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驚魂夏末的雨絲裹著山霧，把青瓦村泡得發(fā)潮。夏天踩著泥濘往祠堂走，
褲腳卷到膝蓋，還是濺上了星星點點的黃泥。空氣里飄著燒紙的味道，混著腐葉的腥氣，
像某種陳舊的傷口在滲血?！鞍⑻靵砹?。” 堂嬸從祠堂側(cè)門探出頭，鬢角的白發(fā)被雨打濕，
貼在臉上像層薄霜。她手里攥著塊藍布帕子，不停地擦著通紅的眼角，
“你太爺爺…… 走得突然?！毕奶禳c點頭，喉嚨發(fā)緊。他上一次回村還是三年前，
太爺爺那時還能扛著鋤頭去后山種紅薯，背挺得比村里的老槐樹還直。電話里堂叔說，
太爺爺是前天清晨被發(fā)現(xiàn)的，倒在進山的那條石板路上，額頭磕在塊尖石上，血流了一地。
“怎么會……” 夏天的聲音有些發(fā)飄，“太爺爺不是天天去山里采草藥嗎？
那條路他走了幾十年?！碧脣鸬呐磷宇D了頓，眼神往祠堂里瞟了瞟，
壓低聲音：“誰說不是呢？可前晚…… 出了點別的事?！?她往左右看了看，
雨幕里的村子靜得可怕，連狗吠聲都沒有，“那個住在老王家的大學生，叫林浩的，
你還記得不？就前陣子來咱們村搞什么調(diào)查的，也不見了。”林浩？夏天愣了愣。
好像是有這么個人，上次視頻時堂妹提過一嘴，說來了個戴眼鏡的城里小伙子，
天天往山里跑，問東問西的?！笆й櫫耍俊薄翱刹皇锹?，” 堂嬸的聲音抖起來，
“村支書報了警，派出所的人昨天來了，在山里轉(zhuǎn)了一圈就回去了，
說可能是自己走丟了…… 可你太爺爺就倒在他常去的那條路上啊?！庇晖蝗淮罅似饋?，
砸在祠堂的黑瓦上噼啪作響。夏天望著通往深山的方向，霧濃得像化不開的墨，
仿佛有什么東西正蹲在霧里，冷冷地盯著這個剛回來的外鄉(xiāng)人。他忽然注意到，
堂嬸攥著帕子的手，指甲縫里還沾著點深褐色的東西，像干涸的血。
2 迷霧尋蹤守靈的間隙，夏天總覺得祠堂的梁柱間藏著竊竊私語。
他把堂嬸說的話在心里過了幾遍，最終還是按捺住翻涌的猜測 —— 警察都看過現(xiàn)場了，
自己一個常年不在村的外人，瞎琢磨什么。第二天雨停了，堂妹夏小雨挎著竹籃來找他。
“哥，帶你去看看咱們村的新變化?！?小姑娘扎著高馬尾，帆布鞋上沾著草屑，
說話時眼睛彎成月牙。兩人沿著村道慢慢走，土墻上新刷的標語被雨水洇得發(fā)藍。
“村里現(xiàn)在人少多啦，” 夏小雨踢著路邊的小石子，“年輕的都出去打工了，
剩下的都是老人小孩。不過大家都本分，張叔和李伯前陣子為了地界吵得臉紅脖子粗，
轉(zhuǎn)天就一起去鎮(zhèn)里打酒喝了。”夏天望著曬谷場上孤零零的石碾，想起童年模糊的片段。
“小時候總被爸媽鎖在縣城的單元樓里，確實沒你們自在。”“那是！
” 夏小雨得意地揚下巴，“后山才好玩呢，春天摘野莓，秋天撿栗子，
我們小時候能在山里瘋跑一整天?！?她忽然壓低聲音，“就是…… 最近沒人敢去了。
”夏天腳步頓了頓。他沒接話，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撓了下。次日天剛亮，
他還是忍不住對夏小雨說：“帶我去看看太爺爺出事的那條路吧。
”石板路藏在半人高的蕨類植物里，清晨的露水把青苔浸得發(fā)亮。夏天試著踩了踩，
鞋底立刻打滑，他踉蹌著扶住旁邊的樹干才站穩(wěn)。“看來真是不小心滑倒了?！?他低聲說，
心里那塊懸著的石頭似乎落了地。山風帶著草木的清香撲面而來，
遠處的竹林在風中沙沙作響。夏小雨拉著他往深處走：“哥，我?guī)闳€涼快地方。
”轉(zhuǎn)過一道彎，山壁上赫然出現(xiàn)個黑黢黢的洞口，涼氣從里面絲絲縷縷地滲出來。
“這洞存在好多年了，我們小時候總來這兒躲貓貓。” 夏小雨率先鉆了進去，
“里面可涼快了?！毕奶齑蜷_手機手電筒，光柱在黑暗里搖搖晃晃。洞不深，
地上堆著些破舊的竹筐、褪色的布娃娃，都是村里人遺棄的雜物。“還真有人來這兒。
” 他彎腰翻看，手指忽然觸到個硬殼本子。是本紅褐色的筆記本，封皮沾著泥土，
邊角已經(jīng)磨得發(fā)毛。夏天隨手翻開，扉頁上用鋼筆寫著兩個字，
字跡清雋卻帶著點潦草 —— 林浩。他的呼吸猛地頓住，手電筒的光在那兩個字上晃了晃。
失蹤的大學生？這本子怎么會藏在這種地方？他迅速把筆記本塞進褲兜，
指尖觸到紙頁間夾著的硬物，像是照片之類的東西?！案?，你看這個！
” 夏小雨在洞的另一頭揮手，手里舉著個銹跡斑斑的鐵皮餅干盒，
“以前我們把糖紙都藏在這里面。”夏天嗯了一聲，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洞口外搖曳的樹影。
方才那點覺得是意外的篤定，此刻正被什么東西悄悄啃噬著，留下細密的齒痕。
褲兜里的筆記本像塊浸了冰的石頭，硌得大腿發(fā)麻。夏天跟著夏小雨往洞外走，
腦子里反復嚼著那兩個字 —— 林浩。堂嬸說的那個大學生，
和本子的主人會是同一個人嗎？他刻意放慢腳步，指尖隔著布料摩挲著筆記本的棱角。
村里叫這個名字的人應該不多，但也未必沒有。說不定是哪個外出打工的年輕人留下的，
碰巧和那個失蹤的大學生重名了。畢竟這名字普通得很，
就像縣城里隨處可見的 “張偉”“李娜”，撞在一起不算稀奇。可那本子的樣式看著挺新，
不像被遺棄多年的樣子。封皮上的褐色污漬看著像新濺上的泥點，頁邊的磨損也新鮮，
像是最近還被人頻繁翻動。夏天想起堂妹說過，林浩總往山里跑，
這山洞又是孩子們常來的地方，他來過也不奇怪。手機手電筒的光還在褲兜里隱隱發(fā)亮，
照亮了布料上細小的紋路。夏天忽然覺得有點好笑，自己這是在干什么？
警察都認定是意外和走失了，難道就憑一個可能重名的筆記本，就要腦補出什么驚天秘密？
太爺爺走得突然，村里人心惶惶，難免有些捕風捉影的猜測，自己不該跟著瞎摻和。
可指尖下的硬殼封面觸感實在清晰，那點藏在紙頁間的硬物還在硌著他的指腹。
像有只螞蟻順著褲縫往上爬，癢得人心里發(fā)慌。他忍不住想，要是打開看看呢？
看看里面記著什么，看看那夾著的東西是不是照片，
或許就能知道這到底是不是那個大學生的本子了。念頭剛冒出來，夏天又趕緊按住。算了，
少管閑事。等太爺爺?shù)暮笫罗k完，自己就回縣城，青瓦村的這些事，本就和他沒多少關系。
他深吸了口山里的涼氣，試圖壓下心頭的騷動，可那本紅褐色的筆記本，像生了根似的，
在褲兜里沉甸甸地墜著，讓他每走一步都覺得不踏實。回到堂叔家，夏天把自己關進西廂房。
窗紙被山風吹得嘩嘩響，他抖著手翻開筆記本，紙頁間立刻飄出股潮濕的霉味。
前半本密密麻麻記著各地的靈異傳說，從湘西的趕尸術到東北的黃皮子討封，
字跡工整得像抄錄的文獻，
頁邊還畫著潦草的鬼怪素描 —— 長著人臉的樹、拖著鎖鏈的影子，
甚至有頁畫著個腦袋像鹿、身子像人的東西，旁邊標注著 “山魈，
《太平廣記》載：身似猴，面如人，能說人話”?！霸瓉硎莻€靈異愛好者。
” 夏天喃喃自語，指尖劃過某頁被折角的地方。這里開始出現(xiàn)新的字跡，墨水顏色更深，
筆觸也急了些，顯然是在青瓦村寫的?！扒嗤叽搴笊絺髡f：夜有嬰啼，尋聲而去者失其蹤。
比對山魈特征：不符，山魈喜食人，不仿嬰啼。”“村民言，月圓夜見白影掠林，足不沾地。
疑為‘走無?！?？查《子不語》載走無常多著官服，不符。”他越往后翻，
越覺得林浩的調(diào)查像場認真的考據(jù)。
直到某頁突然出現(xiàn)中斷的句子：“今日在鷹嘴崖下見異狀，
似是……” 后面的字被墨團暈染了，看不清原貌。夏天捏住紙頁輕輕一抖，
張照片從里面滑出來，落在積灰的炕桌上。照片拍的是泥地上的一個腳印，
邊緣被人用樹枝圈了起來，足有臉盆大小，深陷的蹄狀紋路清晰可見。夏天湊近了看，
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 這輪廓分明像大象的腳印，可北方的深山里怎么會有大象？
他翻到照片后的空白頁，果然有幾行倉促的字：“17 日午后，鷹嘴崖下發(fā)現(xiàn)巨足印，
直徑約 50cm，疑似象科。查華北無野生象記錄，明清亦無記載。排除人為偽造，
泥土新鮮，邊緣有碾壓痕跡?！便U筆勾勒的簡筆畫旁邊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墨跡都洇透了紙背。夏天把照片塞回筆記本，腦子里亂糟糟的。他走到院里，
見夏小雨正在曬場上翻曬玉米，揚聲喊她：“小雨，村里除了那個失蹤的大學生，
還有別人叫林浩嗎？”“林浩？” 夏小雨直起身，草帽往背后一甩，
“咱們村姓林的就三家，都是沾親帶故的遠房，我從沒聽過誰家孩子叫這名。
” 她湊過來壓低聲音，“哥，你問這個干啥？”“沒什么?！?夏天含糊著，又去找堂嬸。
正在灶房燒火的堂嬸聽了這問題，添柴的動作頓了頓：“姓林的人家本就少，
老林家那幾個娃都叫建國、建軍，哪有叫林浩的？就那個大學生…… 唉，怕是兇多吉少了。
”兩句話打消了最后一點僥幸。夏天揣著筆記本，想起堂嬸提過林浩剛來村里時，
總讓村東頭的王老五帶他進山。他咬咬牙，往王老五家走去。王老五正在門檻上編竹筐，
見夏天來了，瞇起眼上下打量：“阿天？有事？”“五叔，想問問你關于林浩的事。
” 夏天把筆記本往他面前一亮，“我撿到他的本子了，說不定有線索。
”王老五的手停在竹篾上，眉頭皺起來：“警察都看過了，你問這干啥？
”“我跟派出所打電話說了，” 夏天撒謊時心跳得厲害，
“他們讓我先看看有沒有遺漏的線索。五叔，你帶他進山過，知道他常去哪些地方不？
要是能幫著找到人，說不定有獎金和獎狀呢。”“獎金？獎狀？” 王老五的眼睛亮了，
手里的竹筐往墻角一扔，“那敢情好！我?guī)闳プ咭槐樗Ｗ叩穆?，保準沒錯！
”兩人沿著后山的路往深處走，王老五一邊撥開擋路的荊棘，
一邊咂著嘴回憶：“那大學生怪得很，每次進山都問些沒頭沒腦的。
問老輩人說的‘黑風口鬧鬼’是真是假，問三十年前山神廟塌的時候有沒有見著白光，
還總蹲在石頭上記筆記?！?他忽然一拍大腿，“對了，他特喜歡往鷹嘴崖那邊跑，
說那地方陰氣重，還問我見沒見過大個頭的動物?！毕奶煨睦镆粍樱骸澳阍趺凑f的？
”“我說山里就野豬、野兔，頂多有幾只狍子，哪有大個頭的？” 王老五啐了口唾沫，
“現(xiàn)在想想怪得很，他還拿著張畫滿圈圈的紙，問我這幾塊石頭是不是總變位置。
”山路漸漸陡峭，兩旁的樹林密得透不進陽光。王老五忽然不走了，
指著前方霧氣彌漫的山谷：“就到這兒了，他每次都自己往里面鉆，
說要去看什么‘老地方’?！?他往回退了兩步，臉上的興奮勁淡了，“阿天，
不是五叔嚇唬你，這山里最近邪乎得很?！薄霸趺戳耍俊薄扒瓣囎舆M山采蘑菇的人說，
山里的動物少了大半，鳥都沒幾只了?！?王老五的聲音壓得很低，“有天夜里，
二柱子在山腳下守瓜棚，聽見山里傳來嗷嗚的叫聲，跟狼嚎不一樣，粗得很，
震得窗戶紙都抖。都說怕是來了猛獸，這倆月沒人敢往深處走了，采山貨都只在山腳打轉(zhuǎn)。
”風從山谷里灌出來，帶著股說不清的腥氣。夏天望著被濃霧吞噬的路徑，
忽然覺得那本筆記本在褲兜里燙得嚇人。3 山谷詭影王老五的勸阻聲還在身后飄著，
像片被風撕扯的蛛網(wǎng)。夏天已經(jīng)撥開最后一道藤蔓，指尖被鋸齒狀的葉緣劃出道細痕，
滲出血珠瞬間被潮濕的空氣舔舐干凈。山谷入口處的陽光明明晃晃，卻透著股不自然的滯澀，
蕨類植物沿著石壁鋪展開，羽狀葉片邊緣泛著詭異的銀白，像是被凍住的浪花。
他深吸一口氣，剛把腳落下，鞋跟就陷進半寸深的泥土里 —— 地上的草葉全朝著谷外倒，
莖稈斷裂處凝著琥珀色的汁液，密密麻麻鋪成一片倒伏的綠毯，像是被什么巨大的東西碾過，
可昨夜分明沒下過雨，露水也只打濕了葉尖。往里走了約莫百十米，風突然停了。
蟬鳴蟲叫像是被掐斷的弦，戛然而止的寂靜里，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變得格外清晰，
呼出來的白氣在胸前凝了片刻才散開。夏天舉著手機四處照，
光柱穿過薄霧時被撕成一縷縷的，
掃過一棵老松樹時猛地頓住 —— 碗口粗的樹干上纏著圈銹得發(fā)紅的鐵鏈，
鏈環(huán)間卡著幾撮灰黑色的獸毛，指尖粗的毛根上還沾著暗紅的血痂。這深山里哪來的鐵鏈？
他壯著膽子伸手去碰，指尖剛觸到鐵環(huán)，銹屑就簌簌往下掉，
鏈環(huán)突然 “哐當” 一聲震顫起來，像是有看不見的手在另一端猛地拽動，
余響在谷里蕩出三圈回音，驚得他趕緊縮回手，掌心已被冰涼的鐵環(huán)烙出個淺紅的印子。
“別自己嚇自己。” 夏天咬咬牙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草葉斷裂的脆響里。
腳下的泥土漸漸變得黏膩，像是摻了化開的豬油，鞋底碾過地面時能拉出半寸長的絲，
腥甜的土腥味順著褲腳往上鉆。他忽然想起林浩照片里的腳印，蹲下身撥開草葉，
指腹按在泥土里的瞬間，心臟像是被無形的手攥緊 —— 臉盆大的蹄印赫然在目，
邊緣還沾著新鮮的濕泥，五個半月形的趾痕深嵌在土中，能清晰看見內(nèi)里粗糙的紋路，
旁邊并排著一串人類的腳印，鞋碼與林浩常穿的登山靴吻合，只是右腳的腳印明顯比左腳深，
像是拖著什么重物。腳印一直往谷心延伸，像條歪歪扭扭的蛇。夏天順著痕跡走，
手機光突然撞在一片開闊地的黑石上，反射出冷硬的光。
十來塊一人高的黑石在霧里若隱若現(xiàn)，初看像是隨意堆放，可他盯著看了半晌，
后背的冷汗順著脊椎往下淌 —— 這些石頭的排列方式根本不符合自然規(guī)律，
每塊石頭的銳角都精準地指向谷心，誤差不超過半寸。他湊近其中一塊，
發(fā)現(xiàn)石面上布滿細密的刻痕，像是用指甲摳出來的符咒，
石縫里塞著的枯黃艾草散發(fā)出陳腐的苦味，混著泥土腥氣，嗆得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就在這時，遠處的霧里劃過道黑影，快得像被風吹動的墨汁。夏天猛地抬頭，
光柱追過去時只照到晃動的樹枝，可那樹枝明明紋絲不動，倒像是有什么東西穿枝而過，
帶起的氣流掀動了他額前的碎發(fā)。緊接著，一陣細碎的 “嘩啦” 聲從地底傳來，
像是鐵鏈在拖動，混著若有若無的喘息，粗重得像是頭牛堵在喉嚨里的嘶鳴。
他握緊手機正要往前走，手腕突然被藤蔓纏住，低頭一看卻是根枯枝，
可指尖分明感到冰冷的纏繞感，嚇得他用力甩開，枯枝落地時竟發(fā)出骨頭斷裂般的脆響。
“阿天！你瘋了？！” 身后突然炸響王老五的聲音，像是在空罐子里敲了一錘。
夏天嚇得差點坐倒在地，手機脫手掉在地上，光柱斜斜照在王老五舉著柴刀的手上，
那雙手抖得像風中的枯葉。“五叔？你怎么進來了？”“我等了半天沒見你出來，
這山里要起霧了！” 王老五的聲音發(fā)顫，往他身后瞟了一眼就趕緊移開視線，
瞳孔里映著黑石陣扭曲的影子，“快跟我走，再晚就出不去了！”夏天還想爭辯，
眼角的余光瞥見谷心的霧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濃，像煮沸的牛奶般咕嘟咕嘟往上冒，
那些黑石在霧里仿佛動了起來，銳角的陰影在地上拉長又縮短。他彎腰撿手機時，
發(fā)現(xiàn)屏幕映出自己慘白的臉，嘴角竟還掛著絲詭異的笑，嚇得他趕緊抹了把嘴。
跟著王老五往回走，剛轉(zhuǎn)過一道彎，耳后突然傳來 “沙沙” 聲，
像是有人踩著落葉在奔跑，腳步聲急促得像在追趕。他猛地回頭，
手機光照過的地方只有搖晃的樹枝，可那腳步聲明明就在身后不遠，
甚至能聞到股淡淡的腐葉味，混著點若有若無的汗餿氣?！翱熳撸?/p>
” 王老五拽著他的胳膊往外沖，那力道大得像要捏碎他的骨頭。直到踏出山谷口，
兩人都大口喘著氣，夏天低頭看自己的褲腳，不知何時沾了片暗褐色的羽毛，
摸起來像皮革般堅硬。他回頭望，整個山谷已經(jīng)被白茫茫的濃霧罩住，
連黑石的影子都看不見了，只有霧層深處偶爾閃過絲灰黑色的蠕動，
像是有什么龐然大物在霧里翻身。回到堂叔家時，堂嬸正在院里劈柴。斧頭落下的力道極重，
木茬飛濺到夏天腳邊，見他滿身草屑地進來，斧頭 “哐當” 一聲砸在木樁上，
木屑濺到她的藍布圍裙上。“你去哪了？！”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鬢角的白發(fā)都在抖，
手里的斧頭柄被攥得發(fā)白，“誰讓你往山谷里鉆的？那地方多少年沒人敢去了，
你太爺爺小時候就說過，那是山精住的地方！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么跟你爸媽交代！
”“嬸，我就是去看看……”“看什么看？” 堂嬸把斧頭往墻角一扔，
鐵刃撞在石頭上發(fā)出刺耳的刮擦聲，“山里有什么好看的？明天起讓小雨跟著你，
寸步不離地跟著，哪兒都不準再去！”夏小雨在一旁連連點頭，偷偷給夏天使了個眼色，
眼神里藏著點說不清的恐懼。夜里，夏天躺在炕上翻來覆去。太爺爺?shù)乃阑蛟S真是意外，
可林浩的失蹤絕對不對勁 —— 那串腳印、詭異的石頭陣、鐵鏈聲…… 他摸出手機，
對著筆記本里標記的幾頁拍了照，尤其是鷹嘴崖和巨足印的記載，閃光燈亮起時，
他好像看見窗紙上晃過個拉長的影子?！懊魈炀桶驯咀咏唤o警察?！?他對著黑暗說，
指尖劃過屏幕上林浩的字跡，突然發(fā)現(xiàn)那墨跡里似乎混著點暗紅色的顆粒，像是干涸的血。
后半夜總算睡著，卻墜入個黏稠的夢。他躺在原地動彈不得，眼皮重得像粘了膠水，
只能眼睜睜看著一道黑影從門縫滑進來，落地時沒有聲音，像團融化的墨。
黑影在床前俯身時，他聞到股濃烈的腥氣，像是腐肉泡在臭水里，
接著有冰冷的東西劃過他的臉頰，觸感像蛇的鱗片。黑影的臉隱在暗處，
只能看見兩排尖牙泛著青光，接著一團青綠色的氣團從它嘴里吐出來，慢悠悠飄向他的鼻尖，
那氣息又苦又澀，嗆得他想咳嗽卻發(fā)不出聲，氣團落在臉上時，冰得像塊烙鐵，
順著毛孔往骨頭縫里鉆。“??！” 夏天猛地坐起來，冷汗浸透了褂子，貼在背上涼得刺骨。
他大口喘著氣，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窗外天剛蒙蒙亮，
灰藍色的光透過窗紙滲進來，房間里空蕩蕩的，門閂好好插著，像是真的只是個噩夢。
可鼻尖縈繞著一股惡臭，像是腐爛的肉混著淤泥，絕非農(nóng)家該有的味道。他低頭看自己的手，
指尖竟有些發(fā)麻，像是真的碰過什么冰冷的東西?！爸皇莻€夢……” 他反復念叨著，
可喉嚨里那股苦澀的余味怎么也散不去，仿佛那團青綠色的氣還堵在氣管里。
他趿著鞋走出房門，堂嬸正在灶臺前忙活，柴火噼啪作響，映得她的臉忽明忽暗?！皨穑?/p>
屋里怎么有股怪味？”“嗨，還能是什么，隔壁張叔家澆地的農(nóng)家肥唄。
” 堂嬸頭也不回地攪著鍋里的玉米糊，木勺刮過鍋底發(fā)出刺耳的聲響，“快洗漱吃飯了，
一會兒還要去祠堂幫忙。”夏天沒再多問，可心里的疑團越來越大。他低頭洗手時，
看見水面倒映出自己的臉，眼白里布滿血絲，嘴唇竟有些發(fā)青。早飯時他幾次想提起筆記本，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因為他發(fā)現(xiàn)堂嬸夾菜的手一直在抖，筷子上的玉米碴掉在桌上，
她也沒察覺。飯后他回到房間，剛要去拿桌上的本子，
手卻僵在半空 —— 昨晚明明放在桌角的紅褐色筆記本，不見了。
桌布上留著道淺淺的劃痕，像是被什么東西拖拽過，邊緣還沾著點灰黑色的絨毛，
和山谷里鐵鏈上的獸毛一模一樣。劃痕一直延伸到窗臺下，他沖到窗邊，發(fā)現(xiàn)窗閂是打開的，
鐵插銷上的銹跡有新的磨損。外面的泥地上印著半個模糊的腳印，比成年人的腳掌小些，
腳趾卻分得異常開，像是有六個趾頭，腳印邊緣還沾著點青綠色的黏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