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dǎo)語:為了保住祖宅,我嫁給了大我四十歲的房地產(chǎn)商顧海山。他貪婪、控制欲強(qiáng),
只想推倒我的家,建成他的濱海酒店。這是交易,我用三年青春,換一紙地契??晌覜]想到,
那棟陰沉的老宅里,還鎖著他“瘋了”的前妻,許素心。她像個幽靈,在后院喃喃自語。
顧海山說她喪子瘋癲,是個累贅。而我,卻在她瘋癲的言語中,窺見了顧海山最深的恐懼。
我們成了這座牢籠里,唯一的同盟。三年后,顧海山倒在我的腳邊,心臟驟停。
我拿到了地契,叫來了推土機(jī)。我以為推倒的是禁錮我的牢籠,是那個男人的房子。
當(dāng)紅磚碎瓦轟然倒塌,許素心卻站在廢墟對面,對我露出了清醒而殘忍的微笑。我才明白,
我推倒的,是我作為“妻子”的全部過往,和我再也無法擁有的人生。1.我十九歲,
嫁給五十九歲的顧海山?;槎Y辦在顧家的老宅,就是我家隔壁。那棟宅子,也是我的新房。
紅雙喜貼在斑駁的木門上,像一道陳年的血痕。顧海山的手搭在我腰上,粗糙,滾燙。
他一身定制西裝,頭發(fā)梳得油亮,笑起來滿臉褶子都透著精明?!扒辔?,
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他說。我看著他,沒笑。我的家,就在隔壁那棟更破敗的院子里。
我爸賭輸了祖上傳下的地皮,地契就在顧海山手上。他要在那塊地上蓋海景酒店。
推土機(jī)停在我家門口,我爸跪在地上求他。顧海山看著我,吐出一口煙圈。
“讓你女兒嫁給我,三年。三年后,地契還你家?!蔽尹c(diǎn)了頭。于是,我從沈青梧,
變成了顧太太。賓客散盡,夜深了。顧海山喝了很多酒,一身酒氣地朝我走來。我攥緊了拳,
指甲掐進(jìn)肉里。他卻只是捏了捏我的臉,“小臉真嫩?!闭f完,他轉(zhuǎn)身進(jìn)了另一間房,
“砰”地關(guān)上了門。我愣在原地。深夜,我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像是女人的嗚咽,
又像是低低的吟唱,從后院傳來。我披上衣服,循著聲音走過去。后院的盡頭,
有一扇緊鎖的小門。聲音就是從里面?zhèn)鞒鰜淼?。我貼在門上,聽得更清楚了。
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反反復(fù)復(fù)地念著一首童謠。“月光光,照地堂……”聲音凄婉,
像鬼魅。我嚇得后退一步,撞到了一個人。是顧海山。他站在我身后,臉色陰沉得可怕。
“誰讓你來這里的?”他的聲音又冷又硬?!拔摇衣牭接新曇?。”他看了一眼那扇門,
眼神復(fù)雜。“里面是我前妻,許素心。她瘋了,別靠近她?!?.第二天,我才知道,
“瘋了”是什么意思。顧海山帶我去了后院。他用一把銹跡斑斑的鑰匙打開了那扇小門。
一股霉味和藥味混合的氣息撲面而來。房間很小,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
一個女人坐在床邊,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舊衣服,正對著窗外的墻壁發(fā)呆。她就是許素心。
她很瘦,頭發(fā)枯黃,眼神空洞。聽到開門聲,她也沒有回頭?!八匦?,看看誰來了。
”顧海山的聲音毫無溫度。許素心像是沒聽見,依舊一動不動。顧海山走過去,
粗暴地扳過她的肩膀?!斑@是我的新太太,沈青梧。”許素心的目光終于落在我臉上,
但那雙眼睛里什么都沒有,像兩口枯井。她看了我一會兒,忽然咧開嘴笑了。笑聲尖利,
讓人毛骨悚然。“娃娃……給我買個新娃娃……”她伸出干枯的手,想要摸我的臉。
我下意識地躲開了。顧海山的臉上閃過一絲厭惡。他甩開許素心的手,“瘋言瘋語!
”他拉著我走出房間,重新把門鎖上?!翱匆娏??一個瘋子而已?!彼麚哿藫垡滦?,
仿佛沾了什么臟東西?!八恢边@樣嗎?”“我們兒子淹死后,她就瘋了。我養(yǎng)著她,
算是仁至義盡?!彼f得輕描淡寫。我卻覺得那把鎖,鎖住的不是瘋子,是一個秘密。
從那天起,我開始留意許素心。每天都有傭人給她送飯,但總是放在門口就走,從不進(jìn)去。
我趁顧海山不在,會偷偷走到那扇門前。有時(shí)能聽到她的歌聲,有時(shí)是毫無意義的呢喃。
一天下午,我看到送飯的傭人把飯盒往地上一放,轉(zhuǎn)身就要走。我叫住她,“不送進(jìn)去嗎?
”傭人一臉嫌棄,“太太,你新來的不知道。她會打人,上次還把碗砸我頭上了。
”我看著那個冰冷的飯盒,心里不是滋味。我端起飯盒,自己走了過去。我沒有鑰匙。
我敲了敲門?!霸S……許阿姨,吃飯了?!崩锩鏇]有回應(yīng)。我把飯盒放在門口的石階上,
轉(zhuǎn)身離開。走了幾步,我回頭看了一眼。門開了一條縫。一只蒼白的手伸出來,
迅速地把飯盒拿了進(jìn)去。3.我開始每天都去給許素心送飯。顧海山發(fā)現(xiàn)后,
警告我離那個瘋子遠(yuǎn)點(diǎn)?!八龝侥??!薄八芸蓱z。”我說。他冷笑一聲,“可憐?
你還是先可憐可憐你自己吧。”他的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上。我沒有聽他的。
我依舊每天去后院。一開始,她還是不理我,只在門縫里拿走飯盒。后來,
我會在門口陪她坐一會兒,跟她說說話。我說院子里的梔子花開了,很香。
我說今天海上的霧很大,什么都看不清。她從不回應(yīng)。但有一天,我照例把飯盒放下,
準(zhǔn)備離開時(shí),門里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八蔽毅蹲×?。我趕緊倒了一杯水,
從門下的小口遞了進(jìn)去。一只手接了過去。從那天起,她開始跟我有了一點(diǎn)點(diǎn)交流。
雖然大多數(shù)時(shí)候,她說的都是些顛三倒四的話。
“我的船……我的小船不見了……”“墻……墻里有魚……”我把這些話當(dāng)成瘋話,
聽了就忘。直到有一天,顧海山因?yàn)橐粔K地皮的競標(biāo)失敗,喝得酩酊大醉回來。
他沖進(jìn)我的房間,雙眼通紅?!澳銥槭裁床恍??啊?我花了那么多錢娶你回來,
你連笑都不會嗎?”他掐著我的脖子,把我按在墻上。酒氣和煙草味嗆得我?guī)缀踔舷ⅰ?/p>
我拼命掙扎。就在我以為自己要死的時(shí)候,他突然松開了手。他看著我驚恐的臉,
好像清醒了一些。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冷冷地丟下一句,“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然后摔門而去。我癱坐在地上,渾身發(fā)抖。第二天,我去后院送飯,臉上的指痕還沒消。
我把飯盒放在門口。門里傳來許素心的聲音,異常清晰?!笆釆y臺,第三個抽屜,有藥膏。
”我渾身一震,猛地抬頭看向那扇緊閉的門。4.我沖回房間,拉開梳妝臺第三個抽屜。
里面果然有一支小小的藥膏。我拿著藥膏,手在發(fā)抖。她沒瘋?;蛘哒f,她不總是瘋的。
這個認(rèn)知讓我感到一陣寒意。從那天起,我再看許素心,眼神就不一樣了。
我開始仔細(xì)聽她說的每一句“瘋話”?!皦镉恤~。”我敲遍了她房間外面的墻,
都是實(shí)心的?!拔业男〈灰娏?。”顧海山的書房里,擺著一個精致的帆船模型。
我不知道這些話意味著什么,但我把它們都記在了心里。我和許素心的關(guān)系,
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我給她帶去外面的消息,好看的花,新鮮的水果。
她則用她那些瘋癲的話,提醒我一些事情。有一次,顧海山的一個生意伙伴來家里吃飯,
對我動手動腳。顧海山看在眼里,卻只是笑著和對方碰杯。我借口去洗手間,躲開了。
路過后院時(shí),我聽到許素心在里面唱歌。“小老鼠,上燈臺,偷油吃,下不來……”第二天,
那位生意伙伴的公司就被查出偷稅漏稅,一夜之間傾家蕩產(chǎn)。我看著報(bào)紙上的新聞,
手腳冰涼。我去找許素心?!笆悄阕龅??”她正用一根樹枝在地上畫著什么,頭也不抬。
“風(fēng)箏斷了線,自己會掉下來。”我明白了。她不是瘋子,她是一頭蟄伏的野獸,
在等待時(shí)機(jī)。而我,是她伸向籠子外面的觸角。顧海山對我的態(tài)度越來越差。
他不再偽裝溫情,時(shí)常因?yàn)橐稽c(diǎn)小事就對我大發(fā)雷霆。他似乎很享受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
他把我當(dāng)成一件昂貴的家具,一個漂亮的擺設(shè)。他會帶我出席各種宴會,
向所有人炫耀他的年輕妻子。然后在回家的路上,因?yàn)槲腋鷦e的男人多說了一句話,
就對我冷嘲熱諷?!皠e忘了,你是我買來的?!彼偸沁@么說。是啊,我的一切,
都是他給的。包括這份屈辱。三年之期,快到了。我數(shù)著日子,像一個等待刑滿釋放的囚犯。
顧海山也越來越焦躁。他開始頻繁地提起我們家那塊地,
說要在上面蓋本市最豪華的海景酒店。他甚至拿來了設(shè)計(jì)圖給我看?!扒辔?,你看,
這里是空中泳池,這里是旋轉(zhuǎn)餐廳。到時(shí)候,我讓你做這里的女主人?!彼钢鴪D紙,
眼睛里閃著貪婪的光。我看著他,只覺得惡心。“我只要地契?!蔽艺f。
他的臉?biāo)查g沉了下來?!吧蚯辔啵瑒e給臉不要臉?!?.最后的幾個月,度日如年。
顧海山像是要在我身上榨干最后一絲價(jià)值。他逼我穿我不喜歡的衣服,參加我不想去的酒會,
對那些腦滿腸肥的男人賠笑。稍有不從,就是一頓羞辱。我默默忍受著。我知道,
天就快亮了。許素心也變得沉默,她不再唱歌,也不再說那些瘋話。她只是終日坐在窗前,
看著外面。我去看她的時(shí)候,她抓住我的手,干枯的手指像鐵鉗一樣有力。“快了?!彼f。
她的眼睛里,有一種我看不懂的火焰。三年期滿的前一天晚上,顧海山又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