點(diǎn)了一下頭。

那顆沉重的頭顱點(diǎn)下去的同時,一滴冰冷的眼淚,無聲地從她眼角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間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完了。她絕望地想。自己平靜(雖然孤獨(dú))的生活,徹底完了。

殯儀館的夜,是真正的死寂。

白天的喧囂、哭嚎、虛情假意的告別,如同退潮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長長的走廊空無一人,只有慘白的節(jié)能燈管發(fā)出單調(diào)的“嗡嗡”聲,將兩側(cè)緊閉的告別廳大門映照得如同沉默的墓碑。空氣里,消毒水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屬于死亡本身的氣息混合在一起,冰冷而沉重,沉甸甸地壓在人的胸口。

地下化妝間里,更是寂靜得可怕。不銹鋼臺面反射著冷光,擺放整齊的化妝工具在陰影里投下怪異的形狀。唯一的光源是工作臺上那盞可調(diào)節(jié)的LED化妝燈,此刻被調(diào)到最暗,勉強(qiáng)驅(qū)散一小片濃稠的黑暗。

林晚蜷縮在角落一張硬邦邦的折疊椅上,身上裹著白天穿的薄棉外套,還是覺得寒氣一陣陣地往骨頭縫里鉆。她懷里緊緊抱著自己的帆布包,像抱著唯一的浮木。耳朵卻豎得尖尖的,捕捉著房間里唯一的“活物”發(fā)出的聲響。

窸窸窣窣……

聲音來自房間中央的不銹鋼臺子。蓋在趙建國身上的白布,先是輕微地起伏了一下,接著,一只布滿老年斑的手從白布邊緣伸了出來,摸索著,然后猛地將白布掀開。

“哎喲喂……可憋死老子了!”

趙建國大爺一個鯉魚打挺……沒挺起來,只是動作利索地坐起身,長長地、滿足地吸了一口氣,仿佛剛從水下潛泳上來。他活動著僵硬的脖子和肩膀,骨頭發(fā)出“咔吧咔吧”的輕響,在這寂靜的環(huán)境里格外清晰。

林晚嚇得渾身一激靈,下意識地把帆布包抱得更緊,整個人往椅子里縮了縮,恨不得把自己嵌進(jìn)去。

趙建國大爺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她的緊張,或者說,注意到了也毫不在意。他扭過頭,看向林晚的方向,昏暗的光線下,他臉上那層被林晚精心修飾過的、略顯蒼白的粉底也掩蓋不住他此刻的精神煥發(fā)。

“小林師傅?還醒著吧?”他聲音洪亮,中氣十足,跟白天躺在那里“裝死”時判若兩人,“別怕別怕,是我,活的!”

林晚喉嚨發(fā)干,勉強(qiáng)點(diǎn)了點(diǎn)頭,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微弱的音節(jié):“……嗯?!?/p>

“嘿,你這孩子,膽子也太小了。”趙建國大爺一邊嘟囔著,一邊動作麻利地從臺子上滑下來,趿拉著不知從哪弄來的一雙塑料拖鞋(大概是家屬白天留下的),啪嗒啪嗒地走到林晚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這都幾天了,還沒習(xí)慣?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

林晚低著頭,不敢看他。習(xí)慣?她怎么可能習(xí)慣!每天白天,她要對著這位大爺“遺體”,用最輕柔的動作,最專業(yè)的技巧,為他描眉畫眼,打上腮紅,力求恢復(fù)他“生前”的安詳。可到了晚上,這位“遺體”就會準(zhǔn)時“詐尸”,生龍活虎地在她面前晃悠。這種精神分裂般的體驗(yàn),讓她感覺自己離瘋掉也不遠(yuǎn)了。

“喏,餓了吧?”趙建國大爺變戲法似的,從他那寬大的病號服口袋里掏出一個塑料袋,里面裝著兩個還冒著熱氣的肉包子,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他把塑料袋塞到林晚懷里,“快吃!還熱乎著呢!我讓我那傻兒子偷偷送來的。”

林晚看著懷里油乎乎的包子,胃里一陣翻騰。她白天幾乎沒吃什么東西,緊張和恐懼扼殺了所有食欲。此刻聞到肉香,饑餓感才遲鈍地涌上來,但一想到這包子的來歷,想到趙宏偉那張精明算計(jì)的臉,她又覺得毫無胃口。

“謝……謝謝大爺,我不餓。”她小聲說,想把包子推回去。

“不餓什么不餓!看你那小臉,瘦得跟豆芽菜似的!”趙建國大爺不由分說,拿起一個包子硬塞到林晚手里,“吃!必須吃!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哦不,是才有力氣幫我‘裝死’!”

林晚被迫拿著那個燙手的包子,指尖傳來油膩的觸感。她看著趙建國大爺自己拿起另一個包子,毫無形象地大口啃了起來,腮幫子鼓鼓囊囊,滿足地瞇起了眼。

“嗯!香!這家的包子,皮薄餡大,幾十年老字號了!”他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地評價著,仿佛他們不是在陰森森的殯儀館化妝間,而是在某個熱鬧的早點(diǎn)攤。

林晚拿著包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她小口小口地、極其艱難地啃著包子皮,味同嚼蠟。冰冷的空氣,油膩的包子,還有眼前這位啃包子啃得津津有味的“活死人”,構(gòu)成了一幅荒誕到極致的畫面。

“小林師傅,”趙建國大爺很快解決掉一個包子,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手指,忽然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帶著點(diǎn)神秘兮兮的味道,“你白天給我化妝的時候,手可真穩(wěn)。不像我那閨女,毛手毛腳的,小時候給我梳個頭都能薅掉我一把頭發(fā)?!?/p>

林晚被他突然的靠近嚇得往后一仰,差點(diǎn)從椅子上摔下去。

“別怕別怕!”趙建國大爺擺擺手,嘿嘿一笑,“我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聽點(diǎn)新鮮的?”

新鮮的?林晚茫然地看著他。

“嘖,就是……講點(diǎn)好玩的!”趙建國大爺搓了搓手,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閃發(fā)亮,帶著一種近乎孩童般的興奮,“你看這長夜漫漫的,咱倆大眼瞪小眼多沒意思?我跟你講,我年輕那會兒,可是廠里的文藝骨干!說學(xué)逗唱,樣樣精通!要不是后來……唉,算了,不提了?!?/p>

他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板,臉上那層為了“裝死”而化的蒼白妝容,此刻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有些詭異,但他本人卻渾然不覺,反而興致勃勃。

“咳咳!各位觀眾朋友們!晚上好!”他模仿著電視里主持人的腔調(diào),聲音洪亮,在這空曠的房間里甚至帶起了點(diǎn)回音,“歡迎來到‘老趙深夜脫口秀’!本節(jié)目由‘趙氏裝死有限公司’獨(dú)家冠名播出!裝死,我們是專業(yè)的!白天睡得香,晚上精神旺!認(rèn)準(zhǔn)老趙牌!”

林晚:“……”

她手里的半個包子,“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趙建國大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表演里,無視了林晚的呆滯,開始手舞足蹈地講了起來:

“今天啊,咱就聊聊我那幫不孝子!嘿,你們是不知道!白天哭得那個慘喲,鼻涕眼淚糊一臉,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多孝順呢!結(jié)果呢?一聽我‘活’了,第一反應(yīng)不是高興,是問‘賠償金還要不要還’?嘿!我這心啊,拔涼拔涼的!比躺在這不銹鋼臺子上還涼!”

他做出一個夸張的捂心口的動作,表情悲憤。

“還有我那閨女,趙美鳳!嘖嘖,穿金戴銀,一身貂!哭的時候,那眼淚愣是沒把她那三層粉底給沖花了!這演技,不去拿個奧斯卡小金人都屈才了!她撲過來的時候,我差點(diǎn)沒忍住給她一腳!為啥?她那指甲,長得跟九陰白骨爪似的!差點(diǎn)撓花我剛化好的‘遺容’!這要是破了相,到了下面,我那幫老伙計(jì)還不得笑話死我?”

他一邊說,一邊模仿著趙美鳳撲過來的動作,還夸張地躲閃著那并不存在的“九陰白骨爪”,動作滑稽。

“還有我那大兒子,趙宏偉!人模狗樣,穿個西裝,頭發(fā)梳得蒼蠅站上去都打滑!白天哭得跟真事兒似的,結(jié)果呢?背地里跟他媳婦兒打電話,我都聽見了!說什么‘老爺子這誤診真是時候,正好公司資金鏈緊張’……聽聽!聽聽!這是人話嗎?合著我這‘死’,還死出價值來了?給他們解了燃眉之急了?”

趙建國大爺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橫飛,在昏暗的光線下形成細(xì)小的光點(diǎn)。他模仿著趙宏偉打電話時那副假正經(jīng)又掩不住竊喜的腔調(diào),惟妙惟肖。

林晚一開始是驚恐,是茫然,是覺得荒謬絕倫。但聽著聽著,看著眼前這位穿著壽衣(外面套著病號服)、臉上還帶著殯儀妝的老大爺,在這死寂的殯儀館地下室里,手舞足蹈、聲情并茂地吐槽著自己的兒女,用最辛辣、最直白、甚至帶著點(diǎn)市井粗鄙的語言,將那些豪門恩怨、虛偽親情撕開給她看……

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誕感和……奇異的滑稽感,如同細(xì)小的氣泡,從心底最深處咕嘟咕嘟地冒了上來。

她緊繃的神經(jīng),在連續(xù)幾天的巨大壓力下,似乎被這荒誕的場景戳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

“噗嗤……”

一聲極其輕微、短促的笑聲,不受控制地從林晚緊抿的唇縫里漏了出來。

雖然她立刻用手死死捂住了嘴,但那一聲笑,在寂靜的房間里,清晰得如同銀瓶乍破。

趙建國大爺正說到興頭上,模仿他小兒子偷偷用手機(jī)查“意外死亡賠償金計(jì)算器”的猥瑣樣子,聽到這聲笑,他猛地頓住了。

他扭過頭,那雙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林晚。

林晚嚇得心臟驟停,捂嘴的手更用力了,身體僵硬,連呼吸都屏住了。完了完了,她怎么敢笑?這位大爺脾氣看起來可不太好……

然而,預(yù)想中的斥責(zé)并沒有到來。

趙建國大爺只是定定地看著她,看了好幾秒。然后,他那張因?yàn)榧佣行q紅的、帶著詭異妝容的臉上,緩緩地、緩緩地……綻開了一個巨大無比的笑容。

那笑容,充滿了得意、滿足,甚至還有一絲……慈祥?

“笑了!哈哈!小林師傅,你笑了!”他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用力一拍大腿,發(fā)出響亮的聲音,“我就說嘛!我老趙的段子,還是有點(diǎn)水平的!能把我們小林師傅逗笑,不容易!不容易啊!”

他興奮地搓著手,在狹小的空間里來回踱了兩步,然后猛地湊到林晚面前,眼睛亮得驚人:“怎么樣?再來一段?我跟你說,我還有壓箱底的!關(guān)于我那初戀……”

“別!大爺!”林晚嚇得連忙擺手,臉都白了,“別……別說了!我……我……”

她想說“我害怕”,想說“求您安靜會兒”,但看著趙建國大爺那副興致勃勃、充滿期待的樣子,后面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而且……內(nèi)心深處,那剛剛冒頭的一點(diǎn)笑意,雖然被恐懼壓了下去,卻留下了一絲極其細(xì)微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輕松?

趙建國大爺看她確實(shí)嚇得夠嗆,撇了撇嘴,有點(diǎn)意猶未盡:“行吧行吧,看你膽子小的。那……聊點(diǎn)別的?”他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忽然壓低聲音,帶著點(diǎn)神秘,“小林師傅,你……談過戀愛沒?”

林晚的臉“騰”地一下紅透了,一直紅到耳根。她用力搖頭,恨不得把腦袋搖下來。

“嘖,可惜了?!壁w建國大爺咂咂嘴,自顧自地說起來,“我跟你說,我那初戀,那才叫一個漂亮!兩條大辮子,又黑又亮,眼睛跟會說話似的……我們那時候啊,在廠里文藝匯演認(rèn)識的,她跳舞,我報(bào)幕……”

他陷入了回憶,聲音低沉了下來,帶著一種與剛才講脫口秀時截然不同的溫柔和悵惘?;璋档臒艄饴湓谒麥羡挚v橫的臉上,那層蒼白的粉底也掩蓋不住歲月留下的痕跡和此刻流露出的真情。

林晚抱著膝蓋,蜷縮在椅子里,靜靜地聽著。聽著一個“活死人”在殯儀館的深夜里,絮絮叨叨地講述他塵封多年的、屬于活人的青春和遺憾。那些關(guān)于露天電影、關(guān)于偷偷傳遞的紙條、關(guān)于時代洪流下被迫分離的無奈……

恐懼感,在老人低沉而溫柔的講述中,不知不覺地褪去了一些。冰冷的空氣似乎也不再那么刺骨。一種奇異的、難以言喻的平靜,伴隨著老人追憶往昔的語調(diào),悄然彌漫在這間本應(yīng)充滿死亡氣息的房間里。

林晚緊繃的身體,在黑暗中,極其緩慢地、放松了一點(diǎn)點(diǎn)。

她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捂在嘴上的手,不知何時已經(jīng)悄悄放了下來。

夜,還很長。

化妝臺上那盞微弱的LED燈,光芒穩(wěn)定而柔和,將兩人的影子拉長,投在冰冷的墻壁上,輕輕搖曳。? ? ? ? ? ? ? ? ? ? ? ? ? ? ? ? ? ? ? ? ?第二章:? 告別廳里的憋笑挑戰(zhàn)

趙建國大爺?shù)摹斑z體告別儀式”,定在三天后。

這三天,對林晚而言,簡直是精神和肉體的雙重凌遲。

白天,她是殯儀館最專業(yè)、最沉默的化妝師林師傅。她要面對躺在不銹鋼臺子上、閉著眼睛、呼吸全無(至少表面看起來如此)的趙建國“遺體”,用最輕柔的筆觸,為他描摹出符合家屬要求的“安詳”遺容。粉底要均勻,遮蓋住他過于紅潤的氣色;眉毛要畫得平和,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飛揚(yáng);嘴唇要涂上薄薄的、接近膚色的唇膏,絕不能有半點(diǎn)“喜慶”的跡象。

每一次觸碰那溫?zé)岬摹е鼜椥缘钠つw,林晚的手指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她必須屏住呼吸,全神貫注,才能忽略掉那皮膚下蓬勃的生命力,才能說服自己,這真的只是一具需要修飾的“作品”。趙建國大爺?shù)故菢O其配合,躺得筆直,紋絲不動,連眼皮都不帶顫一下,專業(yè)素養(yǎng)堪稱“裝死界”的楷模。只是偶爾,當(dāng)林晚的化妝刷不小心掃過他的鼻孔或者耳廓時,林晚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具“尸體”會極其輕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抽搐一下。

每當(dāng)這時,林晚的心臟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她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繼續(xù)手下的工作。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薄薄的工作服。

而到了晚上,當(dāng)殯儀館徹底沉入死寂,趙建國大爺就會準(zhǔn)時“復(fù)活”,開啟他的“老趙深夜脫口秀”。吐槽的對象,從白天的所見所聞,到幾十年前的陳年舊事,無所不包。吐槽的力度,也隨著“裝死”經(jīng)驗(yàn)的積累而日益精進(jìn)。

“小林師傅,你是沒看見!”這天晚上,趙建國大爺一邊啃著趙宏偉偷偷送來的醬肘子,一邊眉飛色舞地比劃,“白天那個王律師,就我遺囑那個!假惺惺地對著我的‘遺體’鞠躬,眼淚硬是一滴沒擠出來!結(jié)果呢?一轉(zhuǎn)身,跟我那大兒子在走廊拐角嘀嘀咕咕,那臉笑得,跟朵老菊花似的!我耳朵尖著呢,聽見他說什么‘老爺子這情況,操作空間很大’……呸!什么操作空間?不就是琢磨著怎么多撈點(diǎn)嗎?當(dāng)我死了聽不見?”

油光蹭亮的醬汁沾在他花白的胡子上,配合著他義憤填膺的表情,顯得格外滑稽。林晚抱著膝蓋坐在角落里,小口小口地吃著趙建國硬塞給她的一個蘋果,努力想把自己縮成更小的一團(tuán)。但聽著聽著,那熟悉的、荒誕的滑稽感又開始在心底滋生。

“還有我那二兒媳!”趙建國大爺越說越來勁,模仿著二兒媳白天在化妝間外,對著其他親戚哭訴的樣子,“‘爸啊,您怎么就這么走了?。×粝挛覀兛稍趺椿畎?!’哭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結(jié)果呢?轉(zhuǎn)頭就拉著她閨蜜打電話,商量著等賠償金下來去哪家美容院做熱瑪吉!還說什么‘這次可得做個最貴的,不然對不起我流的這些眼淚’!聽聽!眼淚都成投資了!”

他模仿著女人尖細(xì)的嗓音和矯揉造作的哭腔,惟妙惟肖,最后還夸張地翻了個白眼。

“噗……”林晚一個沒忍住,蘋果核差點(diǎn)卡在喉嚨里,她趕緊捂住嘴,劇烈地咳嗽起來,臉憋得通紅。

趙建國大爺立刻停下表演,關(guān)切地湊過來:“哎喲,慢點(diǎn)吃慢點(diǎn)吃!又沒人跟你搶!看把你嗆的!”他拍著林晚的背,力道大得讓林晚差點(diǎn)背過氣去。

林晚咳得眼淚都出來了,一半是嗆的,一半是……憋笑憋的。她看著眼前這位油光滿面、一臉“慈祥”的“活死人”,心里五味雜陳??謶诌€在,但似乎……被這日復(fù)一日的荒誕沖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復(fù)雜的、連她自己都說不清的情緒。

終于,告別儀式這天到了。

告別廳被布置得莊嚴(yán)肅穆。巨大的黑色挽幛垂下,中央擺放著簇?fù)碇咨栈ǖ墓讟。盏?,里面只有趙建國的衣物和一些象征性物品)。趙建國那幅被放大了的黑白遺像掛在正中央,照片上的他表情嚴(yán)肅,目光深邃,與此刻躺在隔壁休息室、正被林晚進(jìn)行最后一次“補(bǔ)妝”的本尊,形成了鮮明對比。

休息室里氣氛緊張。

林晚拿著粉撲,手抖得像帕金森。她最后一次為趙建國大爺整理遺容。老人閉著眼,穿著嶄新的藏青色壽衣,雙手交疊放在腹部,看起來無比安詳。但林晚知道,只要儀式一開始,他就會被抬進(jìn)那個空棺槨里,蓋上玻璃罩,接受上百號人的“瞻仰”。


更新時間:2025-08-20 10:19: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