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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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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傍晚,風(fēng)特別大,吹得破窗戶紙嗚嗚作響,像鬼哭。

我蜷在角落里,昏昏沉沉。突然,外面?zhèn)鱽硪魂嚥煌瑢こ5男鷩W。不是平時的風(fēng)聲,是人聲!腳步聲雜亂,還夾雜著驚慌的呼喊。

“走水了!走水了!”

“快!那邊!冷宮方向!”

走水?冷宮?

我一個激靈,猛地坐直身體。一股濃烈的煙味,順著破窗戶洞,猛地灌了進來!

嗆得我劇烈咳嗽起來。

火光!

透過破門板的縫隙,我看到外面通紅的火光!濃煙滾滾,迅速彌漫開來!

真的著火了!而且火勢極大,方向……就是朝著我這邊燒過來的!

冷宮年久失修,木頭都朽了,沾火就著!一旦燒起來,這里就是個大棺材!

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一切!我掙扎著爬起來,撲到門邊。門是從外面鎖死的!我用力拍打、搖晃著那扇破門,嘶聲大喊:“開門!開門啊!放我出去!救命!”

外面只有更猛烈的火焰燃燒的噼啪聲,木頭斷裂的咔嚓聲,還有遠處宮人驚慌失措的奔跑呼喊聲。沒有人回應(yīng)我,更沒有人來開門。

濃煙越來越重,嗆得我眼淚直流,呼吸困難。熱浪隔著門板都能感覺到,烤得臉發(fā)燙。

完了……

絕望像冰冷的蛇,再次纏上我的心臟。

不行!不能死在這里!虞瑤,站起來!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門走不通,窗戶!對,窗戶!

我跌跌撞撞撲到那個破了大洞的窗戶前?;鹕嘁呀?jīng)從另一側(cè)的廂房蔓延過來,舔舐著窗外的枯草和朽木,熱浪逼人。濃煙熏得我睜不開眼。

窗戶不大,但那個破洞足夠我鉆出去。只是窗欞很高,離地差不多到我胸口。

我拼盡全力,雙手扒住冰冷的窗沿,腳蹬著凹凸不平的墻壁,用力往上爬。手臂軟得發(fā)抖,小腹的傷口被牽動,劇痛傳來,我悶哼一聲,差點脫力摔下去。

不能松手!松手就是死!

求生的欲望爆發(fā)出巨大的力量。我咬著牙,指甲摳進腐朽的木窗框里,幾乎要折斷。終于,半個身子探出了窗戶!

外面是冰冷的空氣,但夾雜著滾燙的煙塵和火星子?;鹈缫呀?jīng)躥到了窗下!

我顧不上許多,閉上眼睛,用盡全身最后的力氣,朝著窗外冰冷堅硬的地面,猛地一撲!

砰!

身體重重摔在地上,五臟六腑都像移了位。劇痛瞬間席卷全身。但冰冷的空氣涌入口鼻,暫時驅(qū)散了濃煙的窒息感。

我成功了!我出來了!

顧不上身上的疼痛,我掙扎著想爬起來跑。剛一抬頭,就看到前方不遠處,一個燃燒著的、巨大的梁木,帶著熊熊火焰和滾滾濃煙,正朝著我這邊轟然砸落!

速度太快!我根本來不及躲!

死亡的氣息,瞬間將我籠罩。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瞬間!

一道黑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側(cè)面猛撲過來!帶著巨大的沖力,狠狠撞在我身上!

我被撞得翻滾出去好幾米遠,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宮墻上,痛得眼前發(fā)黑。

轟?。。?!

那根燃燒的巨梁,帶著毀滅性的力量,狠狠砸在我剛才趴著的地方!火星四濺,熱浪灼人!

差一點……就差一點……

我驚魂未定,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是誰?

我掙扎著抬起頭,看向那個撲倒我的人。

他半跪在地上,離那根燃燒的巨梁很近,灼熱的火焰映紅了他的側(cè)臉,飛揚的黑色披風(fēng)一角被濺起的火星燎著了,正冒著煙。

那張臉……在跳躍的火光下,線條冷硬如刀削斧鑿。濃黑的眉毛緊緊擰著,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驚怒和一種……近乎失控的焦灼?

蕭熾?!

怎么會是他?!

我僵在原地,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大腦一片空白,無法理解眼前發(fā)生的一切。他怎么會在這里?他怎么會……救我?

他猛地站起身,看也沒看自己披風(fēng)上的火苗,幾步跨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帶著濃重的煙塵氣息和強烈的壓迫感,完全籠罩了我。

他俯下身,動作近乎粗暴,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硬生生把我從地上拽了起來!

“虞瑤!”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像被煙嗆過,又像壓抑著滔天的怒火,每一個字都砸在我臉上,“你找死嗎?!”

胳膊被他攥得生疼,骨頭都在呻吟。我被迫抬頭,對上他的眼睛。

那雙總是冰冷、審視、帶著殘忍玩味的眼睛,此刻燃燒著兩簇駭人的火焰。是憤怒,是后怕,還有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激烈情緒,像即將爆發(fā)的火山。

他死死盯著我,眼神銳利得像要把我穿透,從上到下地掃視,仿佛在確認我是不是還完整。目光掃過我單薄破爛的衣衫,掃過我蒼白如紙、沾滿煙灰的臉,最后,落在我額角——剛才摔出來時,好像被碎石劃破了,正火辣辣地疼。

他的瞳孔猛地一縮,那眼神里的怒焰瞬間變成了……一種近乎猙獰的痛楚?

“你……”他的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了一下,聲音繃得更緊,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怒,“你怎么敢……”

話沒說完,他猛地停住。因為他的視線,落在了我被他緊緊攥住的、裸露的小臂上。

冷宮三個月,食不果腹,我瘦得形銷骨立。手臂細得可憐,皮膚蒼白,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在那蒼白瘦弱的手臂內(nèi)側(cè),靠近手肘的地方,有一塊不大不小的、深紅色的瘀傷。那是前幾天我餓得頭暈,在冷宮里摔倒磕在桌角留下的。

那塊淤青,在慘淡的火光映照下,在我瘦骨嶙峋的手臂上,顯得格外刺眼,格外凄慘。

蕭熾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塊淤青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周圍是噼啪燃燒的火焰聲,宮人奔跑救火的呼喊聲,遠處傳來的更鼓聲……所有的聲音都模糊遠去。

只有他抓著我胳膊的手,那力道,從剛才的幾乎捏碎骨頭,一點點地、極其緩慢地,松開了。

不是放開,而是……僵硬地、不知所措地松開了鉗制。

他依舊低著頭,看著我的手臂?;鸸庠谒樕咸S,勾勒出緊繃的下頜線。他臉上的暴怒和驚惶,像潮水一樣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白?

一種極度的茫然和……難以置信的震動。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手,指尖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似乎想碰觸那塊淤青,但在距離皮膚還有一寸的地方,又猛地停住,像是被燙到了一樣。

他抬起頭,終于再次看向我的臉。

這一次,他的眼神徹底變了。

不再是冰冷的審視,不再是殘忍的玩味,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威儀。

那里面翻涌著太多太多復(fù)雜的東西:巨大的驚愕,深不見底的痛楚,一種被狠狠刺傷后的茫然失措,還有一種……近乎崩潰的、無法理解的悔恨?

這眼神太陌生了。陌生到讓我渾身發(fā)冷,比冷宮的寒風(fēng)還冷。

“你……”他的嘴唇動了動,聲音干澀嘶啞,像是從砂紙上磨出來的,帶著一種破碎的腔調(diào),“怎么會……這么瘦?”

這句話問得沒頭沒腦,甚至有些愚蠢。冷宮三個月,廢后之身,我怎么可能不瘦?

但就是這句話,和他此刻的眼神,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心上。不是感動,是更深的憤怒和屈辱。

我猛地甩開他已然松開的手,踉蹌著后退一步,后背緊緊抵住冰冷的宮墻。那刺骨的寒意,讓我混亂的頭腦清醒了幾分。

“陛下,”我抬起頭,直視著他那雙翻涌著復(fù)雜情緒的眼睛,聲音因為虛弱和剛才的煙嗆而沙啞,卻帶著一種冰冷的、近乎刻骨的平靜,“冷宮的日子,不就是這樣嗎?”

我的嘴角甚至扯出一個極其微弱的、嘲諷的弧度。

“托陛下的洪福,臣妾還活著。讓陛下失望了?!?/p>

“失望”兩個字,我說得很輕,卻像淬了毒的針。

蕭熾的身體猛地一震。他看著我的眼睛,看著那里面死水般的平靜和深藏的恨意,看著他從未見過的、屬于我的尖銳嘲諷。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蒼白得嚇人。

那雙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的驚愕、痛楚、悔恨,最終凝固成一片死寂的、深不見底的黑暗。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發(fā)不出來。高大的身影在跳動的火光映照下,竟顯得有些……搖搖欲墜?


更新時間:2025-08-20 09:0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