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傍晚六點的老街,風里都飄著蔥花和醬油的香味。我正彎腰揉著面團,
案板上的面粉被穿堂風卷得打旋,
圍裙下擺沾著的醬油漬蹭到了胳膊上 —— 這是 “海燕面館” 送走晚高峰的證明,
也是我這些年的日子,瑣碎,卻踏實。“周姐,牛肉面續(xù)一碗!
”隔壁雜貨鋪的老王端著空碗晃進來,眼睛卻突然越過我肩膀,嗓門亮了八度,“喲,
這小伙子找誰?”我手里的面團還沒揉勻,回頭的瞬間,喉嚨像被面團堵了個結(jié)實。
面館門口站著個穿黑色西裝的年輕人,身形筆挺得像棵白楊,
在這條油膩膩的老街里顯得格外扎眼。熨帖的襯衫領口露著精致的鎖骨,
手腕上那塊表的光澤,比我面館的燈泡還亮??赡菑埬?,就算褪去了少年時的青澀,
我閉著眼都能認出來?!敖憬?。”他開口,聲音比記憶里沉了好幾個度,
帶著點刻意壓著的沙啞,像怕驚擾了什么似的,“我回來了。”十年了。
我總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樣子。十三歲的少年,瘦得像根被雨泡軟的豆芽菜,
冬天裹著件大得晃蕩的舊棉襖,凍得鼻尖通紅,縮在面館門口的臺階上,眼神怯生生的,
像只被遺棄的小狗。是我把他撿回家,給他煮姜湯,給他縫磨破的袖口,
看著他狼吞虎咽吃完一碗牛肉面,眼睛亮得像星星??裳矍暗乃佳凵盍?,下頜線也硬了,
眼神亮得驚人,像蟄伏了很久的狼,終于等到了屬于他的時機。
我手里的搟面杖 “哐當” 砸在案板上,面粉濺了一地?!澳恪?你怎么回來了?
”聲音都在發(fā)顫。他徑直朝我走來,皮鞋踩在鋪著防滑墊的地板上,發(fā)出悶悶的聲響。
路過靠窗的桌子時,有個食客伸腿擋了路,他連眼皮都沒抬,那男人卻像被凍住似的,
嗖地把腿收了回去。他在我面前站定,比我高出一個頭還多。
我得仰起臉才能看清他眼底的光,那里面翻涌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熱得像灶上燒得正旺的炭火?!澳阏f過的。”他忽然從西裝內(nèi)袋里掏出個東西,展開來,
是件洗得發(fā)白的藍白校服,袖口處那個歪歪扭扭的補丁,
還是我當年用同色線一點點縫起來的。他指尖輕輕摩挲著那個補丁,眼神軟得像水,
“等我長大,就娶你。這話還算數(shù)嗎?”周圍的空氣突然靜了。抽油煙機的嗡鳴,
遠處電動車的喇叭聲,都變得格外刺耳。老王手里的空碗 “啪” 地掉在地上,
牛肉面的湯汁濺了他一褲腳,他卻忘了撿。我腦子嗡嗡響,伸手想去推他,
想把那校服搶過來藏好 —— 街坊鄰居都看著呢!“胡說什么!快收起來!
”他卻反手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他的掌心滾燙,燙得我皮膚發(fā)麻,
連帶著心跳都亂了節(jié)奏?!敖憬?,我沒胡說?!彼拖骂^,溫熱的呼吸噴在我耳廓上,
癢得我想躲,“這十年,我每天都在等長大。等我有能力了,就能……”他沒說完,但我懂。
當年他被父母丟在街頭,是我拉了他一把。他總說 “姐姐是我的全世界”,
我只當是孩子話,可原來,他把這句話刻進了日子里。那晚我徹底失眠了。宋皓軒沒走,
就在面館對面的快捷酒店開了房。后半夜我起來關店門,路燈下有個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樹影里抽煙,煙頭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滅滅,像盯著獵物的獸瞳,
一瞬不瞬地望著我的面館。更讓我心驚的是第二天。去菜市場買牛肉,
往常總給我塞邊角料的攤主,今天笑得滿臉褶子,硬把最好的牛腩往我袋里塞:“周姐,
以后您的肉我包了!保準新鮮!”回家時房東堵在門口,手里捏著租房合同,
頭低得快碰到胸口:“海燕啊,這房子你隨便住,房租…… 房租我免了!
”他眼神躲躲閃閃的,哪還有平時催租時的刻薄樣。最離譜的是下午,
前段時間相親的那個中學老師,突然發(fā)消息說自己被學校開除了,還說 “以后別聯(lián)系了,
我配不上你”。他工作一向穩(wěn)當,怎么會突然……我坐在面館里,
看著墻上那張泛黃的照片 —— 照片里的宋皓軒捧著牛肉面,嘴角沾著湯汁,
笑得眼睛瞇成了縫??涩F(xiàn)在那雙眼睛里的東西,讓我后背有點發(fā)涼。傍晚他來吃面,
坐在最靠窗的老位置。我給他端去牛肉面,
碗底悄悄多臥了個荷包蛋 —— 這是他小時候的習慣,說蛋黃流心的時候最香。
“今天這些事,是不是你做的?”我把碗放在桌上,壓低聲音問。他挑起面條的手頓了頓,
抬頭沖我笑,右嘴角那個淺淺的梨渦,和十年前一模一樣。“姐姐,我只是想讓你過得好點。
”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臉上,一半亮,一半暗,“誰讓你不開心了,我就不讓他好過。
”風吹過面館的窗欞,帶著遠處的煙火氣。我看著他眼底的認真,
忽然想起十年前那個暴雨夜,他渾身濕透地抓住我的衣角,怯生生地說:“姐姐,別趕我走。
”原來有些話,他真的記了一輩子。2我把那碗牛肉面端回廚房,
鐵碗磕在灶臺上發(fā)出 “當” 的一聲,像在替我敲警鐘。宋皓軒那句 “誰讓你不開心,
我就不讓他好過”,像根細針,扎得我心慌。可鍋鏟碰著鐵鍋的叮當聲,
怎么也蓋不住心臟 “砰砰” 狂跳的聲音。宋皓軒賴在老街不走了。
他每天準時來面館報到,有時坐在角落的桌子旁看文件,筆記本電腦屏幕亮著,
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可我總能感覺到他的目光 —— 黏糊糊的,像剛熬好的糯米糖,
纏得我渾身不自在。有時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盯著我揉面、下面,連我擦汗的動作都不錯過,
看得我臉發(fā)燙。街坊們開始竊竊私語?!爸芙?,那小宋是你遠房親戚吧?現(xiàn)在出息了,
專門回來報恩的?”賣水果的李嬸一邊稱蘋果一邊問,眼神里帶著好奇?!拔页蛑幌?,
”隔壁老王媳婦湊過來洗碗,壓低聲音,“昨天我看見他讓工人搬了臺新冰箱進來,
說是你那臺老冰箱制冷不好 —— 他咋知道的?”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臺用了五年的冰箱確實有點毛病,制冷時好時壞,
我前幾天只是在他面前隨口抱怨了一句 “夏天存不住肉餡”,沒想到他記這么牢。
麻煩在周五晚上找上了門。天剛擦黑,張老三就晃悠悠地堵在面館門口,滿身酒氣,
舌頭都捋不直了:“周… 周海燕,陪… 陪三爺喝杯酒!”這無賴以前就總來騷擾我,
仗著有點地痞關系,街坊們都敢怒不敢言。
我正想抄起門后的搟面杖 —— 那是我對付他的 “老伙計”,
宋皓軒突然從里間走了出來。“滾?!彼徽f了一個字,聲音冷得像寒冬臘月的冰。
張老三顯然沒把這個穿西裝的年輕人放在眼里,瞇著醉眼伸手就要推他:“哪來的小白臉?
敢管你三爺?shù)氖拢俊彼勿┸巶?cè)身躲開,動作快得像一陣風。他反手抓住張老三的手腕,
輕輕一擰 —— 我聽見 “咔” 的一聲脆響,像骨頭錯位的聲音。
張老三疼得 “嗷” 一嗓子慘叫起來,冷汗瞬間冒了滿臉。“以后再出現(xiàn)在這半條街,
”宋皓軒湊近他耳邊,聲音不大,每個字卻像冰錐似的扎人,“我就廢了你另一只手。
”他松開手,張老三抱著胳膊,疼得直哆嗦,連滾帶爬地跑了,連句狠話都沒敢留下。
我看著宋皓軒垂在身側(cè)的手,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心里一陣發(fā)緊?!澳銢]必要這樣,
”我低聲說,“以前我也能應付。”他轉(zhuǎn)頭看我,眼底剛才的戾氣一下子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執(zhí)拗的認真,像個護著糖罐的孩子?!八麌樀侥懔恕!彼f,“姐姐,
我不會讓任何人再欺負你?!蓖砩详P店時,我發(fā)現(xiàn)門鎖壞了,鑰匙插進去轉(zhuǎn)不動,
像是被人撬過。我正對著鎖孔發(fā)愁,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宋皓軒拿著個工具箱站在路燈下,
影子被拉得很長。“我來修。”他半蹲在門前,額前的碎發(fā)垂下來,遮住了眉眼。
路燈的光勾勒出他挺拔的鼻梁和緊抿的唇,我忽然發(fā)現(xiàn),他真的長大了。
不再是那個需要我把牛肉面里的牛肉都挑給他的小不點,而是能在我遇到麻煩時,
第一時間出現(xiàn)的男人?!澳阕〉木频觌x這不算近,怎么來得這么快?” 我忍不住問。
他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沒回頭,聲音悶悶的:“我在對面公寓租了房子,剛搬過來。
”我愣住了。對面那棟公寓是老街最貴的,一平米的價錢夠我賣半個月的牛肉面。
他這是…… 打算長期在這兒守著?鎖很快修好了,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我們離得很近,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著點少年人特有的清爽氣息,
和老街的油煙味格格不入,卻奇異地讓人安心。他低頭看著我,路燈的光落在他眼底,
那雙眼睛越來越暗,像要把我吸進去似的?!敖憬悖彼斫Y(jié)滾動了一下,聲音有點啞,
“我今晚能留下嗎?就像小時候那樣,我睡沙發(fā),保證不吵你。”我下意識想拒絕,
可話到嘴邊,卻想起十年前那個暴雨夜。他渾身濕透地站在門口,
睜著濕漉漉的眼睛求我:“姐姐,別趕我走,外面打雷,我怕?!弊罱K,我點了點頭。
深夜我被渴醒,輕手輕腳地去客廳倒水。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亮蜷縮在沙發(fā)上的宋皓軒。
他睡得很不安穩(wěn),眉頭緊鎖,嘴里喃喃著什么,像是在做噩夢。我放輕腳步湊過去,
想聽聽他在說什么??蓜倧澫卵?,他突然睜開眼睛,眼神在黑暗中亮得驚人,像受驚的獸,
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心燙得嚇人,心跳快得像要蹦出來?!皠e離開我。
”他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恐慌,像怕被拋棄的孩子,“姐姐,求你別丟下我。
”他拽著我的手往他懷里帶,我沒站穩(wěn),一下子跌在他身上。他身上的溫度燙得驚人,
呼吸噴灑在我頸間,帶著危險又曖昧的氣息?!梆┸?,你松開……” 我的聲音有點發(fā)顫。
他卻突然翻身,輕輕把我按在沙發(fā)上。黑暗中,他的眼睛像燃燒的星辰,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姐姐,”他低頭湊近我的臉,鼻尖幾乎碰到我的鼻尖,溫熱的呼吸纏著我的,
“你明明也對我動心了,為什么要裝?”3宋皓軒的呼吸就在眼前,
清冽的氣息混著淡淡的雪松味,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wǎng),把我整個人罩在里面。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胸腔的起伏,還有他眼底那團燒得正旺的火,燙得我臉頰發(fā)麻。
“你瘋了!”我猛地推他,手忙腳亂地想從他身下掙開,聲音都帶著顫,“我是你姐姐!
你小時候尿床還是我給你換的床單,忘了?”他被我推開半步,手卻沒松,
還牢牢攥著我的手腕。黑暗里他的眼睛亮得驚人,像淬了光的星子:“那又怎樣?
”他喉結(jié)滾了滾,語氣執(zhí)拗得像頭牛,“我對你的心思,從一開始就不是弟弟對姐姐。
”這話像炸雷在我耳邊響,震得我腦子嗡嗡疼。我猛地坐起來,
抓起沙發(fā)上的抱枕就往他身上砸:“滾!你給我滾出去!”抱枕軟軟的,
砸在他身上沒什么力道。他不躲不閃,硬生生接了一下,眼神卻更亮了,
帶著股不撞南墻不回頭的狠勁:“姐姐,我不會走的?!彼麥惤徊剑曇魤旱玫偷偷?,
像在說什么秘密,“十年前你把我撿回來那天起,就該知道,我這輩子都賴定你了。
”那天晚上我把他推出門,“咔噠” 反鎖了門,后背抵著冰冷的門板慢慢滑坐在地。
心臟跳得像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腦子里亂成一鍋粥 —— 面粉、牛肉湯、他掌心的溫度、還有那句 “不是弟弟對姐姐”,
攪得我連呼吸都亂了。我承認,看到他長成能為我擋事的男人,我不是沒動搖過。
他替我嚇退張老三時,眼神里的戾氣讓我心慌,可轉(zhuǎn)過身對我笑時,那梨渦又讓我心跳失序。
可年齡差像條河橫在中間,更別提我是他法律上的監(jiān)護人,街坊鄰居要是知道了,
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了。第二天我頂著倆黑眼圈開門,
剛拉開門栓就愣住了 —— 宋皓軒居然還守在門口。西裝皺巴巴的,眼底掛著紅血絲,
活像只被主人丟在門外的大型犬。他手里提著個保溫袋,見我開門,
立刻露出討好的笑:“姐姐,吃早飯了,你最愛吃的那家豆?jié){油條?!蔽覜]理他,
徑直往廚房走。他就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像塊甩不掉的牛皮糖:“姐姐我錯了,
昨天不該惹你生氣。你別不理我好不好?”他伸手想幫我拿圍裙,被我躲開了。
看著他這副樣子,我氣不打一處來,手里的鍋鏟往灶臺上一拍:“宋皓軒,
你今年 25 了,不是 5 歲!該懂點分寸,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在你面前,我永遠是那個需要你疼的小孩?!彼蝗粡谋澈蟊ё∥?,
下巴輕輕抵在我發(fā)頂,聲音悶悶的,帶著點委屈,“姐姐,別推開我。”他的懷抱很暖,
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我渾身一僵,手里的鍋鏟 “當啷” 掉在地上。有那么一瞬間,
我真想就這么靠在他懷里,什么年齡差、什么街坊眼光,全都不管了??衫碇窍窀?,
猛地把我拽了回來。我用力掙開他的胳膊:“你再這樣,我就搬到老街另一頭去,
讓你找不到!”他的臉 “唰” 地白了,手忙腳亂地抓住我的胳膊,眼神里滿是恐慌,
像怕我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要!姐姐你別躲我!”他喉結(jié)滾了滾,聲音都帶著顫,
“我不逼你了,真的!你讓我留在你身邊就好,我什么都聽你的,好不好?
”看著他眼底的慌,我心里像被針扎了一下。
我知道他怕什么 —— 小時候被父母丟在街頭的陰影,大概這輩子都消不掉。
可我不能因為心疼,就放任這段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瘋長。接下來幾天,宋皓軒確實收斂了。
不再說那些驚世駭俗的話,只是每天準時來面館幫忙??伤次业难凵裨絹碓綘C,
像要把我燒化在里面。遞碗時指尖總會不經(jīng)意碰到我的手,擦桌子時身子靠得極近,
呼吸能掃過我頸窩,弄得我心尖癢癢的,總想躲。這天下午我正在柜臺算賬,
一個穿著香奈兒套裝的中年女人推門進來。她徑直走到我面前,下巴抬得老高,
像打量什么不值錢的東西:“你就是周海燕?”我皺起眉:“您是?”“我是皓軒的姑姑,
宋婉容。”她從包里掏出個鱷魚皮錢包,抽出一沓現(xiàn)金拍在柜臺上,“我希望你離開皓軒,
這些錢夠你再開十家面館了,開個價吧?!蔽覛獾檬侄荚诙叮彦X推回去:“宋女士,
請你放尊重些!我和皓軒就是姐弟,談不上離開不離開?!薄敖愕??”她冷笑一聲,
從包里掏出幾張照片摔在我面前。照片上是那天晚上宋皓軒把我按在沙發(fā)上的樣子,
角度刁鉆,把曖昧的氛圍拍得清清楚楚。我的臉瞬間白了,
渾身冰涼 —— 這明顯是被人偷拍的?!八勿┸幨俏覀兯渭业睦^承人,
將來要娶門當戶對的千金,不是你這種開面館的市井婦人能攀附的。
”她眼神里的鄙夷像針一樣扎人,“拿著錢趕緊滾,別逼我用手段讓你在老街待不下去。
”就在這時,“砰” 的一聲,宋皓軒猛地沖了進來。他看到柜臺上的照片,
臉色 “唰” 地變得鐵青,眼神冷得像冰。“姑姑!”他一把將宋婉容推到一邊,
動作重得讓她踉蹌了幾步,“誰讓你來的?”宋婉容又驚又怒:“皓軒!
你為了這個女人推我?你忘了自己是宋家的人嗎?”“我的身份?”宋皓軒把我護在身后,
眼神狠戾地掃過她,像護崽的狼,“我的身份就是周海燕的人!誰敢動她一根手指頭,
就是和我宋皓軒為敵!”他從錢包里抽出一張黑卡扔在桌上,
聲音冷得像寒冬的風:“這點錢給你打車滾。告訴家里那些人,再敢來騷擾她,
我就把宋家攪個天翻地覆,誰也別想好過!”宋婉容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我們說不出話,
最后狠狠瞪了我一眼,踩著高跟鞋摔門走了。店里只剩下我們倆,
空氣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我看著宋皓軒緊繃的側(cè)臉,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酸的甜的澀的都有?!敖憬?,你沒事吧?”他轉(zhuǎn)過身,眼底的戾氣一下子散了,
只剩下滿滿的擔憂,伸手想碰我的臉,又怕我躲,停在半空中。我搖搖頭,
突然覺得渾身乏力,靠在柜臺上:“皓軒,我們…… 是不是真的錯了?”他上前一步,
輕輕握住我的手,掌心滾燙,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沒錯。”他看著我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說,“愛一個人從來沒有錯。姐姐,給我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好不好?
”他的眼神太亮,太真誠,像有引力似的,讓我?guī)缀跻邕M去。我別開臉,
可心里那道緊繃的弦,好像悄悄松了。4宋婉容鬧過之后,老街的空氣都變了味。
街坊們見了我,眼神總是躲躲閃閃的,湊在一起說話時,見我走近就立刻閉了嘴。
面館的生意也冷清了不少,以前坐滿人的桌子,現(xiàn)在半天才能等來一兩桌客人。
我心里像壓了塊石頭,悶得喘不過氣。可宋皓軒像沒事人一樣,每天準時來面館報到,
還找了個手腳麻利的阿姨來幫忙,硬把我從灶臺前拽開:“姐姐,這些活讓阿姨做,
你去旁邊歇著?!薄拔也焕邸!蔽蚁霌屵^他手里的抹布,卻被他按住手。他低頭看著我,
眼底帶著點心疼:“你臉色不好,必須休息?!彼D了頓,聲音放軟,
“我賺錢就是為了讓你輕松點,總不能讓你跟著我受委屈?!彼绞沁@樣,
我心里越不是滋味。那天晚上關店后,我正在收拾東西,他突然從背后輕輕抱住我,
下巴蹭著我頸窩:“姐姐,明天跟我去個地方吧。”“不去。”我想都沒想就拒絕。
上次他帶我去城里那家高級餐廳,被人拍了照片發(fā)到老街的微信群里,
有人說我 “老牛吃嫩草”,有人說我 “想攀高枝”,那些話像針一樣扎人。“就去一天,
好不好?”他晃著我的胳膊撒嬌,聲音軟得像棉花糖,“我保證,除了我們倆,誰都見不到。
就當…… 就當陪我散散心?!笨粗鄣椎钠诖?,像小時候盼著我給他買糖吃的樣子,
我終究還是沒忍心拒絕。第二天一早,宋皓軒開了輛黑色的轎車來接我。車子駛出老街,
穿過熱鬧的市區(qū),一路往郊外開。最后停在一片安靜的墓園前,門口的松柏長得筆直,
空氣里飄著淡淡的花香。他牽著我的手往里走,腳步放得很輕。走到一塊墓碑前,
他停了下來。照片上的女人眉眼彎彎,笑容溫婉,和宋皓軒有幾分像?!斑@是我媽媽。
”他聲音有點啞,手指輕輕拂過冰冷的石碑,“她在我十歲那年生病走了,
走的時候還拉著我的手,讓我好好長大?!蔽毅蹲×?。他從沒跟我說過這些,
我一直以為他只是普通的孤兒?!八吆鬀]多久,我爸就娶了新老婆?!彼紫律?,
肩膀微微發(fā)顫,“那個女人不喜歡我,總說我是拖油瓶。有天她趁我爸出差,把我趕出家門,
給了我一百塊錢,讓我永遠別回去?!蔽倚睦锵癖皇裁礀|西揪住了,疼得厲害。
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樣子,十三歲的少年縮在面館門口,衣服又薄又舊,凍得嘴唇發(fā)紫,
懷里緊緊揣著個破布包 —— 原來那時候,他剛被親人拋棄。“我在街頭流浪了三年,
冬天睡橋洞,夏天躲公園長椅,被小混混搶過錢,餓極了就去垃圾桶里找吃的。
”他抬頭看我,眼底閃著水光,“直到那天暴雨,我發(fā)燒暈在你面館門口,是你把我拖進去,
給我煮姜湯,用被子裹著我,還把牛肉面里的牛肉都挑給我吃。”記憶一下子涌了上來。
那個暴雨夜,我關店時發(fā)現(xiàn)門口縮著個瘦小的身影,渾身濕透,燒得迷迷糊糊,
嘴里還喃喃著 “冷”。我心一軟,就把他帶回了家,給他換了干凈衣服,
煮了熱乎乎的姜湯。他醒了之后,抱著碗牛肉面狼吞虎咽,吃完后紅著眼圈說:“姐姐,
你真好?!薄澳憬o我縫磨破的袖口,冬天把熱水袋塞進我被窩,知道我怕黑,
晚上總留著客廳的燈?!彼兆∥业氖郑菩臐L燙,“姐姐,你知道嗎?
在我被全世界丟掉的時候,是你把我撿了起來,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
”我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蹲下身抱住他,像小時候他受委屈時那樣,
輕輕拍著他的背:“傻孩子,都過去了,現(xiàn)在有我呢?!薄斑^不去?!彼乇ё∥遥?/p>
力道大得像要把我揉進骨血里,“從我被你撿回去那天起,我就發(fā)誓,等我長大了,
一定要娶你,一輩子對你好,把你給我的溫暖,加倍還給你?!彼鹞业哪?,
用指腹擦去我的眼淚,眼神亮得驚人,像有星星在里面燃燒:“姐姐,年齡差不重要,
身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愛你,愛了整整十年?!薄翱墒恰蔽蚁胝f我們是姐弟,
想說街坊會笑話,想說他家人不會同意,卻被他打斷。“沒有可是?!彼踔业哪槪?/p>
額頭抵著我的額頭,聲音堅定得像磐石,“當年你養(yǎng)我小,現(xiàn)在換我養(yǎng)你老。姐姐,
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好不好?”他的眼神太真誠,太熾熱,
我感覺心里那道緊繃的防線,正在一點點融化。這些年他對我的好,不是弟弟對姐姐的依賴,
是藏在細節(jié)里的深情 —— 他記得我不吃香菜,記得我生理期要喝紅糖姜茶,
記得我隨口說的每一句話?;蛟S,我對他的感情,早就不止是姐姐對弟弟的疼愛了。
回去的路上,車里安安靜靜的。我看著窗外飛逝的樹影,心里亂成一團麻?!敖憬悖?/p>
”他突然開口,聲音有點猶豫,“當年…… 你是不是想過把我送走?”我心里咯噔一下,
猛地轉(zhuǎn)頭看他。那件事我一直藏在心里,從沒告訴過任何人。剛開面館那年生意不好,
我每天累得直不起腰,還要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實在撐不住了,確實偷偷聯(lián)系過福利院,
可后來看著他怯生生的眼神,終究還是沒舍得?!澳翘煳以陂T后聽到你打電話了。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指關節(jié)泛白,“我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整晚,怕你真的不要我。
所以我拼命學習,拼命努力,就是想快點長大,快點變強,強到能保護你,
強到你再也不會丟下我。”原來他什么都知道。原來他的偏執(zhí),他的占有欲,
都源于這份深埋心底的恐懼。我的心像被針扎了一樣疼,
伸手輕輕握住他的手:“對不起皓軒,那時候我……”“我不怪你。”他反手握緊我的手,
側(cè)頭看了我一眼,眼底有淚光,“我只是怕,怕你又會覺得我是負擔?!笨粗鄣椎膽┣螅?/p>
我吸了吸鼻子,終于輕輕點了點頭。他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點燃了整片星空。
5自從那天在墓園點了頭,我和宋皓軒之間的空氣都變了味。我不再刻意躲著他的目光,
他也不再藏著掖著那份心思,只是看我的眼神越來越燙,像灶上剛燒開的水,
咕嘟咕嘟冒著泡。他的占有欲也越來越明顯,像只護食的小狼。
有男顧客多問兩句 “面里能不能多放辣椒”,他就會坐在角落盯著人家,
直到對方渾身不自在地趕緊吃完走人;老王來借醬油,多說了兩句 “周姐你今天氣色好”,
他就會湊過來搭話,
他身后拉;連我養(yǎng)了五年的橘貓 “橘子” 都遭了殃 —— 橘子總愛蜷在我腿上打呼嚕,
他每次看到都皺著眉,酸溜溜地說:“姐姐,它掉毛太厲害,我給你換只不掉毛的布偶貓吧?
”“不準!”我把橘子抱得更緊,這貓是我剛開面館時撿的流浪貓,陪我熬過了最難的日子,
“橘子比你乖多了,從不亂吃醋。”他居然委屈地癟了癟嘴,
像個沒拿到糖的孩子:“可它總占著你的懷抱,我都沒位置了。”看著他幼稚的樣子,
我又氣又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宋皓軒,你能不能成熟點?
跟一只貓爭風吃醋算什么本事?”他卻突然抓住我的手,往他臉上貼了貼,趁我沒反應過來,
飛快地在我臉頰親了一下,軟乎乎的,像偷吃到糖的貓:“因為我想獨占你啊。
”他眼神亮晶晶的,帶著點狡黠,“姐姐的眼睛只能看我,懷抱只能給我,
連笑都只能對著我笑?!蹦且幌螺p吻像羽毛搔過心尖,癢得我臉頰發(fā)燙,
趕緊把臉埋在橘子毛里,心臟 “砰砰” 跳得像要撞出來。
這天晚上我在廚房備第二天的牛肉,他突然從背后抱住我,下巴擱在我肩窩,
暖乎乎的呼吸掃過頸窩:“姐姐,明天跟我回家見家長吧?!蔽沂掷锏牡恫铧c剁在手指上,
猛地回頭看他:“你說什么胡話!我不去!”上次宋婉容那架勢我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