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臉的腳步聲,如同死神的鼓點,從左翼沉重地逼近。
他每一步都故意踩得非常響,像一頭被激怒的海公牛,將沿途的灌木和枯枝碾得粉碎。
這是一種粗暴的陽謀,旨在將獵物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而在右翼,瘦猴則化作了一縷真正的幽魂。
他弓著背,腳尖點地,如同一只在林間穿行的貍貓,悄無聲息地拉近著距離。
他的【鷹眼偵測】始終鎖定著那團(tuán)在灌木叢中散發(fā)著微弱熱量的“火炬”。
那熱量因恐懼和緊張而微微波動,在他眼中,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誘人。
一個莽夫,一個刺客。
這是他們賴以生存的黃金組合,不知道用這招虐殺了多少自作聰明的參賽者。
在瘦猴的劇本里,下一秒,那個趴在地上的老六就會被刀疤臉的動靜驚擾。
他看到像怪物一樣的人朝自己走來,肯定會孤注一擲地發(fā)動某種陷阱或技能,或者驚慌失措地轉(zhuǎn)身逃跑。
但無論他做什么,都將把毫無防備的后背,徹底暴露在自己這把來自陰影的尖刀之下。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包圍圈,已經(jīng)收縮到了極致。
刀疤臉停下腳步,蒲扇般的大手握緊了斧頭,肌肉虬結(jié)的手臂上,灰白色的角質(zhì)層泛著巖石般的光澤。
瘦猴也抵達(dá)了預(yù)定位置,他從腰間抽出那柄淬毒的匕首,鋒利的刀刃閃爍著致命的寒芒。
“動手!”
瘦猴在心中默念,與刀疤臉同時從兩個方向猛地?fù)涑觥?/p>
然而,當(dāng)他們沖進(jìn)那片灌木叢時,兩人臉上的表情,卻同時凝固了。
灌木叢中,空空如也。
沒有那個趴著的身影,沒有那個垂死的獵物,甚至連一絲血跡都沒有。
只有一片被壓倒的草葉,正在緩緩地恢復(fù)原狀,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他們的撲空。
“人呢?!”
刀疤臉發(fā)出一聲怒吼,他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角質(zhì)硬化覆蓋了全身,將他變成了一尊無懈可擊的石像。
瘦猴的瞳孔則驟然收縮成了針尖大小,一股寒意從他的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他的鷹眼偵測從剛才開始,就一秒都沒有離開過那個熱源。
那團(tuán)人形的“火炬”明明就在這里,就在這片草叢里,從未移動過分毫。
可現(xiàn)在,它就這么憑空消失了。
不是潛行,不是隱身,就算是傳送,也應(yīng)該在身后留下哪怕幾毫秒的蹤跡。
但獵物就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像一個被戳破的肥皂泡,瞬間蒸發(fā)了。
“瘦猴!你他媽的狗眼是不是瞎了??”
刀疤臉像見了鬼一般地看向他,聲音里充滿了暴躁和一絲難以察覺的恐懼。
“你不是說他就在這里嗎?!”
“我……我不知道……再說你....你不也看見了嗎?!”瘦猴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顫抖。
他再次發(fā)動鷹眼偵測,視野中的熱成像畫面里,除了他們兩個活人,和不遠(yuǎn)處那具正在飛速冷卻的尸體外,再無任何生命跡象。
那個熱源,真的消失了。
“這……這他媽到底是怎么回事?”瘦猴感覺自己的世界觀被徹底打敗了。
在這個世界里,一切都應(yīng)該遵循規(guī)則,熱量不會憑空消失,一個大活人更不可能瞬間蒸發(fā)。
除非……對方擁有的能力,已經(jīng)超出了他對這個游戲規(guī)則的理解范疇。
“廢物!”
刀疤臉狠狠地啐了一口,他雖然腦子不如瘦猴好用,但野獸般的直覺卻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
這片區(qū)域,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他煩躁地一腳踢開旁邊的灌木,露出了那具被顧淮精心布置過的尸體。
那尸體還保持著半蹲的姿勢,仿佛一個盡忠職守的伏兵,在主人消失后,依舊死死地守在這里。
它的左手甚至還豎著中指。
“媽的,被耍了!”
刀疤臉看著那具尸體,又看了看空無一物的草叢,怒火中燒,“這小子肯定用了什么我們不知道的道具跑了!”
“不....不對……”瘦猴卻死死地盯著那片空地,臉色慘白如紙,“刀疤,你……你有沒有覺得……這里.....好像多了點什么?”
“多什么了?”刀疤臉不耐煩地問。
瘦猴沒有回答,只是伸出顫抖的手指,指向他剛才潛行時路過的地方。
那里,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立著兩根約有碗口粗的樹干。
它們看起來平平無奇,深褐色的樹皮上還掛著幾片濕潤的葉子,就這么直挺挺地插在地上,與周圍的林木混在一起。
但瘦猴發(fā)誓,五分鐘前,這里絕對沒有這兩根樹干,他潛行時,甚至還從它們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中間穿了過去。
一股無法言喻的寒意,像無數(shù)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心臟。
“走,先別管了,”刀疤臉也被瘦猴那副見了鬼的表情搞得心里發(fā)毛,“去拿空投,拿到東西我們馬上離開這個鬼地方!”
兩人再也不敢停留,幾乎是逃也似地轉(zhuǎn)身,朝著那個散發(fā)著誘人紅光的A級空投箱沖去。
未知的恐懼,遠(yuǎn)比已知的敵人更可怕,他們現(xiàn)在只想拿到戰(zhàn)利品,然后立刻遠(yuǎn)離這片讓他們感到渾身不自在的詭異叢林。
他們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
因此,也沒看見,那兩根樹干,突然動了動。
......
刀疤臉和瘦猴沖到了A級空投箱前,巨大的金屬箱體上閃爍著柔和的紅光,給他們那顆被恐懼包圍的心帶來了一絲慰藉。
“媽的,嚇?biāo)览献恿耍钡栋棠槾謿?,伸手就要去開箱子,“管他是什么鬼東西,等老子拿到這A級武器,來一個殺一個!”
“沒錯,”瘦猴也定了定神,貪婪壓倒了恐懼,“這箱子里的東西,是我們的了。”
就在他們準(zhǔn)備打開空投箱時,一個奇怪的怪東西,不知何時,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站在了他們身后。
它歪著腦袋,那用黑泥巴畫出的笑臉,在空投箱的紅光映照下,顯得無比猙獰、無比癲狂。
它身上濕漉漉的泥土和腐爛的樹葉,散發(fā)著一股濃郁的、仿佛來自墳?zāi)股钐幍膼撼簟?/p>
它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就這么靜靜地站著,凝視著。
它等了好久,等刀疤臉把斧頭背上,等瘦猴把匕首插回腰間。
然后,它用一種干澀、嘶啞的聲音,輕輕地問了一句:
“好了嗎?”
“沒呢?!?/p>
刀疤臉正準(zhǔn)備喝水,下意識回了一句。
“好了。”
恰巧,在同一時間,瘦猴也回了一句。
空氣,在這一刻凝固了。
刀疤臉和瘦猴的身體同時僵住了,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全身的汗毛根根倒豎。
他們能感覺到,一股帶著腐朽氣息的陰風(fēng),正在后頸上盤旋。
他們緩緩地、一寸一寸地轉(zhuǎn)過頭。
下一秒,一個高達(dá)三、四米的稻草人,一張扭曲、癲狂的泥巴笑臉,占據(jù)了他的全部視野。
“好了.....”
“......就可以走了?!?/p>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個稻草人張開了“嘴”。
“嗬啊啊啊啊——?。?!”
一聲凄厲到根本不屬于地球上任何一種生物的尖嘯,猛地從它的“嘴”里爆發(fā)出來。
那聲音充滿了惡意、癲狂與扭曲,像無數(shù)冤魂的哀嚎被壓縮在了一起,狠狠地刺入了兩人的耳膜和大腦。
“鬼?。。?!”
瘦猴的心理防線率先崩潰。
他發(fā)出一聲變了調(diào)的慘叫,眼球外凸,口吐白沫,身身體像一灘爛泥般癱軟在地,連抽搐都做不到。
刀疤臉引以為傲的【角質(zhì)硬化】在這一刻毫無用處,這恐怖的音波直接穿透了他的物理防御,攻擊了他的精神核心。
那股源自生命最原始本能的恐懼,讓他渾身肌肉徹底僵直,連動一根小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未知恐懼”判定生效!】
【目標(biāo)陷入“原始恐懼”狀態(tài),持續(xù)5秒?!?/p>
五秒。
對于陷入絕對恐懼的他們而言,是永恒。
那個巨大的稻草人,用一種與它笨拙外形完全不符的高效動作,伸出由藤蔓構(gòu)成的“手臂”,一把掀開了A級空投箱的蓋子。
箱子里,靜靜地躺著一把造型奇特的能量槍。
它沒有槍管,整體呈現(xiàn)出一種流線型的、由銀白色金屬構(gòu)成的骨架結(jié)構(gòu),核心處,一顆幽藍(lán)色的能量晶體正在緩緩脈動。
稻草人那由藤蔓和臟布構(gòu)成的“手”,穩(wěn)穩(wěn)地舉起了這把代表著頂尖科技的殺戮兵器。
幽藍(lán)色的能量晶體光芒大盛,槍口前端的空氣開始劇烈扭曲,匯聚成一個散發(fā)毀滅氣息的光點。
它甚至沒有瞄準(zhǔn)。
只是平靜地,將槍口對準(zhǔn)了那兩個已經(jīng)徹底失去反抗能力的活靶子。
一道比月光更純粹的幽藍(lán)色光束,一閃而過。
光束觸及刀疤臉的身體時,他那堅不可摧的【角質(zhì)硬化】皮膚,沒有起到任何阻礙作用。
緊接著,是瘦猴。
兩人甚至沒來得及發(fā)出一聲慘叫,就在那道代表著絕對湮滅的光束中,被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除。
連一粒塵埃,都沒有留下。
一切,重歸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