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人籬下了八年后，爸媽瞞著我生了一個妹妹。妹妹一出生就可以待在爸媽身邊。可因為她，
我被接回去的日子卻一拖再拖。直到最后，都沒有和父母一起住的機會。1午飯時，
伯母突然接到冰箱到貨的電話。然后她對我說：“先別吃飯了，我給你堂哥買的小冰箱到了，
天氣太熱我讓師傅先回去了，你去搬上來吧。”我只能放下筷子，
在四十度的高溫里把一臺小冰箱搬上六樓。當我滿頭大汗地回來，準備繼續(xù)吃飯時，
卻發(fā)現(xiàn)我的碗筷都被收走了，剩的飯菜都被倒在垃圾桶里。正在洗碗的伯母扭頭一看，
正好看到我盯著飯桌。她一下子把碗筷摔得很響：“看什么，吃飯那么慢，可沒人等你，
你以為在自己家啊。”我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有些難過地回到房間。
明明那一大桌子菜都是我做的，我才吃了沒幾口。
旁邊傳來伯母大聲的抱怨：“我在洗碗沒個人來幫我，真當自己千金大小姐啊，
住別人家里一點活不干?！笨杉覄栈畲蟛糠质俏易龅?，堂哥一直在打游戲。我抹抹眼淚，
強撐起笑容跑出去搶著洗碗。這樣的生活，我已經(jīng)過了八年。2今天是堂哥的生日。
伯母說今年不給堂哥過生日了，讓我回老家鋤草、收花生。天不亮，
伯母的弟弟就用一輛拖拉機把我接走了。我低血糖，沒收幾棵花生就頭暈眼花。
那個叔叔嘆口氣，說不用我收了，又把我送回了伯母家。我正要敲門進去，
卻聽見他們在里面唱生日歌的聲音和蛋糕香甜的氣息。一瞬間，有些苦澀?？善鋵?，
我哪有什么難受的理由和資格。老房子不隔音，伯母的聲音傳來：“來，樂樂，許個愿吧。
”堂哥的聲音傳來：“我希望，以后家里再也沒有江子舒。”江子舒是我的名字。
伯父哈哈大笑的聲音傳來：“傻孩子，她走了，那幾千塊生活費不就沒了？
”伯母在旁邊“嘖”了一聲，道：“還說呢，我和江子舒媽媽提了好幾次樂樂過生日，
想要一雙耐克鞋，他們都沒送，真是小心眼，在城里發(fā)財了也不想著給我們點。
那這次過生日，江子舒也別想著分到蛋糕吃?！蔽叶自陂T外，越發(fā)覺得沒趣，便跑了出去。
在外面小攤上，我發(fā)現(xiàn)有人在賣鞋子。老板說這是耐克，一雙二十。我抿抿嘴，
如果送了鞋子，他們會喜歡我嗎。于是，我掏出攢了很多年的零花錢，買了一雙。
等晚上回到家時，我小心翼翼地把鞋給了堂哥：“哥哥生日快樂?！笨伤戳搜郏?/p>
就嫌棄道：“這是盜版的！”我想解釋，我不明白盜版是什么，我只是想讓他開心。
可他不聽，只是把門一摔，回屋了。第二天，他們吃剩的蛋糕盒子還有那雙鞋，
就出現(xiàn)在了樓下的垃圾桶上。那么明晃晃地擺在上面。3樓下小吃店老板看我可憐，
一直雇我?guī)兔?，我慢慢攢了五百元錢。正好第二天，就是我的生日。
我給媽媽打了電話：“媽媽，我要生日了，我攢了五百塊錢，想請你和爸爸吃飯，好不好？
”“不要了，媽媽沒有空。”媽媽格外不耐煩，那邊還傳來小孩子啼哭的聲音。一瞬間，
我像在海里掙扎一樣，有些喘不過氣來：“有誰在嗎？”媽媽含糊道：“別人家的小孩。
”接著電話里，傳來嘟嘟的忙音。我寬慰自己，應該沒什么。按照我和爸媽的約定，
五年前他們就要把我接回家的。可他們總是有事，一直在拖。接我回家的日子，
好像遙遙無期了。回到伯母家，我準備拿出自己攢的錢，給自己買一個蛋糕。
我已經(jīng)幻想過無數(shù)次我過生日的樣子?？慑X不見了。我著急地到處找，眼淚不住地往下淌。
最終，我跑出去問伯母。伯母眉毛一豎：“我拿走了，誰知道你是不是偷了我們家的錢？
”同時，她給媽媽打了電話。電話一邊的媽媽嘆口氣：“我告訴了你伯母的，讓她拿走錢的。
你小孩容易亂花錢，這個生日讓她給你過?！辈感那楹昧瞬簧?，
她邊走邊和媽媽聊天：“你家那個小的，過生日不是訂在豪華酒店來著，
樂樂一直嚷嚷著特別好吃呢。今年還這么過？”媽媽讓她小聲點。我聽見她們的話，
心里那陣不詳?shù)念A感越發(fā)濃烈。我估計是有一個弟弟或妹妹了。第二天，就是我的生日。
可生活還是和平常一樣，沒有任何生日的氛圍。晚上，我做完所有家務，
忍不住提醒伯母道：“伯母，我的生日……”她怒氣沖沖起身，跑去下了碗素面端給我，
“咚”地往桌子上一摔。“真成了要飯的了，飯也要向別人要?！辈竵G下這么一句話。
我不知道怎么吃完這碗面的，只是感覺心里很辛酸。4我的身體已經(jīng)發(fā)育了，
到了該穿內(nèi)衣的年紀。路上有男性路過，有時候他們的眼光讓我覺得很羞恥。
鄰居也時不時地提起這件事：“孩子長大了。
”伯母總是陰陽怪氣地擋回去：“別總把我當成她親媽啊，人家親媽有孩子疼，
只不過不是她罷了?！睘榱硕惚苣切┡腔苍谖疑眢w前的目光，我總是穿著厚厚的衣服。
即使是在炎熱的夏天。班主任看不過去了，她給伯母打了電話。那天伯母回家很生氣，
和鄰居在吐槽著什么。然后，鄰居拿出來一堆舊衣服。伯母從里面翻找，
找出來一些陳舊的小背心扔給我。我看著這些衣服，默默地收到了衣柜里。有總比沒有好。
我的生長痛，似乎要比平常人來得更錐心刺骨。隔壁伯母在和媽媽打視頻電話。
我進她房間拖地時，瞥到了媽媽在展示她新買的小孩衣服。一疊又一疊。
粉色公主裙、工裝褲、波點蕾絲襯衣……她在看到我時，猛然把衣服放到身后。我垂下眼睛，
離開時悄然關(guān)上房門。5堂哥總是奇怪地看我?！斑@啥??？”他用手彈我的背心帶子。
我痛到眼睛飆出淚來?？晌矣趾芎ε滤?，只能處處躲著他。直到有一天我洗澡的時候，
堂哥在浴室外驚奇地問：“這啥玩意？”我想起來我的衣服還在外面，心一慌，
腳滑重重摔到地上。劇痛從我的骨頭處傳來?！澳阕唛_啊！”我沒忍住，大喊道。
堂哥被嚇了一跳，也吼道：“怎么跟老鼠一樣不出聲，我怎么知道你在這里！
”伯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尖叫道：“你不知道自己住在誰家了是吧？”她沖進來，
對堂哥說：“你先出去。”堂哥“哦”了一聲走開了。伯母“唰”地一聲拉開浴室門，
指著我鼻子道：“就這么洗，你就這么洗！讓你看看，誰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我努力捂住自己的身體，拼命讓自己不哭出聲來。伯母讓門大敞著，離開了這里。
她邊走邊嘟囔：“不準關(guān)門！反了你了，我兒子輪不到你教訓，當誰愛看你似的。
”我沒有洗澡的心思，胡亂沖了下泡沫，膽戰(zhàn)心驚地迅速穿上衣服。敞開的門黑洞洞的，
像一只巨獸的嘴。所幸他們都聽到了這里的聲音，沒有人到這邊來。
可我還是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陰影。從此以后，只要門外響起了別人的腳步聲，
我就會不安焦慮到腸胃痙攣。我徹夜睡不著覺，還會在枕頭下面放上一片刀片，
害怕別人沖進來。6我縮在被窩里。小腹傳來一陣陣疼痛。我想下床關(guān)燈，
卻發(fā)現(xiàn)床單上一團血跡。頓時，心臟一陣咕咚咕咚地跳。我一定是得了絕癥。床單弄上了血。
伯父伯母又要罵我了。一瞬間，我只想從樓上跳下去，不是因為我生病，而是因為這張床單。
可我還不想死，只好偷偷把床單拖到衛(wèi)生間一點點清洗。發(fā)現(xiàn)沒有吵醒他們后，我松口氣，
跑回了房間。我用自己的手機搜索自己的癥狀，才發(fā)現(xiàn)這是女生正常的生理現(xiàn)象。
頓時心情有些復雜。我不用死了?？晌业谝淮蝸硪虌屵@一天，沒有父母慶祝我長大成人了，
只是在衛(wèi)生間偷偷哭著洗床單。我想發(fā)消息給媽媽，可她早就把我刪了。
因為我問了她一句：“媽媽，我是不是有妹妹了？”7我走到海灘邊散步。一扭頭，
我竟然看見。爸爸媽媽，還有我那個未曾謀面的妹妹在拍藝術(shù)照。這個陌生的妹妹，
白凈漂亮，不像我，又丑又臟。攝影師教妹妹擺姿勢的時候，妹妹嬉笑著撓了他一巴掌。
媽媽連忙道歉道：“抱歉啊，我們就這一個孩子，所以溺愛了點。
”我們以前的鄰居阿姨正好在旁邊，笑著說：“你就這一個孩子，那大的跑哪了？
我說你們也真是，這么多年了，大閨女就沒見過你們一面，那這個小的怎么不送別人家去？
”媽媽皺眉道：“我小時候也在親戚家住，我知道寄人籬下多么難受，
憑什么讓漫雨受這樣的苦。”看來漫雨是我妹妹的名字。我好像被重擊到了一般。
原來媽媽知道寄人籬下的苦?？伤€是把我送走了。突然，爸爸睜大眼睛：“子舒，
你怎么在這？”媽媽臉色蒼白地轉(zhuǎn)過頭來。我勉強笑笑，說：“媽媽，這是我妹妹嗎？
”妹妹眨巴著懵懂的眼睛。攝影師看明白了一切，對我道：“孩子，他們在拍全家福，
你也過來拍照吧?！币凰查g，我心里還是洋溢起了希望。和爸媽拍全家福，
這是我從小到大的夢想。我歡天喜地跑了過去。爸爸上下打量我的穿著，嫌棄地皺眉。
媽媽低聲斥責我：“拍照怎么不穿得好看點？臟兮兮的，好像誰虐待你了一樣。
”我不安地拽住衣角。瞥了眼妹妹的粉色公主裙。在攝影師的一聲“茄子”中，
我留下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拍完照后，妹妹揚起天真的小臉：“姐姐，我們要回家了。
你也回自己家去吧?！蔽倚α讼隆Ｎ液孟駴]有自己的家了。爸爸抱起妹妹，
防備地看我一眼道：“不用管她。拍照的時候還喪著個臉，不知道給誰看的。”8我回家后，
又加回了媽媽的微信。她發(fā)來解釋道：“寶貝女兒，別怪媽媽沒告訴你妹妹的事，
只是這個世界上，太多姐姐對妹妹有惡意了。你不是那種人，對嗎？”我皺眉。
她剛剛的朋友圈里，發(fā)了之前在海邊的照片，配文道：“一年一次的全家福?！笨蛇@張照片，
把最邊緣的我給截掉了。妹妹在全家人的中央，笑得很幸福。我對妹妹沒有惡意，
可我怨爸媽太不公平。甚至之前，她的朋友圈都一直在屏蔽我。
因為她一直在記錄妹妹的成長，不想讓我看見。我發(fā)消息問她：“媽媽，
什么時候把我接回家？伯父伯母對我不好，堂哥也不喜歡我。
”媽媽發(fā)來語音道：“我看你是越來越白眼狼了，他們好心收留你，你還告他們的狀？
我小時候也是這么寄人籬下過來的，我就沒你那么多事！”很快，她又發(fā)了一條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