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下一句心聲是:【把她放在身邊,朕就不信,還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朕肚子里的蛔蟲?!?/p>
調入養(yǎng)心殿的第一天,我過得如履薄冰。
姬衡坐在書案后批閱奏折,我就站在一旁為他研墨。
他一言不發(fā),整整一個上午,殿內只聽得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可我的腦子里,卻像開了鍋。
【這個兵部尚書,字寫的比狗爬還難看,眼睛要瞎了?!?/p>
【李德全這個老東西,新?lián)Q的熏香是什么鬼味道,嗆死了,想打噴嚏?!?/p>
【腰好酸,想靠一會兒?!?/p>
【這個呆頭鵝,站著跟個木頭樁子似的,會不會給朕捏捏肩?】
我手一抖,墨汁差點濺出來。
給他捏肩?我怕我的手剛碰到龍袍,腦袋就搬家了。
我忍住了。
【算了,指望她還不如指望柱子開花。】
【好無聊啊,想看話本子?!?/p>
【上次那個《霸道將軍愛上我》還挺有意思的,不知道結局是什么。】
我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是個沒有感情的研墨機器。
午膳時分,李德全領著宮人布菜,滿滿一桌,精致得像藝術品。
姬衡只看了一眼,就皺起了眉。
【又是這些,看著就沒胃口?!?/p>
【想吃辣的,水煮魚片,麻婆豆腐,越辣越好?!?/p>
【這個蘇錦鯉,怎么一點眼力見都沒有?朕都表現(xiàn)得這么明顯了?!?/p>
我冤枉,您除了皺了下眉,什么都沒表現(xiàn)??!
但我不敢說。
我只能硬著頭皮,對李德全說:「李總管,陛下近日似乎有些火氣旺,不如撤下這些油膩的,換些清淡爽口的吧?」
李德全一愣,看了看姬衡的臉色。
姬衡面無表情,但心里已經炸了。
【清淡?誰要吃清淡的?朕要吃辣的!辣的!】
【這個蠢貨!朕要被她氣死了!】
我立刻改口,聲音里帶上了一絲惶恐:「是奴婢說錯話了。奴婢是想說,不如……不如上些開胃的菜色?奴婢聽說川蜀的菜肴就極開胃,辛香熱辣,正好可以發(fā)發(fā)汗,去去濕氣。」
姬衡的眼神終于緩和了些。
【嗯,這還差不多。】
【算她機靈?!?/p>
李德全滿頭大汗地去傳菜了。
我站在一旁,后背的衣衫又濕了。
在暴君身邊工作,不僅要懂業(yè)務,還得會讀心術。
哦,我真的會。
那沒事了。
自從我能「猜」到姬衡的口味后,他在養(yǎng)心殿的發(fā)作次數(shù)明顯減少了。
但他這個人,就是不能讓他太順心。
這天下午,他看奏折看得煩了,把筆一扔,靠在龍椅上。
【無聊,太無聊了。】
【想找點樂子?!?/p>
【那個華貴妃,好幾天沒見了,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p>
話音剛落,殿外就傳來通報聲。
「啟稟陛下,華貴妃娘娘求見?!?/p>
我心里咯噔一下。
來了,副本BOSS。
華貴妃華旖柔,是當朝太師之女,生得花容月貌,盛寵不衰。
她裊裊娜娜地走進來,行了個萬福禮,聲音甜得發(fā)膩:「臣妾參見陛下。」
姬衡抬了抬眼皮,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
【穿這么花里胡哨的,像只開屏的孔雀?!?/p>
【臉上粉都快掉渣了,嗆人?!?/p>
華貴妃顯然不知道暴君內心的瘋狂吐槽,她柔柔一笑,端起一碗湯羹:「陛下日理萬機,臣妾特意燉了蓮子羹,為您清心降火?!?/p>
姬衡沒動。
【蓮子羹?狗都不喝。】
【朕想吃冰鎮(zhèn)的酸梅湯?!?/p>
華貴妃見他不接,眼神一轉,落在了我身上。
「這位妹妹是?」
我連忙行禮:「奴婢蘇錦鯉,參見貴妃娘娘?!?/p>
華貴妃上下打量著我,眼神里帶著一絲審視和敵意。
「原來是蘇妹妹,看著倒是機靈。」她笑著說,話鋒卻一轉,「只是妹妹這身宮女服制,站在陛□□邊,未免太素凈了些,倒顯得我們陛下刻薄了。」
我心頭一緊。
這是在給我上眼藥了。
姬衡皺起了眉。
【多嘴的女人?!?/p>
【朕的宮女穿什么,關你屁事?!?/p>
【不過她說的也有點道理,這個呆頭鵝天天穿得灰撲撲的,看著是有點礙眼?!?/p>
【明天讓她換件鮮亮點兒的?!?/p>
我垂著頭,不敢說話。
華貴eifei見姬衡不語,以為他默許了,便愈發(fā)得意,她端著那碗蓮子羹,遞到我面前:「蘇妹妹,既然陛下不想喝,便賞了你吧。這可是本宮親手燉的,旁人想喝還喝不著呢。」
這是羞辱。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接,還是不接?
接了,就是承認自己身份卑微,連主子的剩飯都要感恩戴德。
不接,就是當眾打華貴妃的臉。
我正左右為難,腦子里突然響起了姬衡幸災樂禍的聲音。
【哦豁,有好戲看了?!?/p>
【這個呆頭鵝會怎么辦呢?】
【要是她敢喝,朕就把她舌頭割了。朕的宮女,憑什么喝別的女人給的東西?】
【要是不喝,華氏肯定要鬧。正好,朕看戲?!?/p>
我:「……」
這日子沒法過了。
我心一橫,抬起頭,對著華貴妃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
「回貴妃娘娘,不是奴婢不識抬舉,實在是……奴婢對蓮子過敏,一吃就會起紅疹,渾身發(fā)癢,怕污了娘娘和陛下的眼。」
我當然不過敏。
但我必須找個理由拒絕。
華貴妃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沒想到我敢當眾拒絕她。
「過敏?」她冷笑一聲,「本宮怎么從未聽說過這種怪?。俊?/p>
【裝模作樣?!?/p>
【一個賤婢,還敢挑三揀四?!?/p>
姬衡也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看著我。
【哦?還會撒謊了?】
【有點意思。】
【朕倒要看看她怎么圓?!?/p>
我感覺兩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我身上,烤得我渾身難受。
我只能硬著頭皮演下去,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惶恐和委屈:「是真的,娘娘。奴婢從小就這樣,所以家里人從不讓奴婢碰蓮子。奴婢身份卑賤,不敢欺瞞娘娘?!?/p>
華貴妃還想再說什么,姬衡卻突然開口了。
「行了?!?/p>
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既然她不能喝,就倒了。」
華貴妃臉色一白,不敢再多言,只能訕訕地把湯羹放下。
殿內的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她怨毒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你給我等著」。
我低眉順眼,假裝沒看見。
我知道,這梁子是結下了。
華貴妃又待了一會兒,自覺無趣,便告退了。
她一走,姬衡就放下了手里的書。
【沒勁,這么快就走了。】
【還以為能打起來呢?!?/p>
【這個蘇錦鯉,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敢當著朕的面撒謊?!?/p>
【不過……】
他的心聲頓了頓。
【撒謊的樣子,還挺可愛的。像只炸了毛的貓。】
我:「?」
我懷疑我聽錯了。
暴君居然會用「可愛」這個詞?
我猛地抬頭,正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那目光深邃,帶著一絲我看不懂的探究。
我嚇得趕緊低下頭。
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