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突然想到了什么,秦丹凝半夜驅(qū)車。
一路上不知道闖了幾個紅燈,夜像被墨汁灌滿的壇子,城南老巷窄得只剩一條縫。
車燈劈進來,白得刺眼,又瞬間被黑暗吞回去。
木門吱呀,銹鉸聲拉得老長。
江母站在門檻里,舊外套裹著瘦削的肩,一雙眼睛全是紅血絲,像熬了整夜,又像熬了這些年。
“她在哪兒?”
江母搖頭,喉嚨里滾出沙啞的“不知道”。
她抬眼,目光筆直,像鈍刀剜人:“秦小姐,放阿序一條生路吧。他喜歡你喜歡得太苦了,苦到連命都折進去?!?/p>
“生路?”
秦丹凝冷笑,指節(jié)捏得嘎巴響,骨節(jié)泛白,“她生是我的人,死也得......”
話沒說完,江母猛地逼近半步。
那雙眼突然亮得嚇人,像要把她釘在原地:“那你就繼續(xù)逼,逼到連尸骨都找不到?!?/p>
聲音不高,卻像雷直接劈在她天靈蓋。
秦丹凝胸口一窒,喉頭猛地收緊,像被人勒住了氣管。
下一秒,她抬手,一拳砸在門框。
老木頭炸裂,碎屑飛濺,木刺扎進指背,血珠瞬間涌出,順著掌紋淌成一條滾燙的河。
她卻感覺不到疼,只覺那股血腥味沖進鼻腔,嗆得她眼眶發(fā)紅。
血滴砸在青石門檻,嗒、嗒、嗒。
江母站在原地,眼神冷得像深井:“阿序走之前只帶走了那把木梳,你說讓他給你梳一輩子頭的那把。”
秦丹凝的脊背猛地僵直。
木梳。
那年她十七歲,江淮序拿梳子一下一下理順打結(jié)的發(fā)尾,她撒嬌說:“阿序哥哥,你以后要天天給我梳。”
后來木梳舊了,齒斷了,江淮序仍隨身帶著。
如今他帶走了它,卻把她留在原地。
秦丹凝的指縫還在滴血,卻忽然覺得那血冷得嚇人。
風卷過巷口,吹得她外套獵獵作響,像被憑空撕開一道口子。
秦丹凝找了整整一晚上,去了江淮序可能出現(xiàn)的每一處地方,可是還是一無所獲。
凌晨五點,天還是灰的。
秦丹凝坐在餐桌前,手指掐著眉心,一夜未闔的眼澀得發(fā)疼。
李允墨踩著軟底拖鞋走近,聲音低沉:“丹凝,我剛拿到這個,實在不放心......”
平板遞過來。
屏幕亮起,江淮序深夜與保潔私奔,機場監(jiān)控曝光!
照片里,男人被一件黑色連帽外套裹住,半張側(cè)臉模糊,卻足夠讓她認出,那是江淮序。
啪!
平板砸在地板上,屏幕瞬間碎成蛛網(wǎng)。
秦丹凝霍然起身,實木餐桌被她掀翻,瓷盤落地炸成白刃,碎片濺到她腳踝,血珠立刻滾出來。
她卻像沒有知覺,一步逼近李允墨。
五指鉗住她手腕,骨頭咯吱作響。
“李允墨,我們只是政治聯(lián)姻而已,你最好記清楚?!?/p>
她的嗓音低而啞,每個字都帶著冰碴,“訂婚前,我怕流言玷污秦家名聲,現(xiàn)在我不怕了。”
李允墨疼得臉色慘白,唇角哆嗦。
“再碰江淮序一下?!彼┥恚瑲庀娫谒鷤?cè),“我讓李家在北城寸步難行?!?/p>
話音落下,她松手。
李允墨踉蹌撞到椅背,眼中第一次出現(xiàn)懼意,她的臉色煞白,這是秦丹凝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說話。
秦丹凝已經(jīng)轉(zhuǎn)身,摸出手機,聲線冷硬:“所有人,放下手里的事,給我找人?!?/p>
秦丹凝調(diào)集所有資源:安保、私家偵探、交管系統(tǒng)。
機場、車站、港口,監(jiān)控逐幀排查。
巨幅屏幕被切成上百格監(jiān)控,時間軸拉到江淮序離開的那一分鐘。
秦丹凝站在中央,襯衣領(lǐng)口敞開,眼底血絲像蛛網(wǎng)。
鼠標一次次點擊,畫面一次次定格:
無牌出租車、機場閘口、安檢通道......
每跳出一次“查無此人”,秦丹凝的指節(jié)便收緊一分。
屏幕藍光映在她臉上,冷得像一層霜。
技術(shù)員聲音發(fā)顫:“秦總,航班系統(tǒng)......沒有江先生的任何記錄?!?/p>
秦丹凝一拳砸在桌面,監(jiān)控屏晃出雪花。
血順著她指縫滴到鍵盤,她卻只盯著畫面里那個模糊的背影,喉嚨里滾出一聲低啞的“繼續(xù)”。
整整三天三夜,秦丹凝都沒合眼。
辦公室里煙味嗆鼻,百葉窗透進的天光從灰到亮,再到灰。
電話鈴聲此起彼伏,每一通都是“暫無結(jié)果”。
她坐在沙發(fā)里,領(lǐng)帶扯得歪斜,掌心被指甲掐出月牙形的血痕。
胃開始絞痛,她卻只灌下一杯冰水,繼續(xù)盯著屏幕。
直到第七天傍晚,秘書敲門,聲音發(fā)抖:“秦總,有您的請柬?!?/p>
燙金封殼,簡潔得刺眼。
秦丹凝隨意拆開。
謝氏集團繼承人謝知微小姐與江淮序先生訂婚儀式
誠邀秦丹凝小姐蒞臨
A市,三周后。
請柬滑落,一張照片飄出來。
謝知微穿煙青長裙,長發(fā)重新及腰,江淮序站在半步之遙,嘴角彎起極淺的弧度。
那笑容安靜、疏離,像一把鈍刀慢慢鋸過秦丹凝的胸腔。
嗡!
耳邊驟然失聰,只剩心跳在鼓膜里狂敲。
秦丹凝猛地起身,椅子掀翻,重重砸在地板上。
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備車,去A市!”
秘書驚惶:“秦總,是今晚的航班嗎?”
秦丹凝咬牙,眼底血絲迸裂:
“現(xiàn)在,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