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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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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十七分,我盯著天花板上泛黃的水漬,像盯著一張人臉。這張臉我認識,

是末日第三年冬天凍死在我身邊的那個女人。她喉嚨里發(fā)出的最后一聲嗚咽,

跟現(xiàn)在窗外空調(diào)外機的嗡鳴重合在一起,讓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手機屏幕亮著,

日期清清楚楚——2025 年 8 月 18 日。

距離那場把半個世界泡在血水里的紅雨,還有七十二小時。我猛地坐起來,

冷汗浸透了后背的 T 恤。不是夢,墻上還貼著去年過期的日歷,

書桌上那杯喝剩的可樂還在冒泡,杯壁上的水珠順著桌角滴下來,在地板上積成小小的一灘。

跟我死前最后看到的那片焦土比起來,這灘水干凈得像天堂的眼淚。「操。」

我抓起床頭柜上的煙盒,抖出最后一根煙叼在嘴里,打火機打了三次才冒出火苗。

尼古丁順著喉嚨燒下去,肺里傳來熟悉的刺痛,

這痛感讓我踏實——至少現(xiàn)在我還能感覺到疼,還能罵臟話,還能像個活人一樣喘氣。

上一世我也是在這個時間醒的,只不過那時候我以為是宿醉,掙扎著爬起來去上班,

在地鐵里被擠成相片。那天陽光很好,寫字樓的玻璃幕墻反射著光,晃得人睜不開眼。

誰能想到三天后,天會變成紫黑色,下下來的雨是黏糊糊的紅色,

落在皮膚上像被烙鐵燙過一樣疼。我掐滅煙頭,赤腳踩在地板上,

冰涼的觸感順著腳底爬上來。得做點什么,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樣,

傻愣愣地看著鄰居變成拖著腸子追人的怪物,看著超市被搶空,看著電和水一點點消失,

最后像條野狗一樣凍死在橋洞底下。手機里還有三千七百塊余額,

銀行卡里躺著上個月沒花完的工資,一萬二。不夠,這點錢連半倉庫的壓縮餅干都買不來。

我打開通訊錄,手指在屏幕上劃來劃去。爸媽在老家,離這里一千多公里,

現(xiàn)在回去肯定來不及,紅雨下來的時候,高速早就堵成停車場了,到時候想跑都跑不掉。

至于朋友……上一世我拉著發(fā)小去搶物資,他為了半袋米把我推倒在喪尸堆里。

還有那個我追了半年的姑娘,末日第五天就跟了個手里有槍的混混,

最后聽說被賣到了什么「基地」里,下場比死還難看。通訊錄里的名字一個個跳出來,

像墓碑上的刻字。算了,指望誰都不如指望自己。我點開購物軟件,手指飛快地滑動。

壓縮餅干,要最大包裝的,越多越好。礦泉水,按箱買。打火機,蠟燭,手電筒,電池,

越多越好。抗生素,消炎藥,紗布,碘伏,不管用不用得上,先塞進購物車。

付款的時候手在抖,不是因為心疼錢,是因為知道這些東西很快就會變成命。

上一世我見過有人用半塊餅干換一個女人的清白,

見過有人為了一瓶礦泉水把親兄弟的頭砸爛在墻角。錢?等紅雨下來,紙錢都比人民幣管用。

訂完貨,我盯著屏幕上的預計送達時間——明天下午。不夠快,我需要更快。

抓起外套沖出家門,樓道里的聲控燈隨著我的腳步聲亮起來,昏黃的光線下,

鄰居家的門緊閉著。我想起上一世,就是這家的男人,把他老婆的肉割下來分給大家吃,

說這樣能活下去。我踹了一腳他家的門,沉悶的響聲在樓道里回蕩。里面沒動靜,

大概睡得正香。真好啊,還能睡得著。小區(qū)門口的便利店亮著燈,老板趴在柜臺上打盹,

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我沖進去,把貨架上能看到的罐頭、巧克力、能量棒全掃進購物籃。

老板被驚醒,揉著眼睛問我是不是中彩票了?!覆畈欢喟??!刮姨统鍪謾C掃碼,

「再來兩條煙,最好的那種?!估习鍢泛呛堑厝ツ脽?,我盯著冰柜里的礦泉水,

突然想起上一世渴到喝自己尿的滋味?!副窭锏乃胰?。」老板愣住了,「小伙子,

你喝得完嗎?」我沒理他,自己動手把一整箱水搬到柜臺上。掃碼的時候,

手機收到一條推送新聞——「南方地區(qū)將迎來強降雨,市民需注意防范」。我笑了一聲,

強降雨?這他媽哪是強降雨,是老天爺開閘放血。回到家,我把東西堆在客廳中央,

像座小小的山??粗@堆東西,心里稍微踏實了點,但更多的恐慌像潮水一樣涌上來。不夠,

遠遠不夠。食物和水只是基礎(chǔ),真正要命的是那些活死人,還有比活死人更可怕的活人。

我需要武器。上一世我拿著根鋼管跟了個小團體,最后鋼管被別人搶去,插進了我的肚子。

這一世,我得找個更趁手的。凌晨四點,五金店還沒開門。我蹲在店門口的臺階上,

看著天邊慢慢亮起來。早起的環(huán)衛(wèi)工在掃地,沙沙的聲音讓人煩躁。

一個老太太提著菜籃子從我面前走過,嘴里哼著小曲。真平靜啊,平靜得像暴風雨前的海面。

我摸出手機,給那個欠了我五千塊錢的同事發(fā)消息:「還錢,現(xiàn)在,立刻,馬上。

不然我去你家堵你?!顾牖兀骸父?,再寬限幾天唄,我這月工資還沒發(fā)……」「我不管,

一個小時內(nèi),要么看到錢,要么看到你尸體。」我沒說謊,上一世這孫子在我快餓死的時候,

拿著我借他的錢去買了半只烤雞,蹲在我面前吧唧嘴。這一世,他的錢,我要定了。

四十分鐘后,五千塊到賬了。他還發(fā)了條消息:「哥,你咋了?這么嚇人?!刮覜]回,

把錢轉(zhuǎn)到購物軟件里,繼續(xù)下單。這次是砍刀,消防斧,還有幾把高強度的工兵鏟,

特意加購了一把弩和兩捆箭矢——這些東西不算管制刀具,網(wǎng)購能直接送到。

地址填的是小區(qū)門口的快遞柜,備注了「加急,必須明天上午送到」。五金店開門的時候,

老板打著哈欠往外搬東西。我走進去,直接要了一卷最粗的鐵鏈,還有幾把大鎖。

老板打量著我,「小伙子,搞裝修?。俊埂覆畈欢??!刮抑噶酥笁堑南浪ǎ改莻€,

賣嗎?」老板嚇了一跳,「那是消防器材,不能賣?!埂肝屹I里面的水管,越長越好,

越粗越好?!沟任铱钢F鏈和一捆水管回到家時,太陽已經(jīng)升起來了。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

在地板上投下光斑,灰塵在光里跳舞。真好啊,還有太陽。我開始用鐵鏈加固防盜門,

把水管截成一段段的,準備釘在窗戶上。手指被錘子砸了一下,血珠冒出來,

我趕緊用碘伏消毒,裹上紗布。血腥味讓我想起紅雨剛開始的那幾天,空氣里全是這味道。

手機響了,是我媽?!感グ。燥埩藳]?我跟你爸昨天去給你寄了點臘肉,你注意查收?!?/p>

我握著手機,喉嚨發(fā)緊。上一世我媽就是為了給我送吃的,死在了半路。

她的尸體被野狗啃得只剩骨頭,我找到她的時候,手里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饅頭?!笅?,」

我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聲音聽起來正常,「別寄了,你們自己留著吃。還有,

把家里的門窗都加固好,囤點水和吃的,最近別出門?!埂改氵@孩子,說啥胡話呢?」

我媽笑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要不回來歇兩天?」「別問了,照做就是了!」

我吼了一句,隨即又軟下來,「媽,聽話,就當是為了我?!闺娫捘穷^沉默了一會兒,「好,

好,媽聽你的。你也注意身體,別太累了?!箳炝穗娫?,我蹲在地上,眼淚砸在鐵鏈上,

發(fā)出沉悶的響聲。沒用的,我知道。一千多公里,紅雨下來的時候,他們根本躲不過去。

我能做的,只是讓他們多活幾天,少受點罪。中午的時候,第一批快遞到了。

我一趟趟地往樓上搬,累得像條狗。鄰居開門扔垃圾,看我的眼神像看瘋子?!感』镒樱?/p>

你買這么多東西干啥?」我沒理他,把最后一箱水拖進客廳,反手關(guān)上了門。

現(xiàn)在是 8 月 18 日中午十二點,距離末日,還有六十小時??蛷d里的東西越堆越多,

像座搖搖欲墜的堡壘。我坐在堡壘中間,啃著壓縮餅干,味同嚼蠟。

上一世我餓到極致的時候,覺得這玩意兒比山珍海味還香。手機上的新聞開始變得奇怪。

先是說南方出現(xiàn)罕見的紫色云層,然后是報道說有市民出現(xiàn)皮膚過敏,紅腫發(fā)癢。

專家出來解釋,說是空氣質(zhì)量問題,讓大家減少外出。傻子才信。我打開社交軟件,

里面已經(jīng)開始有人發(fā)小視頻。視頻里,天空的顏色越來越深,像被墨染過一樣。

有人在視頻里笑,說這景色真壯觀,像電影里的場景。下面的評論一片哈哈哈。我關(guān)掉軟件,

胃里一陣惡心。壯觀?等明天紅雨下來,他們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壯觀了——滿地的尸體,

撕咬的怪物,還有絕望的尖叫,那才是末日的開幕式。下午,我去了趟超市。

里面已經(jīng)開始有點亂了,貨架被翻得亂七八糟,大家好像突然都開始囤貨。我推著購物車,

面無表情地把能看到的東西往車里扔。大米,面粉,食用油,鹽,糖,衛(wèi)生紙,

女性用品……不管用不用得上,先搶了再說。一個大媽跟我搶最后一袋鹽,

指甲差點刮到我臉上。我一把推開她,她摔倒在地上,罵罵咧咧地爬起來想打我?!笣L開。」

我盯著她,聲音里的寒意讓她愣在原地。上一世,就是這樣的人,

為了一點吃的能把你往死里整。我不會再讓著任何人了。結(jié)完賬,我雇了個跑腿的,

把東西運回家里。跑腿小哥看著我家堆成山的物資,眼睛都直了?!父?,你這是要搬家???」

「差不多?!刮疫f給她一瓶水,「錢給你轉(zhuǎn)過去了,不用找了。」她千恩萬謝地走了,

我關(guān)上門,繼續(xù)加固門窗。水管被我釘在了窗戶上,形成一個簡陋的鐵欄。

防盜門被鐵鏈纏了三圈,鎖了四把大鎖,我又把衣柜推過去抵在門后,這才稍微放下心。

做完這一切,我累得癱在地上,看著這個像監(jiān)獄一樣的家,突然覺得有點可笑。

這樣就能擋住什么嗎?擋得住那些力大無窮的怪物,

還是擋得住那些為了活下去不擇手段的人?上一世,我躲在一個更堅固的地下室里,

最后還是被自己人從里面打開了門。夜幕降臨的時候,手機信號開始不穩(wěn)定。

電視里還在播放著無聊的綜藝節(jié)目,主持人笑得一臉燦爛。我打開一瓶果汁,

對著瓶口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但心里的恐慌一點都沒減少。突然,

樓下傳來爭吵聲,接著是玻璃破碎的聲音。我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往下看。

兩個男人在搶一個購物袋,其中一個抄起路邊的磚頭,狠狠地砸在另一個人的頭上。

血濺在路燈下,像一朵丑陋的花。有人尖叫,有人圍觀,但沒人敢上前。我關(guān)上窗簾,

心里一片冰涼???,不用等紅雨下來,人性就已經(jīng)開始腐爛了。

現(xiàn)在是 8 月 18 日晚上十點,距離末日,還有四十六小時。

我把家里所有的家具都搬到門口,堵在門后,形成第二道防線。然后把食物和水分類放好,

藥品單獨放在一個箱子里,砍刀和消防斧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做完這一切,我躺在床上,

卻毫無睡意。耳朵里全是各種聲音——樓下若有若無的爭吵聲,遠處傳來的警笛聲,

還有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我想起上一世的紅雨。那天下午,天突然暗下來,然后開始下雨。

紅色的雨,像摻了血的泥水,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戶上。一開始大家只是好奇,打開窗戶看,

甚至有人伸出手去接。然后,第一個人倒下了。他渾身抽搐,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然后開始潰爛。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尖叫聲此起彼伏,像燒開的水。

那些倒下的人很快又站起來,但他們已經(jīng)不是人了。他們的眼睛是渾濁的紅色,

嘴里流著涎水,見人就咬。被咬到的人,很快也會變成他們的樣子。

城市在幾個小時內(nèi)就癱瘓了。我蜷縮在被子里,身體止不住地發(fā)抖。不是冷的,是嚇的。

我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知道那些痛苦和絕望會再次上演。為什么是我?

為什么要讓我再經(jīng)歷一次?我抓起桌上的消防斧,狠狠地砸在墻上。墻壁裂開一道縫,

灰塵簌簌地掉下來。沒用的,砸墻也沒用。該來的,總會來。但我不能死,

至少不能像上一世那樣窩囊地死。凌晨的時候,我聽到了敲門聲。很輕,斷斷續(xù)續(xù)的?!刚l?

」我握緊消防斧,走到門后?!甘俏?,隔壁的張阿姨?!归T外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小伙子,你家有吃的嗎?我家老頭子突然不舒服,想喝點粥……」我想起張阿姨,

上一世她把自己的孫子藏在柜子里,最后被活活餓死。「沒有。」我冷冷地說。

「你幫幫我吧,就一點……」「滾?!归T外的聲音消失了。過了一會兒,傳來嗚咽聲。

我靠在門上,手里的消防斧在發(fā)抖。我知道這樣不對,但我不能開門。一旦開了門,

麻煩就會像潮水一樣涌進來。上一世的教訓,足夠深刻了。天亮的時候,手機徹底沒信號了。

電視里只有雪花點,滋滋地響著。我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外面的天已經(jīng)變成了暗紫色,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奇怪的腥甜味。街上的人很少,偶爾有人跑過,臉上帶著驚慌。

有幾戶人家的門開著,里面靜悄悄的,不知道是人走了,還是變成了別的什么。就在這時,

我的目光突然頓住了。馬路對面的三樓,一個女孩正扒著窗戶向外張望,臉色蒼白得像紙。

是她。上一世,就是這個女孩,在我快要餓死的時候,從樓上扔下來半個饅頭。

就因為這半個饅頭,我多活了三天??珊髞恚已郾牨牽粗粠讉€怪物堵在樓道里,

一點一點撕碎。她的慘叫聲,我到死都忘不了。心臟猛地抽痛起來,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

我死死地盯著那扇窗戶,看著她縮回頭去,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強烈的沖動。

不能讓她再死一次?,F(xiàn)在是 8 月 19 日早上七點,距離末日,還有三十一小時。

第二章跨越雨幕的救贖我翻出昨天特意買的無人機和兩個傳呼機,

當時只是覺得或許能派上用場,沒想到真的能和她產(chǎn)生聯(lián)系。我快速調(diào)試好設(shè)備,

把其中一個傳呼機用防水袋包好,牢牢綁在無人機的起落架上。外面的風越來越大,

吹得窗戶哐哐作響。我深吸一口氣,操控著無人機緩緩升空。紅色的雨還沒落下,

但天空已經(jīng)暗得像傍晚,紫黑色的云層壓得很低,仿佛隨時會塌下來。

無人機穿過空曠的馬路,穩(wěn)穩(wěn)地停在對面三樓的窗戶外。女孩顯然嚇了一跳,

猛地后退了兩步,雙手緊緊抓著窗簾。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小心翼翼地湊過來,

好奇地打量著懸在空中的無人機。我通過無人機的攝像頭看著她,她的眼睛很大,

帶著明顯的恐懼和疑惑。上一世我從沒這么近距離看過她,原來她這么年輕,

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她猶豫著伸出手,取下了綁在無人機上的傳呼機。

當她抬頭朝我的方向望過來時,我趕緊掀開窗簾一角,朝她揮了揮手。她愣了一下,

也試探著朝我揮了揮手,嘴角還帶著一絲不確定的微笑。傳呼機里很快傳來她怯生生的聲音,

帶著明顯的顫抖:「是……是你嗎?」「是我?!刮业穆曇粢灿行┌l(fā)緊,「你還好嗎?」

短暫的沉默后,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傳來:「我……我快餓死了,家里一點吃的都沒有。」

她頓了頓,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你能不能……能不能給我一點吃的?我知道這很過分,

可是……」我心里一緊。上一世她也是這樣,總是替別人著想,

哪怕自己快餓死了也不好意思麻煩別人?!傅戎??!刮液喍痰卣f。我轉(zhuǎn)身沖到物資堆前,

迅速找出十包方便面、五瓶礦泉水,還有一大袋火腿腸和兩罐午餐肉。

這些都是耐放又頂餓的東西。我把它們分成兩份,分別綁在無人機上,分兩次送過去。

看著她接到東西時驚喜又感激的表情,我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流。原來,

在末日里不是一個人掙扎,是這種感覺?!钢x謝你……太謝謝你了?!?/p>

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哽咽,「我叫林溪,住在這棟樓的三樓?!埂戈惸!?/p>

我第三章血色樓道傳呼機里的電流聲突然變得刺耳,

林溪的聲音像被什么東西掐住似的猛地拔高:「他在扒窗戶!陳默,他看到我了!」

我撲到窗邊,心臟差點從嗓子眼里跳出來。那個爬樓的瘋子已經(jīng)夠到三樓窗臺,

指甲摳進墻縫里,留下道道血痕。他的臉貼在玻璃上,紫黑色的眼珠死死盯著屋里,

嘴角淌著渾濁的涎水,像條餓瘋了的野狗?!赴汛餐七^去抵著窗!快!」我抓起墻角的弩,

鋼筋磨的箭頭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上一世我見過太多這種被紅雨感染的瘋子,

他們的力氣大得嚇人,神智卻只剩掠奪的本能?!肝摇彝撇粍?!」林溪的聲音帶著哭腔,

傳呼機里傳來桌椅倒地的哐當聲。沒時間猶豫了。我扯掉纏在門上的鐵鏈,

消防斧劈在抵門的衣柜上,木屑飛濺中,那個撞了半夜門的怪物嘶吼著撲進來。

它的喉嚨里卡著半塊碎骨,黑血順著下巴往下滴。我側(cè)身躲開它的撲咬,

弩箭扣動扳機——鋼筋箭擦著它耳朵釘進墻里,帶出一串黑血。怪物吃痛嘶吼,

轉(zhuǎn)身又朝我撲來。我沒敢多看,抬腳踹在它膝蓋上,聽著骨頭錯位的脆響,

掄起消防斧狠狠劈在它后腦勺。溫熱的液體濺在臉上,我抹了把,胃里翻江倒海。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對「人」動手,哪怕對方已經(jīng)算不上人了。

樓道里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腥甜味。二樓轉(zhuǎn)角處,那個啃著鄰居胳膊的怪物猛地抬頭,

渾濁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我。我沒敢停留,抓著樓梯扶手滑下去,膝蓋磕在臺階上,

疼得眼前發(fā)黑。小區(qū)里的紅雨已經(jīng)積成沒過腳踝的血洼,踩進去像陷進黏稠的泥漿。

我看見那個爬樓的瘋子正撕扯林溪家的窗簾,白花花的布料被他攥在手里,像面破爛的旗幟。

「畜生!」我撿起塊磚頭砸過去,沒中。他轉(zhuǎn)頭看我,突然咧嘴笑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下一秒,他竟然從三樓跳了下來。落地時他踉蹌了一下,腿骨錯位的聲音隔著雨幕都能聽見,

可他像沒感覺似的,拖著變形的腿朝我撲來。我轉(zhuǎn)身就跑,

瘋子的嘶吼聲像鞭子似的抽在身后。單元門被我用消防斧死死抵住,聽著外面撞門的巨響,

我順著門板滑坐在地,渾身抖得停不下來。傳呼機里突然傳來林溪的聲音,

帶著哭腔卻很清晰:「陳默,你別過來了,太危險了……」「閉嘴?!刮掖鴼饷龃蚧饳C,

點燃一根蠟燭,「你把衣柜挪到窗邊,我這就上去?!刮也鹆巳龢堑姆辣I門,

合頁和鋼管被我用扳手擰成簡易的支架。當我扛著這些「零件」出現(xiàn)在林溪家門口時,

她正蹲在墻角,懷里抱著個抱枕,看見我時眼睛一下子紅了。「你怎么才來……」

「路上遇到點麻煩。」我把鋼管架在窗戶上,用合頁固定住,「這玩意兒能擋一陣子。」

林溪的家很小,一室一廳,墻上還貼著大學畢業(yè)照。照片里的她穿著學士服,笑得一臉燦爛,

身后是藍天白云。和現(xiàn)在這個被血雨籠罩的世界比起來,像另一個星球的事?!葛I嗎?」

我從背包里掏出包泡面,「我?guī)Я吮銛y爐?!顾c點頭,沒說話。

我在廚房找到個還算干凈的鍋,倒上礦泉水燒開。泡面的香味在屋里彌漫開來時,

林溪突然吸了吸鼻子:「好久沒聞到熱乎味兒了。」我把加了火腿腸的那碗推給她,

自己捧著另一碗,小口小口地吃。窗外的雨還在下,瘋子撞門的聲音不知什么時候停了,

世界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泡面湯冒泡的聲音?!改阍趺粗罆录t雨?」林溪突然問。

我愣了一下,筷子差點掉在地上??偛荒苷f我是從三年后的地獄爬回來的吧?「夢到的?!?/p>

我含糊道,「夢見天上下血,好多人變成怪物?!顾龥]再追問,只是低頭吃面,

肩膀微微聳動。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眼睛紅紅的:「我爸媽昨天說要來接我,現(xiàn)在……」

「他們會沒事的。」我抽了張紙巾遞給她,「這雨下不了多久?!蛊鋵嵨抑溃?/p>

這場雨會下四十天。四十天后,活著的人會比怪物更可怕。但看著林溪泛紅的眼眶,

我沒忍心說真話。半夜我被凍醒了。蠟燭早就燒完了,屋里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林溪蜷縮在沙發(fā)上,裹著件薄外套,睡得很不安穩(wěn),眉頭一直皺著。

我把自己的厚外套披在她身上,蹲在窗邊看著外面的紅雨。雨絲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

像無數(shù)根紅線,把整個世界纏成了死結(jié)。遠處傳來怪物的嘶吼聲,還有零星的槍聲,

不知道是誰在掙扎。「陳默?!沽窒穆曇粼诤诎抵许懫?,「你說我們能活下去嗎?」

我回頭看她,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改堋!刮铱隙ǖ卣f,「只要我們不放棄?!?/p>

上一世我一個人掙扎了三年,像條蛆蟲似的活在廢墟里。這一世,身邊多了個人,

好像連活下去的勇氣都變多了。天亮時,我決定回自己家取藏在吊頂里的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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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20 10:1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