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殺了我，又將我的靈魂囚禁在他新歡的身體里，想讓我用這雙手，
為他雕刻出一個嶄新的未來。他不知道，我這雙巧手，既能雕刻藝術(shù)，也能雕刻他的墳?zāi)埂?/p>
【1】我「死」在一個大雨滂沱的深夜。冰冷的雨水混著溫?zé)岬难?，從我額角滑落，
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看見我的丈夫顧衍，
那個在外人眼中溫文爾雅、才華橫溢的頂尖建筑設(shè)計師，
正溫柔地擦拭著一個年輕女孩臉上的雨水。那個女孩叫蘇晚，是個小有名氣的舞蹈家，
也是顧衍口中「充滿靈氣」的新歡?！竸e怕，晚晚?！诡櫻艿穆曇羰俏覐奈绰犨^的寵溺，
「很快就好了，以后，你就是她，不，你會比她更完美。」蘇晚的身體在瑟瑟發(fā)抖，
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她看著倒在血泊中的我，像是在看一面鏡子。我拼盡全力想爬起來，
想嘶吼，想問問這個我愛了十年、輔佐了十年的男人，為什么？我們從大學(xué)相識，
我放棄了成為雕塑家的夢想，陪他創(chuàng)立工作室，為他處理一切瑣事，為他的人脈鋪路，
眼看他一步步走向事業(yè)巔峰，成為無數(shù)人敬仰的「顧大師」。他曾擁著我說：「阿禾，
你是我唯一的靈感繆斯，沒有你，我所有的建筑都只是冰冷的石頭?！箍涩F(xiàn)在，
他卻用一塊冰冷的石頭，砸碎了我的頭顱。我的意識在飛速流逝，最后看到的畫面，
是顧衍從懷中掏出一枚通體漆黑、形如眼瞳的古怪玉石。他將玉石按在蘇晚的眉心，
口中念念有詞，那晦澀的音節(jié)仿佛來自地獄的召喚。黑玉驟然亮起一道詭異的紅光，
像一只蘇醒的魔眼，將我和蘇晚籠罩其中。一股巨大的吸力傳來，
我的靈魂被硬生生從殘破的身體里剝離，天旋地轉(zhuǎn)間，我被狠狠地塞進(jìn)另一個溫?zé)岬能|殼。
再次睜開眼時，我正對上一雙熟悉的、深情的眼眸。是顧衍。他正抱著「我」，或者說，
抱著蘇晚的身體?！竿硗?，你感覺怎么樣？」他輕聲問，指尖拂過我的臉頰。
我下意識地想張口罵他，喉嚨里卻發(fā)出一聲嬌媚又陌生的嚶嚀。我低下頭，
看到的是一雙纖細(xì)白皙的手，一身昂貴的連衣裙，還有胸前那不屬于我的起伏。不遠(yuǎn)處，
我的尸體正靜靜地躺在血泊里，雨水沖刷著她那張死不瞑目的臉。而我，林禾，
被困在了殺夫仇人的新歡，蘇晚的身體里。顧衍似乎對我此刻的呆滯很滿意，
他以為這是儀式后的正常反應(yīng)。他將我打橫抱起，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我」，
走向他的車。「別怕，阿禾的靈魂會成為你藝術(shù)的一部分，你將繼承她的才華，
成為這世上最耀眼的藝術(shù)家。」他低頭在我額上印下一吻，語氣狂熱又癡迷，「而我，
將擁有一個完美的你?！刮业难核查g凝固。他不是簡單的移情別戀，他不是簡單的謀殺。
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愛的不是我，也不是蘇晚，他愛的是他一手打造的「完美作品」
。他嫌棄我年華老去，配不上他日益增長的聲望，所以他找了一個年輕鮮活的軀殼，
用一種邪惡的儀式，將我——他所謂的「靈感繆斯」的靈魂，嫁接了過去。
他想要一具永遠(yuǎn)年輕、永遠(yuǎn)充滿靈氣，并且擁有我雕塑天賦的完美玩偶。車子發(fā)動，
將我?guī)щx我的死亡現(xiàn)場。后視鏡里，我的尸體越來越小，像一個被丟棄的破舊娃娃。
我閉上眼，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顧衍，你以為這是新生嗎？不，這是我的地獄，
也即將是你的。【2】回到顧衍為蘇晚準(zhǔn)備的頂層公寓，
我才真正體會到什么叫金絲雀的牢籠。這里的一切都精致奢華到了極點，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房間里擺滿了各種昂貴的藝術(shù)品，
甚至還有一個采光極佳的小型舞蹈室。顧衍把我放在柔軟的大床上，像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你先休息，我去處理一下『垃圾』?！顾p描淡寫地說，
那語氣仿佛只是去丟一袋過期的面包。他口中的「垃圾」，是我愛了十年的證明，
是我十年青春的殘骸。門被關(guān)上，我能聽到電子鎖「咔噠」一聲的輕響。
我猛地從床上彈起來，沖到鏡子前。鏡中的女孩有一張我嫉妒過的年輕臉龐，皮膚緊致，
眼神清澈，長發(fā)如瀑。這是蘇晚，一個前途無量的舞蹈家，一個本該在舞臺上綻放的生命。
而現(xiàn)在，這張臉上寫滿了我的驚恐、憤怒和絕望。我試著活動這具身體，很別扭。
蘇晚的身體比我更輕盈、更柔軟，充滿了舞蹈演員特有的韌性，
但我卻無法支配它做出我習(xí)慣的動作。我像一個蹩腳的木偶師，操控著一具不屬于我的木偶。
巨大的無力感攫住了我。我該怎么辦？報警？說我叫林禾，我的丈夫顧衍殺了我，
然后把我的靈魂塞進(jìn)了他情人的身體里？警察會把我當(dāng)成精神病，
而顧衍有無數(shù)種方法證明「蘇晚」瘋了。我沖進(jìn)浴室，打開水龍頭，
用冰冷的水一遍遍潑在臉上，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我必須活下去，以蘇晚的身份活下去。
我必須假裝自己被他所謂的「儀式」影響，變成他想要的那個「完美作品」，只有這樣，
我才能找到機(jī)會，揭露他的真面目，為我自己，也為這個身體真正的主人——蘇晚，報仇。
冷靜下來后，我開始仔細(xì)檢查這間公寓。顧衍是個控制欲極強(qiáng)的人，
他不可能不留下任何掌控「蘇晚」的痕跡。果然，在臥室的床頭柜里，
我發(fā)現(xiàn)了一瓶沒有標(biāo)簽的藥。憑借我多年照顧顧衍生活起居的經(jīng)驗，我能分辨出，
這是一種強(qiáng)效的鎮(zhèn)定安眠類藥物。而在書房的一本精裝版《建筑美學(xué)》里，
我找到了一本日記。是蘇晚的日記。日記的字跡從一開始的娟秀有力，
到后面變得越來越潦草、驚惶?！浮櫻芸次业难凵窈芷婀?，不像看一個愛人，
更像在看一件估價的藝術(shù)品?！埂浮偸怯幸鉄o意地跟我提起他的妻子林禾，
說她是個多么有才華的雕塑家，說她的手能賦予泥土生命。他說這些話的時候，
眼睛里有一種狂熱的光，讓我害怕?！埂浮野l(fā)現(xiàn)他在研究一些很古老、很詭異的東西，
像是某種邪術(shù)。我偷偷拍了照片，藏在了……」日記到這里戛然而止。藏在了哪里？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蘇晚在死前，似乎已經(jīng)察覺到了顧衍的陰謀，并且留下了線索。
我立刻開始在書房里翻找。顧衍的設(shè)計圖紙，昂貴的原版書籍，
各種擺件……我不敢弄出太大動靜，只能憑著直覺和對顧衍行事風(fēng)格的了解去尋找。
他是個極度自負(fù)的人，他會把自認(rèn)為安全的東西，放在最顯眼又最不容易被懷疑的地方。
我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書架頂端，一個由顧衍親手設(shè)計的建筑模型上。那是一個美術(shù)館的模型，
也是他近期的得意之作，即將參加國際大獎。模型可以拆卸。我小心翼翼地搬來椅子，
取下模型，將它拆開。在模型底座的夾層里，我找到了一張小小的儲存卡。
我的手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這或許就是蘇晚留下的，足以將顧衍釘在恥辱柱上的證據(jù)！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電子鎖解鎖的聲音。顧衍回來了。我大驚失色，慌亂中想將模型復(fù)原，
但手一抖，模型的一個小尖頂「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我根本來不及去撿，
只能飛快地將儲存卡塞進(jìn)內(nèi)衣，把模型胡亂地拼回去，放回原位，然后沖回臥室，
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假裝已經(jīng)睡著。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
幾乎要沖破這具不屬于我的身體。臥室的門被輕輕推開，顧衍的腳步聲很輕，他走到床邊，
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我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像手術(shù)刀一樣，一寸寸地剖析著我?！杆?？」
他喃喃自語，聲音里帶著一絲探究。我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放到了最輕。
他似乎并沒有起疑，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書房。幾秒鐘后，我聽到他發(fā)出了一聲極輕的「咦」。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發(fā)現(xiàn)了。他一定發(fā)現(xiàn)模型被動過?！?】時間仿佛凝固了。
我在黑暗中緊閉雙眼，全身的肌肉都因緊張而僵硬。
我能清晰地聽到顧衍在書房里走動的聲音，他在檢查，在確認(rèn)。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我?guī)缀跄芟胂蟪鏊丝痰谋砬?，眉頭微蹙，眼神冰冷，
那個在外人面前溫和儒雅的男人，一旦觸及到他偏執(zhí)的領(lǐng)域，就會變成一頭嗜血的野獸。
他會怎么對我？對這個他剛剛「完成」的作品？是直接戳穿我，
還是用更殘忍的方式來「修正」我這個不聽話的玩偶？就在我?guī)缀跻豢謶滞淌蓵r，
書房的燈熄了。顧衍走了出來，腳步聲再次回到了床邊。他沒有開燈，
只是借著窗外的月光俯下身，
我能聞到他身上混雜著雨水、泥土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他處理掉「我」了。
這個認(rèn)知讓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晚晚，」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你知道嗎？
阿禾以前也像你這樣，充滿了好奇心，總喜歡動我的東西?！刮业男奶┝艘慌摹?/p>
「但她很聰明，」他繼續(xù)說，一只手輕輕撫上我的臉頰，那冰冷的觸感讓我汗毛倒豎，
「她總能在我發(fā)現(xiàn)之前，把一切都恢復(fù)原狀。她知道，完美的作品，是不允許有瑕疵的?！?/p>
他的手指順著我的臉頰滑到我的脖頸，緩緩收緊。窒息感傳來，我本能地想要掙扎，
但理智死死地按住了我的沖動。我不能動，一動就全完了。我強(qiáng)迫自己放松身體，
發(fā)出均勻的呼吸聲，仿佛只是在睡夢中被驚擾。脖子上的力道停頓了一下，隨即緩緩松開。
「睡吧，我的新繆斯?！顾谖叶叺驼Z，語氣曖昧又陰森，「明天，我們就要開始創(chuàng)作了。
」說完，他轉(zhuǎn)身離開，走進(jìn)了客房。直到客房的門關(guān)上，我才敢猛地吸了一口氣，
像一條瀕死的魚。冷汗已經(jīng)浸透了睡衣，后背一片冰涼。他知道了。他絕對知道了。
他沒有拆穿我，不是因為他沒發(fā)現(xiàn)，而是在警告我，在享受這種貓捉老鼠的游戲。
他把我當(dāng)成了一個需要調(diào)教的寵物，用恐懼來給我套上枷鎖。我顫抖著手，
從內(nèi)衣里摸出那張小小的儲存卡。這是我唯一的希望。我沒有手機(jī)，
公寓里所有的電腦都被顧衍設(shè)置了密碼。我該如何讀取里面的內(nèi)容？我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
回憶這間公寓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蘇晚是個舞蹈家，她會用什么電子設(shè)備？舞蹈室！
我悄悄溜進(jìn)舞蹈室，這里有一套專業(yè)的音響設(shè)備和投影儀，用于播放伴奏和舞蹈視頻。
我找到了連接投影儀的筆記本電腦。謝天謝地，這臺電腦沒有設(shè)置密碼，
或許是蘇晚自己用來工作的。我將儲存卡插入讀卡器，心懷忐忑地打開了它。
卡里只有一個視頻文件。我點開視頻，畫面有些晃動，顯然是偷拍的。
鏡頭對準(zhǔn)了顧衍書房里的一臺電腦屏幕。屏幕上，是顧衍正在瀏覽的網(wǎng)頁。
那不是什么建筑設(shè)計網(wǎng)站，而是一個極其隱秘的暗網(wǎng)論壇。論壇的名字叫「靈魂容器」。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視頻里，顧衍正在和一個匿名的 ID 聊天。顧衍：「材料已經(jīng)備好，
『容器』也找到了，非常純凈，有靈氣。但儀式真的能成功嗎？
我需要的是她完整的藝術(shù)天賦，不是一個破碎的靈魂?！鼓涿?ID：「顧大師，
請相信我們。『眼瞳』是上古流傳下來的圣物，
它能精準(zhǔn)地剝離和嫁接靈魂中最精華的部分——我們稱之為『靈核』。只要容器足夠契合，
靈核就能完美融合。代價只是容器原有的意識會被抹去，或者……成為新靈魂的養(yǎng)料?！?/p>
顧衍：「很好。我妻子的身體已經(jīng)開始衰敗，她的靈感也日漸枯竭，
我不能容忍我的繆斯變得平庸。新的容器年輕、健康，充滿了生命力，她們的結(jié)合，
將是我最完美的作品?！鼓涿?ID：「預(yù)祝您成功。期待看到您和您的『新繆斯』，
共同創(chuàng)造出震驚世界的杰作。」視頻到此結(jié)束。我呆坐在原地，渾身冰冷。原來如此。
這背后竟然還有一個組織。顧衍不是唯一的瘋子，他只是一個「客戶」。而蘇晚，
就是他為我挑選的「靈魂容器」。那個叫「眼瞳」的黑玉，就是儀式的關(guān)鍵。
最讓我毛骨悚然的是那句「成為新靈魂的養(yǎng)料」。蘇晚的靈魂并沒有完全消失，
她的一部分意識，她的恐懼、她的不甘，或許都還殘留在這具身體里，與我共存。
難怪我總覺得這具身體有一種莫名的悲傷。我忽然明白了顧衍的計劃。他要我，
用蘇晚的身體，頂著蘇晚的名字，去參加那個即將到來的國際建筑藝術(shù)大獎。
他要我創(chuàng)作出一個雕塑，來搭配他的建筑作品，震驚世界。他要向那個神秘的組織證明，
他的「作品」是成功的。而我，必須配合他。因為只有站到那個世界的舞臺上，我才有機(jī)會，
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撕下他偽善的面具。我刪掉了筆記本電腦上的瀏覽記錄，
將儲存卡重新藏好?；氐脚P室，我看著鏡子里蘇晚的臉，輕聲說：「蘇晚，你聽得到嗎？
我叫林禾。對不起，占用了你的身體。但請你相信我，我不會讓你白白死去的。從今天起，
我就是你，我會用你的身體，我的雙手，為我們兩個人，討回公道?！圭R中的人，
眼神漸漸變得堅定、銳利。那是我，林禾的眼神。【4.】第二天清晨，
顧衍像一個體貼的丈夫，為我準(zhǔn)備了精致的早餐。他坐在我對面，優(yōu)雅地切著吐司，
仿佛昨晚那個扼住我喉嚨的魔鬼只是我的幻覺。「昨晚睡得好嗎？」他微笑著問，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虛偽的金色?！覆惶?，」我垂下眼簾，
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怯懦和迷茫，「我做了很多夢，很亂，好像……不是我的記憶?！?/p>
這是我為自己想好的偽裝。一個剛剛經(jīng)歷靈魂融合，意識混亂，對過去感到陌生的「新生兒」
。顧衍的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別擔(dān)心，那只是融合初期的正常反應(yīng)?！?/p>
他溫和地安撫道，「舊的記憶會慢慢褪去，你會完全接納這個新身份。從現(xiàn)在起，
你就是蘇晚，一個即將震驚世界的雕塑天才。」他刻意避開了舞蹈家的身份，
直接給我定義了「雕塑天才」。「可是……我不會雕塑?！刮依^續(xù)扮演著迷茫的角色，
雙手無措地放在桌上。顧衍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那是一雙屬于舞蹈家的手，手指修長，
骨節(jié)分明，但掌心和指腹卻很光滑，沒有雕塑家常年累月留下的厚繭和傷痕。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你會的。你的靈魂記得，你的天賦就刻在你的靈魂里。
身體只是一具工具，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yīng)?！拐f完，他站起身：「吃完早餐，
我?guī)闳ヒ粋€地方?！顾麕胰サ?，是我曾經(jīng)的工作室。那個我待了十年，
傾注了所有心血和夢想的地方。工作室位于郊區(qū)一棟廢棄的廠房里，外面看起來破敗不堪，
里面卻別有洞天。巨大的空間里，擺滿了我過去的作品，有小型的泥塑，
也有半成品的巨石雕像，空氣中彌漫著我熟悉的泥土和松節(jié)油的氣味。這里的一切，
都還保持著我「死」前的樣子。我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這里，以后就是你的了?！诡櫻軓堥_雙臂，像一個君王在展示他的疆土，
「這里有最好的工具，最好的材料。你可以在這里盡情創(chuàng)作，找回屬于你的感覺。」
他走到一尊尚未完成的女性雕像前，那是我以自己為原型創(chuàng)作的作品，名叫《囚》。
一個被無形枷鎖束縛的女人，渴望掙脫，卻又無力?，F(xiàn)在看來，一語成讖?！改憧矗?/p>
顧衍撫摸著雕像冰冷的臉頰，眼神癡迷，「這是你過去的巔峰，但很快，你就會超越它?！?/p>
他轉(zhuǎn)身看著我，目光灼灼：「國際建筑藝術(shù)大獎的截止日期，還有兩個月。
我的作品《通天塔》已經(jīng)入圍，它還缺一個能與之共鳴的靈魂。那就是你的雕塑。
我希望看到一個能代表『新生』與『永恒』的作品?！剐律坑篮?？多么諷刺的詞。
他殺死了舊的我，創(chuàng)造了新的我，就為了他那自私變態(tài)的永恒?！肝摇以囋??！?/p>
我低下頭，聲音顫抖。顧衍很滿意我的「順從」。他給了我一整天的時間，
讓我獨自待在工作室里，「尋找感覺」。他離開后，我立刻關(guān)上工作室的大門。
我沖到那些熟悉的工具前，拿起刻刀，抓起一塊陶泥。可是，
當(dāng)我試圖按照記憶中的手法去揉捏、塑造時，這雙手卻完全不聽使喚。蘇晚的手太過柔軟，
力量不足，也缺乏那種長年累月形成的肌肉記憶。我連一個最簡單的球體都捏得歪歪扭扭。
巨大的挫敗感和恐慌向我襲來。顧衍是對的，靈魂記得，但身體卻是一個巨大的障礙。
如果我不能在短時間內(nèi)重新掌握我的技藝，我不僅無法復(fù)仇，還會立刻被他識破，
下場只會比死更慘。我像瘋了一樣，一遍遍地嘗試，陶泥被我捏碎又重塑，
雙手被粗糙的泥土磨得通紅。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我卻感覺不到累。我必須成功，
我沒有退路。就在我?guī)缀跻^望的時候，我忽然感覺到身體里傳來一股奇異的暖流。
那股暖流從我的丹田升起，緩緩流向我的四肢百骸，最終匯聚在我的雙手。我的手指，
忽然變得靈巧而有力。我愣住了。我閉上眼，仔細(xì)感受著這股力量。它不屬于我，
它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和節(jié)奏感。這是……蘇晚的力量。是她身為舞蹈家，
長年累月對身體精準(zhǔn)控制的結(jié)果。我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或許，
我不需要去對抗這具身體的本能，而是應(yīng)該去利用它。
我不再執(zhí)著于過去那種大開大合、充滿力量感的雕刻方式，
而是試著將蘇晚的舞蹈韻律融入到我的雕塑手法中。我的手指不再是僵硬地切割、按壓，
而是在陶泥上「舞蹈」。時而輕盈跳躍，時而舒緩延伸，時而旋轉(zhuǎn)爆發(fā)。奇跡發(fā)生了。
我手中的陶泥，仿佛真的被賦予了生命。它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流暢姿態(tài)，迅速成型。
一個女人的雛形出現(xiàn)了。她仰著頭，身體呈現(xiàn)出一種掙扎又舒展的姿態(tài)，仿佛在破碎中重生，
在痛苦中舞蹈。那是我，也是蘇晚。是我們的靈魂，在這塊陶泥上，達(dá)成了共鳴。
我看著眼前的作品，激動得渾身顫抖。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復(fù)仇的武器！我要創(chuàng)作一個系列，
就叫「骸骨新娘」。第一件作品，就是眼前的「共舞」。第二件作品，
我要雕刻出蘇晚的恐懼與不甘。而最后一件，我要在全世界面前，雕刻出我的死亡，
雕刻出顧衍那張偽善面具下的魔鬼嘴臉！正當(dāng)我沉浸在計劃中時，工作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顧衍站在門口，逆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是什么時候回來的？他在這里站了多久？
他看到我剛才「舞蹈」般的創(chuàng)作過程了嗎？我的心再次懸了起來。他一步步向我走來，
目光落在我剛剛完成的那個泥塑雛形上。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5】顧衍的目光像兩把鋒利的探針，在我臉上和那個泥塑之間來回逡巡。
工作室里的空氣仿佛被抽干了，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我強(qiáng)迫自己迎上他的視線，
眼神里帶著一絲初學(xué)者般的欣喜和不安：「顧衍，你看……我好像，真的可以。
它自己就……就出來了。」我指著那個泥塑，用一種夢囈般的語氣，
將一切歸功于虛無縹緲的「天賦」和「靈感」。顧衍沒有說話，他繞著工作臺走了一圈，
從各個角度審視著那個小小的泥塑。他的表情很復(fù)雜，有震驚，有狂喜，但更多的，
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審視和懷疑?！改憬兴裁?？」他終于開口，聲音低沉。
「我……我不知道。」我搖了搖頭，繼續(xù)扮演著那個意識混亂的「蘇晚」，「我只是覺得，
她好像在跳舞，又好像很痛苦?！埂竿纯嘀小璧?？」顧衍重復(fù)著我的話，
眼神變得愈發(fā)幽深。他伸出手，想要觸摸那個泥塑，但在指尖即將碰到它的時候，又停住了。
「風(fēng)格很特別?！顾o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評價，「和我以前的……很不一樣?！?/p>
他在試探我。他在用「我」——林禾的風(fēng)格，來衡量現(xiàn)在的我?！甘菃?？」
我露出恰到好處的困惑，「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什么風(fēng)格……我的腦子里很亂，有很多畫面，
但都抓不住?！惯@番話半真半假。我的確繼承了一些蘇晚破碎的記憶片段，
那些在舞臺上旋轉(zhuǎn)跳躍的畫面，此刻成了我最好的掩護(hù)。顧衍盯著我看了許久，
久到我以為我的偽裝已經(jīng)被他看穿。然后，他忽然笑了。那是一種如釋重負(fù)，
又帶著極致占有欲的笑容?！覆灰粯印藕??！顾哌^來，將我擁入懷中，手臂收得很緊，
幾乎要將我揉進(jìn)他的骨血里，「這才是我想要的！不是簡單的復(fù)制，而是融合，是進(jìn)化！
林禾的靈魂，蘇晚的身體，你們的結(jié)合，誕生出了一個全新的、更完美的藝術(shù)生命！」
他的聲音在我耳邊震動，充滿了瘋魔般的激情。我僵硬地靠在他懷里，只覺得一陣陣惡心。
他沒有懷疑我，或者說，他被自己的幻想說服了。他寧愿相信這是他一手促成的「藝術(shù)進(jìn)化」
，也不愿去想那個被他殺死的妻子，正在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歸來。自負(fù)，
是最好的障眼法。「這個作品，就叫《新生》?！顾嫖颐?，語氣不容置喙，「把它放大，
用漢白玉來雕。它將是《通天塔》最完美的注腳?！菇酉聛淼娜兆?，
我被禁錮在這個工作室里，開始了日復(fù)一日的創(chuàng)作。顧衍每天都會來，帶著食物和水，
像一個盡職的飼養(yǎng)員。他會站在一旁，靜靜地看我工作，眼神里充滿了欣賞和監(jiān)控。
我必須在他面前，用那種「舞蹈式」的雕刻法進(jìn)行創(chuàng)作。這是一種巨大的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