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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朱墻弈,鳳還巢 方塊獸 98388 字 2025-08-19 13: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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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薄霧尚未完全散去,丞相府的正廳“承德堂”內(nèi),卻已是人影綽綽,氣氛凝重如冰。

這是沈青瓷執(zhí)掌中饋的第五天,也是府中按例發(fā)放月錢的日子。府里上至管事嬤嬤,下至灑掃小廝,近百號人分列兩側(cè),垂手肅立。往日里,這個時刻總是伴隨著低聲的議論和或喜或憂的期待,但今日,空氣中只彌漫著一種詭異的、觀望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瞟向主位上那個端坐的身影。

沈青瓷今日穿了一身石青色的錦緞褙子,領(lǐng)口與袖口用金線繡著嚴(yán)謹(jǐn)?shù)幕刈旨y,襯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膚愈發(fā)清透。她未戴任何繁復(fù)的首飾,只在發(fā)髻上斜插了一支素銀簪子,整個人顯得沉靜而端肅,與她十三歲的年紀(jì)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她身旁,劉嬤嬤捧著一本嶄新的賬冊,神情肅穆,眼觀鼻,鼻觀心。

沈青-瓷知道,今日這一關(guān),是她奪權(quán)之后必須打贏的第一場硬仗。柳姨娘雖被禁足,但她安插在府中的盤根錯節(jié)的勢力并未清除。這些人,就像藏在暗處的毒蛇,隨時準(zhǔn)備著給她致命一擊。而發(fā)放月錢,這個牽動著府中每一個人最切身利益的環(huán)節(jié),正是她們發(fā)難的最好時機(jī)。

“時辰到了,開始吧?!鄙蚯?瓷的聲音清冷平穩(wěn),打破了廳中的寂靜。

劉嬤嬤上前一步,朗聲念道:“一等管事,王嬤嬤,月例銀三兩,按新規(guī),核定為二兩五錢。”

話音剛落,人群中便起了一陣細(xì)微的騷動。

一個身形富態(tài),穿著絳紅色比甲的婦人越眾而出,正是柳姨娘的心腹,掌管著采買大權(quán)的王嬤嬤。她臉上雖帶著笑,眼底卻沒有半分敬意:“大小姐,老奴在府里伺候了十幾年,這月例銀子向來是三兩,怎的到了您這兒,就憑白無故地少了五錢?老奴倒不是在乎這點(diǎn)銀子,只是這規(guī)矩不能亂啊。您剛掌家,怕是不熟悉府里的舊例,若是傳了出去,倒讓人說您苛待下人,失了丞相府的體面。”

她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既點(diǎn)出了沈青瓷“年幼無知”,又暗含了“刻薄寡恩”的指責(zé),瞬間便在人群中引起了共鳴。不少柳姨娘提拔上來的管事,都跟著點(diǎn)頭附和。

“是啊,大小姐,這規(guī)矩不能說改就改啊?!?/p>

“王嬤嬤為府里操勞半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大小姐三思啊?!?/p>

一時間,群情涌動,矛頭直指沈青瓷。

面對這意料之中的發(fā)難,沈青瓷卻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她只是端起手邊的茶盞,用杯蓋輕輕撇去浮沫,動作從容不迫。那份極致的鎮(zhèn)定,讓原本嘈雜的大廳,漸漸安靜了下來。

她淺啜了一口茶,才緩緩抬眸,目光平靜地落在王嬤嬤身上:“王嬤嬤說,規(guī)矩不能亂?”

“正是?!蓖鯆邒咄α送π靥牛砸詾檎剂松巷L(fēng)。

“好?!鄙蚯啻晌⑽㈩h首,隨即對劉嬤嬤道,“去,把我母親當(dāng)年親手訂立的《沈氏家規(guī)》取來?!?/p>

《沈氏家規(guī)》?

眾人皆是一愣。這東西,自打沈夫人過世,柳姨娘掌家后,便被束之高閣,十幾年不曾有人提起。府里許多新來的下人,甚至都不知道還有這么一本家規(guī)的存在。

王嬤嬤的臉色微微一變,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預(yù)感。

很快,劉嬤嬤便捧著一個積滿灰塵的紫檀木匣子走了回來。她當(dāng)著眾人的面,用帕子仔細(xì)擦去灰塵,打開了匣子,取出一本封皮已然泛黃的冊子。

沈青瓷親自接過,翻開其中一頁,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地念道:“永安元年,沈氏家規(guī),仆役篇,第三則:一等管事嬤嬤,月例銀二兩。凡采買、庫管等要職,另有采辦補(bǔ)給五錢,按季度核算,憑實(shí)績發(fā)放。無功者,不得領(lǐng)?!?/p>

她念完,抬起眼,目光如兩道利劍,直刺王嬤嬤:“王嬤嬤,這白紙黑字,是我母親,丞相府正經(jīng)主母定下的規(guī)矩。你口口聲聲說的三兩月例,是柳姨娘掌家后,私自改的‘舊例’。如今,我不過是撥亂反正,將規(guī)矩?fù)芑卣?,何錯之有?還是說,在你王嬤嬤眼里,一個姨娘定下的‘舊例’,比我母親這位正牌夫人定下的家規(guī),還要大?”

最后一句,聲色俱厲,如同驚雷炸響。

王嬤嬤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雙腿一軟,差點(diǎn)跪倒在地。她怎么也想不到,沈青瓷竟會搬出這本被遺忘了十幾年的家規(guī)!這頂“不敬主母,以奴欺主”的大帽子扣下來,她如何擔(dān)待得起?

“老奴……老奴不敢!”她哆哆嗦嗦地辯解。

“你不敢?我看你敢得很!”沈青瓷猛地將家規(guī)拍在桌上,發(fā)出一聲巨響,震得眾人心頭一顫,“你身為采買管事,這些年經(jīng)手的銀兩何止萬千?賬目不清,中飽私囊,我念你伺候多年,暫且不與你計較。今日你竟還敢?guī)ь^挑唆,公然質(zhì)疑主子,擾亂家法!你這是想做什么?想讓這丞相府,換一個姓嗎?”

“來人!”她厲聲喝道。

兩名身強(qiáng)力壯的婆子立刻上前。

“王嬤嬤身為一等管事,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按家規(guī),掌嘴二十,罰俸半年,撤去采買管事之職,貶去浣衣房為仆!即刻執(zhí)行!”

此令一出,滿堂死寂。所有人都被沈青瓷這雷霆萬鈞的手段給震懾住了。誰都沒想到,這位平日里看著溫婉柔弱的大小姐,竟有如此殺伐決斷的一面。

“大小姐饒命!老奴知錯了!饒命?。 蓖鯆邒呓K于反應(yīng)過來,哭喊著跪地求饒。

然而,沈青瓷的眼神沒有一絲動搖。她知道,今日若不立威,日后府中便再無她說話的余地。

就在這時,一個嬌柔而急切的聲音從廳外傳來。

“姐姐,手下留情啊!”

只見柳姨娘在一眾丫鬟的簇?fù)硐?,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她面色憔悴,仿佛大病初愈,一進(jìn)來便跪倒在沈青瓷面前,淚眼婆娑:“青瓷,王嬤嬤是府里的老人了,她只是一時糊涂,并非有意頂撞你。求你看在姨娘的薄面上,饒了她這一次吧!姨娘給你磕頭了!”

說罷,她便真的要將頭磕下去。

好一招“苦肉計”!她這是要當(dāng)著所有下人的面,逼沈青瓷做一個“不敬庶母,刻薄寡恩”的惡人!

沈青瓷心中冷笑,面上卻迅速起身,親自扶起柳姨娘,語氣里帶著恰到好處的惶恐與無奈:“姨娘,您這是做什么?這不是折煞青瓷嗎?”

她扶著柳姨娘,目光卻掃視著全場下人,聲音沉痛地說道:“姨娘,并非青瓷心狠。只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今日我若因您求情便饒了王嬤嬤,那母親定下的這本家規(guī),豈不成了廢紙一張?往后,府中人人都可以不守規(guī)矩,人人都可以頂撞主子,那這個家,不成了一盤散沙?我執(zhí)掌家法,是為了沈家的將來,是為了不負(fù)父親的托付,更是為了不讓母親在天之靈蒙羞?。 ?/p>

她一番話,將個人恩怨上升到了家族法度與孝道的大義之上,瞬間便將柳姨娘的“求情”襯托得無比自私和短視。

柳姨娘被她堵得啞口無言,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沈青瓷不再看她,只是對那兩個婆子冷聲道:“還愣著做什么?行刑!”

“是!”

清脆的掌摑聲,在寂靜的承德堂內(nèi),一下一下地響起,也一下一下地,敲在了每一個心懷鬼胎的下人心里。

這一日,丞相府的天,徹底變了。

清脆的掌摑聲在承德堂內(nèi)回響,如同最嚴(yán)厲的戒尺,敲碎了柳姨娘最后的幻想,也敲醒了所有下人心中殘存的僥幸。

當(dāng)王嬤嬤被兩個粗壯的婆子像拖死狗一樣拖出去時,那凄厲的哭嚎聲還在梁柱間盤旋。承德堂內(nèi),近百號人噤若寒蟬,連呼吸都刻意放輕,生怕驚擾了主位上那位年僅十三歲,卻已然顯露出雷霆手段的嫡小姐。

柳姨娘跪在地上,渾身冰冷,精心梳理的發(fā)髻散亂,臉上血色盡褪。她輸了,輸?shù)靡粩⊥康亍K牟邉澋目嗳庥?,不僅沒能撼動沈青瓷分毫,反而被對方借力打力,以“孝道”與“家規(guī)”為名,將她釘在了無理取鬧、藐視法度的恥辱柱上。

沈青瓷的目光緩緩掃過階下眾人,那眼神清冷如霜,卻又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凡是被她目光觸及之人,無不心頭一凜,下意識地垂下頭去。

“今日之事,到此為止?!彼K于開口,聲音依舊平穩(wěn),“我并非嚴(yán)苛之人。守我的規(guī)矩,盡你的本分,該有的賞賜,一分不會少。但若誰想踩著規(guī)矩,試探我的底線,”她頓了頓,語氣陡然轉(zhuǎn)冷,“王嬤嬤,便是你們的前車之鑒?!?/p>

言罷,她站起身,不再看柳姨娘一眼,徑直道:“劉嬤嬤,將剩下的月錢發(fā)下去。按新規(guī)辦。”

“是,大小姐?!眲邒吖響?yīng)道,聲音里透著一股揚(yáng)眉吐氣的暢快。

在沈青瓷轉(zhuǎn)身離去的那一刻,滿堂下人齊刷刷地跪了下去,聲音整齊劃一,帶著前所未有的敬畏:“恭送大小姐!”

這聲音,宣告著一個舊時代的終結(jié),和一個新主人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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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陽光透過窗欞,在書房的地面上灑下斑駁的光影。沈青-瓷正執(zhí)筆,將從翰墨軒帶回的賬冊與劉嬤嬤暗中尋來的幾本舊賬一一比對。越是比對,她嘴角的冷笑便越是深刻。

柳姨娘這些年,至少從翰墨軒這一處,就貪墨了不下五萬兩白銀。她將原本盈利豐厚的鋪?zhàn)?,做成了年年虧損的假賬,再用“填補(bǔ)虧空”的名義,從府中公賬里支取銀兩,一來一回,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沈家的家底,搬進(jìn)了自己的私庫。

這還僅僅是冰山一角。

“小姐,”雁書輕手輕腳地走了進(jìn)來,神色有些復(fù)雜,“前院來報,三皇子殿下……來了?!?/p>

“啪嗒?!?/p>

沈青-瓷手中的狼毫筆應(yīng)聲而落,一滴濃墨在宣紙上迅速洇開,像一朵盛開的、不祥的黑色花朵,又像一滴凝固的、前世的血淚。

蕭景琰。

這個名字,像一把淬了劇毒的利刃,狠狠扎進(jìn)她的心臟。即便重活一世,即便心志已堅如磐石,在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那股蝕骨的恨意與滔天的怨氣,還是不受控制地從靈魂深處翻涌而出。

冷宮的酷寒,穿腸的毒藥,他冰冷陌生的眼神,沈清蓮得意的獰笑……一幕幕,一聲聲,仿佛就在昨日。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痛楚,才勉強(qiáng)將那幾乎要沖破理智的殺意壓了下去。

她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抬起頭時,眼中的血色與波瀾已盡數(shù)褪去,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他來做什么?”

“說是……聽聞小姐大病初愈,特來探望。人已經(jīng)請到花廳了,老爺正作陪?!毖銜鴵?dān)憂地看著她,“小姐,您的臉色……”

“我沒事。”沈青-瓷站起身,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皺,聲音平靜得可怕,“走吧,去見見??偛荒茏屚馊苏f我們沈家,失了禮數(shù)?!?/p>

前世的債,總要一筆一筆地清算。蕭景琰,既然你主動送上門來,那我便讓你親身體會一下,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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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的花廳之內(nèi),熏香裊裊。

沈敬言正與一位身著寶藍(lán)色錦袍的俊朗青年談笑風(fēng)生。那青年眉目溫潤,氣質(zhì)儒雅,唇邊總是噙著一抹恰到好處的微笑,正是當(dāng)今圣上最寵愛的三皇子,蕭景琰。

“青瓷見過父親,見過三皇子殿下?!?/p>

一道清靈的女聲傳來,二人聞聲望去。

只見沈青瓷款款而來,她依舊是一身素雅的衣裙,臉上未施脂粉,那份病愈后的蒼白,反而為她平添了幾分惹人憐惜的清弱之美。她斂衽一禮,動作標(biāo)準(zhǔn)得無可挑剔,神態(tài)卻帶著一種禮貌的疏離。

蕭景琰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艷,隨即化為他慣有的、溫柔的關(guān)切:“青瓷妹妹快快請起,你身子剛好,不必多禮。”

他站起身,很自然地想上前虛扶一把,這在前世,是他慣用的、彰顯親密的伎倆。

然而,沈青瓷卻在他靠近之前,便已直起了身子,不著痕跡地后退了半步,恰好避開了他的碰觸。

“謝殿下體恤?!彼穆曇舨焕洳粺?,聽不出絲毫情緒。

蕭景琰的手,就那樣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中。他心中微微一怔,有些訝異。往日的沈青瓷,見到他哪次不是滿心歡喜,眼中的愛慕幾乎要溢出來?今日,她為何如此冷淡?

他將這歸結(jié)于她大病初愈,心性尚不穩(wěn)定,于是笑得愈發(fā)溫柔:“聽聞你前些時日落水,我心中一直掛念,只是朝中事務(wù)繁忙,今日才得空前來探望??茨銡馍锌?,我便放心了?!?/p>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錦盒,遞了過去:“這是我特意為你尋來的南海暖玉,有凝神靜氣、溫養(yǎng)身體的功效。你貼身戴著,對身子有好處?!?/p>

前世,他也曾送過她這塊暖玉。她當(dāng)時如獲至寶,日夜佩戴,后來才知道,這玉中被人用特殊手法浸了慢性毒藥,一點(diǎn)點(diǎn)地?fù)p害著她的身體。

看著眼前那熟悉的錦盒,沈青瓷的眼中閃過一抹極深的譏諷,快得無人察覺。

她沒有伸手去接,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道:“殿下厚愛,青瓷心領(lǐng)。只是此物太過貴重,青瓷愧不敢受。再者,玉能養(yǎng)人,亦能挑人。青瓷福薄,怕是壓不住這等寶物,反而不美。”

此言一出,不僅是蕭景琰,連一旁的沈敬言都愣住了。

這話的意思,分明是在婉拒!而且是當(dāng)面拒絕!

蕭景琰臉上的笑容幾乎要掛不住了。他何曾受過這等待遇?他親自送出的禮物,竟被一個女子當(dāng)眾拒絕?

“青瓷,不得無禮!”沈敬言連忙呵斥道,“三皇子殿下一片心意,你怎可推辭?”

“父親息怒。”沈青瓷轉(zhuǎn)向沈敬言,福了福身,語氣依舊平靜,“女兒并非無禮。只是女兒近日讀佛經(jīng),悟出一個道理:萬般皆是緣法,強(qiáng)求不得。此玉與我無緣,我若強(qiáng)留,于我,于玉,皆非好事?!?/p>

她這番話說得玄之又玄,卻又讓人挑不出錯處。

蕭景琰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終于意識到,眼前的沈青瓷,是真的不對勁了。她不再是那個對他言聽計從、滿眼崇拜的少女了。她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讓他完全看不透。

這讓他心中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脫離掌控的煩躁感。

就在氣氛陷入僵持之時,一陣細(xì)碎的腳步聲伴隨著壓抑的哭泣聲傳來。

“殿下……蓮兒給殿下請安……”

沈清蓮一身孝服般的素白衣裙,形容憔悴地走了進(jìn)來。她一見到蕭景琰,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瞬間便能激起任何男人的保護(hù)欲。

她跪倒在地,哭得梨花帶雨:“殿下,您要為蓮兒做主??!姐姐她……她容不下我了……”

她這是算準(zhǔn)了蕭景琰會來,特意在此刻出現(xiàn),上演這出苦情戲碼。

蕭景琰見狀,心中的不快立刻被憐惜所取代。他連忙上前扶起她,柔聲安慰道:“蓮兒妹妹,這是怎么了?快起來說話?!?/p>

沈青瓷冷眼看著眼前這虛情假意的兩人,心中只覺得無比惡心。

她不等沈清蓮開口污蔑,便搶先一步,用一種帶著無限惋惜和痛心的語氣說道:“妹妹,你怎么出來了?佛堂清冷,你的身子本就弱,萬一再添了病氣可如何是好?姐姐罰你,是為你好,是想讓你靜心悔過,磨練心性。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姐姐的苦心呢?”

她這番話,搶占了道德的制高點(diǎn),將自己的懲罰說成了“愛之深,責(zé)之切”,反倒顯得沈清蓮的哭訴,是無理取鬧,是不知好歹。

“你!”沈清蓮被她堵得一口氣差點(diǎn)沒上來,只能用一雙含淚的眼睛,委屈地望著蕭景琰,指望他為自己出頭。

蕭景琰皺了皺眉,看向沈青瓷,語氣中帶上了一絲質(zhì)問:“青瓷妹妹,蓮兒她究竟犯了何錯,竟要受此重罰?”

“殿下有所不知?!鄙蚯啻奢p嘆一聲,神情悲憫,“妹妹因嫉妒我,在百花宴上行偷盜嫁禍之事,險些毀我名節(jié),更累及丞相府清譽(yù)。父親罰她禁足佛堂,抄錄女誡,我身為長姐,亦有管教不嚴(yán)之過。如今讓她多抄佛經(jīng),不過是希望她能早日明白事理,洗心革面。難道……這也有錯嗎?”

她將事情的原委輕描淡寫地和盤托出,每一個字都占著一個“理”字。

蕭景琰被問得啞口無言。他自然知道事情的真相,那本就是他與沈清蓮的計策??扇缃裼嫴邤÷?,他總不能當(dāng)著沈敬言的面,說沈青瓷罰得不對。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沈青瓷,這個他曾經(jīng)以為可以隨意拿捏的棋子,用最溫和的語氣,說著最誅心的話,將他和沈清蓮逼到了一個無比尷尬的境地。

這一刻,他終于無比清晰地認(rèn)識到——沈青瓷,真的變了。

她不再是棋子。

她,已經(jīng)成了一個他看不懂的,對手。


更新時間:2025-08-19 13:14: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