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章：墨玉賢·羹湯里的玄機（魔教圣女的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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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跨院，聽雪閣。
與棲梧院正殿那刻意營造的慵懶散漫不同，也與東跨院漱玉軒的沉靜書卷氣迥異，聽雪閣內彌漫著一種精致到骨子里的清雅。庭院不大，卻布置得極為用心。幾竿翠竹倚墻而立，枝葉婆娑。青石板鋪就的小徑旁，錯落有致地點綴著幾塊形態(tài)奇異的太湖石。一株老梅虬枝盤結，雖未到花期，卻自有一股蒼勁風骨。墻角一池淺水，養(yǎng)著幾尾紅鯉，幾片殘荷漂浮其上，平添幾分禪意。
閣內，燃著淡淡的蘇合香。紫檀木的家具光可鑒人，博古架上擺放著價值不菲的古董瓷器，墻上掛著意境悠遠的山水畫。一切都顯得那么恰到好處，完美地詮釋著江南清貴世家的底蘊與品味。
墨玉端坐在臨窗的繡架前。她穿著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軟煙羅襦裙，外罩一件同色系的輕紗褙子，烏發(fā)松松挽就，斜插一支通體瑩潤的白玉簪，再無多余飾物。午后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她身上灑下柔和的光暈，襯得她側顏如玉，眉眼低垂，專注地看著手中的繡繃。
繃架上，是一幅即將完成的《蝶戀牡丹圖》。大朵大朵的姚黃魏紫在素白的錦緞上怒放，雍容華貴。一只五彩斑斕的蝴蝶，正輕盈地落在一朵半開的牡丹上，翅膀薄如蟬翼，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飛走。墨玉的指尖捏著細如發(fā)絲的繡花針，穿著鮮艷的絲線，動作輕盈而精準，每一針落下都恰到好處，將蝴蝶的靈動與牡丹的嬌艷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她神情專注，唇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溫婉笑意，整個人沉靜如水，仿佛與這靜謐雅致的聽雪閣融為一體。任誰看到這一幕，都會由衷贊嘆一句：好一位蕙質蘭心、溫婉賢淑的江南閨秀！
然而，只有墨玉自己知道，這看似完美的表象下，是何等的冰冷與緊繃。
針尖刺破錦緞，發(fā)出極其細微的“嗤”聲。她繡的，不是牡丹，也不是蝴蝶，而是她為自己編織的、華麗而脆弱的牢籠。每一針溫婉的偽裝，都像是在她心上多纏上一道無形的絲線。指尖傳來絲線滑膩的觸感，卻無法溫暖她心底那一片寒冰。
千面狐墨千機那冰冷而充滿警告的話語，如同跗骨之蛆，時刻在她腦海中回響：
“……鄭世安是鄭世民唯一的軟肋，亦是插入鄭國心臟最利的匕首……蟄伏，觀察，取得信任……必要時，他可死，但必須死得有價值……”
死……墨玉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一瞬。那個看起來蒼白、慫包、只想躲起來當咸魚的安親王？他的死活，對她而言本無足輕重。但此刻，他卻成了她任務的核心。接近他，觀察他，甚至……取悅他？想到“取悅”二字，墨玉心底泛起一絲冰冷的厭惡。魔教圣女，何曾需要取悅一個廢物男人？
但理智告訴她，這是最快、最有效接近核心、獲取情報的方式。尤其是在這王府之中，其他三位王妃同樣背景不凡，虎視眈眈。她必須更快、更穩(wěn)地在這王府中扎下根來。
“小姐?！?一個穿著淡青色侍女服飾、容貌清秀的少女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繡房門口，正是墨玉從江南帶來的貼身侍女，名喚碧痕。她手中捧著一個精致的紅漆食盒。
墨玉放下繡針，抬起頭，臉上那溫婉專注的神情瞬間收斂，只剩下眼底一片沉寂的冰湖?！昂问拢俊?她的聲音依舊輕柔，卻少了方才那份“人氣”，帶著一絲清冷。
碧痕快步走進來，將食盒放在一旁的小幾上，壓低聲音道：“小姐，棲梧院那邊……還是沒有動靜。安親王依舊閉門不出，每日除了用膳，便是鼓搗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禁軍副統(tǒng)領周剛幾次求見，都被他以病體未愈為由擋了回去。”
墨玉聞言，唇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病？裝的倒是挺像?？磥磉@位安親王，比想象中還要懦弱無能。不過，越是如此，越容易掌控。
“其他院子呢？” 墨玉拿起一塊干凈的軟布，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指尖。
“徐王妃那邊很安靜，除了每日派人給王爺送湯水小菜，便是看書習字，偶爾在院中散步。她的侍女青鸞似乎有些拳腳功夫，但很謹慎，并未探查其他院落?！?/p>
“白王妃……” 碧痕的表情有些古怪，“她幾乎每日都泡在南院的演武堂，舉石鎖，練拳腳，還……還拉著王府的護衛(wèi)切磋，把幾個護衛(wèi)打得鼻青臉腫。她帶來的嫁妝里，兵器就占了好幾箱。她院里的侍女走路都帶著風，嗓門也大?！?/p>
“思王妃那邊最是清靜，整日待在清心齋靜坐調息，幾乎足不出戶。送東西也只派那位坤道。不過……” 碧痕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奴婢感覺，那位思王妃……很不簡單。奴婢有一次靠近清心齋，明明離得很遠，她卻像有所察覺，目光朝奴婢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眼神……平靜得讓人心頭發(fā)毛?！?/p>
墨玉擦拭手指的動作微微一頓。思妤……道教圣女。果然名不虛傳。那份超然物外的平靜下，隱藏著深不可測的感知力。此人，是勁敵。還有那個徐玉霞，表面沉靜，但宰相府出來的，豈會是簡單角色？至于白玲玉……墨玉眼中閃過一絲不屑，莽夫而已，不足為慮，但她的身份是燕州鎮(zhèn)守使之女，代表著軍方背景，也不能輕易得罪。
這王府的水，比她預想的還要深。而她，必須在這深水中，布下自己的網(wǎng)。
“知道了。” 墨玉放下軟布，目光落在那個紅漆食盒上，“今日給王爺送什么？”
“是小姐您吩咐燉的‘雪蓮玉竹鷓鴣湯’。” 碧痕打開食盒蓋子，一股清冽甘醇、帶著淡淡藥香的溫熱氣息彌漫開來。白玉盅里，湯汁清亮，浮著幾顆飽滿的紅棗和金黃的枸杞，一只燉得酥爛的鷓鴣浸在湯中，旁邊點綴著幾片半透明的雪蓮和玉竹片。一看便知是花了極大心思的滋補佳品。
墨玉看著這盅湯，眼神幽深。她緩步走到梳妝臺前，拿起一個巴掌大小、極其精巧的紫檀木妝匣。打開匣子，里面并非胭脂水粉，而是分成了十幾個更小的格子，每個格子里都裝著一些顏色各異、形態(tài)不同的粉末、干花或細小顆粒，散發(fā)出極其復雜、或濃烈或淡雅的奇異香氣。
她的指尖在幾個格子上方懸停片刻，最終落在其中一個裝著無色透明、細如粉塵的晶體小格上。她的指尖極其穩(wěn)定，用一枚細小的銀勺，舀起了比米粒還要小的一點點晶體粉末。動作輕柔而精準，沒有一絲一毫的粉末灑落。
她端著銀勺，走到食盒前。碧痕屏住了呼吸，眼神中帶著一絲緊張。
墨玉的目光落在湯盅上，那清澈的湯水倒映著她絕美卻冰冷的容顏。她手腕輕輕一抖，那點微不可察的粉末，如同落入水中的一粒塵埃，悄無聲息地融入了溫熱的湯中，瞬間消失不見，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湯水的顏色、氣味，沒有絲毫變化。
“碧痕?！?墨玉的聲音依舊輕柔，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寒意，“將這湯，連同這盒新做的‘玉露糕’，給王爺送去。記住，看著王爺喝下湯，或者……看著他收下?！?/p>
“是，小姐！” 碧痕心頭一凜，連忙應下，小心地蓋好食盒蓋子。她知道，那一點點粉末，絕非什么滋補之物，而是魔教秘制的“靈犀引”。此物無色無味，極難察覺。服下后，并不會立刻發(fā)作，也無明顯害處。但它會如同附骨之疽，悄然潛伏于服用者體內。一旦在近距離被特制的引魂香激發(fā)，便能無聲無息地影響服用者的神智，使其精神恍惚，易于引導，甚至在特定條件下，能窺探其部分表層思緒！這是魔教用來控制重要棋子、獲取情報的陰毒手段之一！
墨玉看著碧痕捧著食盒離去，轉身回到繡架前，重新拿起了繡花針。陽光依舊溫暖，她的指尖卻帶著一絲殘留的寒意。
下毒？不，她不屑于用那種低劣且容易暴露的手段。這“靈犀引”是她計劃的第一步，一個無聲無息的標記，一枚深埋的棋子。她要的，不是鄭世安的命（至少現(xiàn)在不是），而是他毫無防備的信任，是他腦海中那些可能存在的、關于鄭國皇室、關于皇帝鄭世民、甚至是關于其他王妃的秘密信息。
她再次低下頭，針尖在錦緞上穿梭。那朵雍容的牡丹在她手下愈發(fā)嬌艷，那只蝴蝶也愈發(fā)靈動。她繡得專注而認真，溫婉的側臉在陽光下美得驚心動魄。只是那低垂的眼眸深處，寒光凜冽，再無半分繡娘該有的柔和。
棲梧院·正殿：端水大師的考驗
當碧痕捧著食盒，帶著溫婉得體的笑容出現(xiàn)在棲梧院緊閉的殿門外時，鄭世安正對著自己那個依舊蹬不動、還差點散架的“自行車”模型唉聲嘆氣。
“王爺，西跨院墨王妃娘娘身邊的碧痕姑娘求見，奉上娘娘親手燉制的‘雪蓮玉竹鷓鴣湯’和新做的‘玉露糕’?！?小順子的通傳聲打斷了鄭世安的“發(fā)明家”沉思。
又來了！鄭世安一個頭兩個大。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看著滿地狼藉的木屑和零件，再看看自己沾滿污漬的常服，認命地嘆了口氣：“讓她進來吧?！?躲是躲不過的，端水才是王道。
碧痕低著頭，步履輕盈地走進殿內，仿佛沒看到地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將食盒放在一張相對干凈的小幾上，動作優(yōu)雅地打開蓋子，取出那盅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湯和一小碟晶瑩剔透、如同美玉雕琢而成的糕點。
“奴婢碧痕，參見王爺。” 碧痕屈膝行禮，聲音清脆悅耳，“王妃娘娘惦記王爺身體，特意選了上好的雪山鷓鴣，配以雪蓮、玉竹、紅棗、枸杞等物，文火慢燉了三個時辰，制成這盅‘雪蓮玉竹鷓鴣湯’，最是溫補滋養(yǎng)。這‘玉露糕’也是娘娘今早新做的，用的是江南進貢的糯米粉和晨間收集的花露，清甜軟糯，請王爺品嘗?！?/p>
鄭世安看著那盅賣相極佳、香氣撲鼻的湯，以及那碟精致得不忍下口的糕點，心中警鈴大作。來了來了！墨玉的溫柔攻勢！這江南才女，果然手段了得！這湯一看就費時費力，誠意滿滿。糕點也精致得不像話。這讓他怎么拒絕？怎么端水？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中午涮的羊肉還沒完全消化呢……但看著碧痕那殷切（實則暗藏審視）的目光，他知道這湯是非喝不可了，至少得喝一口表示表示。
“墨王妃有心了?！?鄭世安努力擠出笑容，走到小幾旁坐下。小順子立刻遞上干凈的碗勺。
碧痕親自拿起湯勺，從玉盅里舀了小半碗湯，小心地捧到鄭世安面前。湯色清亮，熱氣氤氳，帶著雪蓮特有的清冽和鷓鴣的醇香，聞之令人食指大動。
鄭世安接過碗，看著碗里那幾片近乎透明的雪蓮和玉竹，還有飽滿的紅棗枸杞，心中那點警惕被香氣沖淡了不少。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吹了吹，送入口中。
湯入口溫潤，清甜中帶著一絲極淡的藥味，但被紅棗枸杞的甜味中和得恰到好處，鷓鴣肉燉得極為酥爛，入口即化。確實……非常好喝！比他前世喝過的任何燉湯都要鮮美！鄭世安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嗯！好湯！” 他由衷地贊道，“墨王妃的手藝真是絕了！這湯清而不淡，鮮而不膩，溫補又不燥熱，火候掌握得妙到毫巔！” 他搜腸刮肚地把自己能想到的贊美之詞都用了出來，力求表達出最大的誠意。
碧痕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欣喜笑容：“王爺喜歡就好。娘娘知道王爺近日‘操勞’，特意選了這溫補的方子?！?/p>
操勞？鄭世安老臉一紅，他所謂的操勞就是鼓搗破爛和涮羊肉……他連忙又喝了幾口湯掩飾尷尬。一碗湯很快見底，胃里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這玉露糕王爺也嘗嘗？” 碧痕適時地遞上那碟糕點。
鄭世安看著那精致得如同藝術品的糕點，雖然肚子有點飽，但本著端水到底的原則，還是拿起一塊咬了一口。口感果然軟糯清甜，帶著淡淡的花香，甜而不膩。他連連點頭：“好吃！墨王妃真是心靈手巧！本王有口福了！” 他努力表現(xiàn)出極大的滿足感。
看著鄭世安喝完了湯，又吃了糕點，碧痕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任務完成。她恭敬地行禮：“王爺喜歡，娘娘定然歡喜。奴婢告退?！?/p>
看著碧痕捧著空食盒，腳步輕快地離去，鄭世安才徹底松了口氣，揉了揉有些發(fā)脹的肚子。唉，這端水的活兒，也是個力氣活??！不過……墨玉這湯和點心，確實沒得說。他咂咂嘴，回味著那鮮美的滋味，暫時將心底那點因為墨玉過于完美而升起的不安壓了下去。
聽雪閣·暗夜的網(wǎng)
夜色如墨，籠罩著安親王府。白日里的喧囂徹底沉寂，只有巡夜護衛(wèi)偶爾走過的腳步聲和更夫悠長的梆子聲。
聽雪閣內，燭火早已熄滅。墨玉并未就寢，她換上了一身便于行動的深色夜行衣，如瀑的長發(fā)被利落地綰起，用黑巾包裹。白日里那溫婉絕美的容顏，此刻只剩下冰冷的肅殺。她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無聲息地推開后窗，身形一晃，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她的目標，是王府西側靠近后花園的一排低矮房舍——那里是王府大部分下等仆役和粗使丫鬟的居所。這些人身份低微，消息卻往往最為靈通，是構建情報網(wǎng)最基礎、也最容易被忽略的一環(huán)。
墨玉的身法極快，如同鬼魅般在亭臺樓閣的陰影中穿梭。她的氣息收斂到了極致，腳步落在瓦片上、草地上，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響。王府的巡邏路線和護衛(wèi)換防的時間，早已被她這幾日暗中觀察摸清。
很快，她來到那排仆役房附近?？諝庵袕浡淤|油脂和汗水的混合氣味。她如同壁虎般貼在一處背光的墻角陰影里，目光銳利地掃視著。
一間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穿著粗布衣裳、身材瘦小、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小丫鬟揉著眼睛走了出來，手里拎著一個木桶，似乎是起夜。
墨玉眼神一凝。就是她了。這個小丫鬟她白天“偶然”見過一次，在給各院送熱水時被一個管事嬤嬤訓斥了幾句，眼神怯懦，帶著委屈和不甘。這種年紀小、受過委屈、渴望改變命運的下層仆役，最容易掌控。
她指尖一彈，一顆比米粒還小的石子精準地打在小丫鬟腳邊的青石板上，發(fā)出輕微的“嗒”聲。
小丫鬟嚇了一跳，警惕地四處張望，小聲喝問：“誰？”
無人應答。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她疑惑地低下頭，發(fā)現(xiàn)腳邊似乎有個什么東西在黑暗中反射著微光。她蹲下身，撿起來一看，竟然是一枚小巧玲瓏、成色極好的銀丁香耳墜！
小丫鬟的眼睛瞬間瞪大了！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又湊到眼前仔細看了看。沒錯！是銀的！還鑲嵌著一顆小小的、亮晶晶的石頭（水鉆）！這對她來說，簡直是天降橫財！她下意識地就想揣進懷里。
“喜歡嗎？” 一個清冷悅耳、如同玉石相擊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她身后響起。
“啊！” 小丫鬟嚇得魂飛魄散，猛地轉身，手中的木桶“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只見一個穿著黑色夜行衣、身姿窈窕、臉上蒙著黑巾的女子，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后幾步遠的地方，正靜靜地看著她。月光下，那女子的眼睛亮得驚人，如同寒星。
“你……你是誰？！” 小丫鬟嚇得渾身發(fā)抖，聲音都變了調。
墨玉沒有回答，只是緩緩伸出手。她的掌心，赫然躺著另一枚一模一樣的銀丁香耳墜。
小丫鬟看看手里的耳墜，又看看墨玉掌心的耳墜，再看看對方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要癱軟在地。
“別怕?！?墨玉的聲音依舊清冷，卻似乎帶上了一絲奇異的安撫力量，“這耳墜，是你的了。只要……你幫我做幾件小事。”
“什……什么事？” 小丫鬟聲音發(fā)顫，但看著那對漂亮的耳墜，眼中又閃過一絲掙扎的貪婪。
“很簡單?！?墨玉的聲音如同夜風，低低地拂過小丫鬟的耳畔，“告訴我，今日徐王妃（東院）的侍女青鸞，除了送東西給王爺，還去過哪里？和誰說過話？白王妃（南院）的護衛(wèi)今日又因為什么和人起了沖突？還有……后廚負責采買的李婆子，她那個在府外賭錢的兒子，最近有沒有來府里找過她？……”
一個個看似瑣碎、毫不相干的問題，從墨玉口中清晰地吐出。她需要的不是驚天秘密，而是王府日常運轉中無數(shù)細微的碎片。通過這些碎片，她能拼湊出王府的人員關系、流動規(guī)律、潛在的漏洞，甚至……其他王妃的動向。
小丫鬟聽著這些“小事”，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了一些。這些好像……并不難？她猶豫著，看了看手中的銀耳墜，又看了看墨玉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最終還是抵不過那點銀子和對未知的恐懼，小聲地、斷斷續(xù)續(xù)地回答起來……
夜色中，墨玉靜靜地聽著，眼神在黑暗中閃爍著幽冷的光芒。一張由無數(shù)細微線索編織而成的情報網(wǎng)，正隨著這怯懦小丫鬟的敘述，在安親王府的深處，悄然鋪開。這，僅僅是她計劃的第一步。
當小丫鬟將她知道的所有“小事”都磕磕巴巴地說完后，已是冷汗淋漓，幾乎虛脫。
墨玉將手中的那枚銀丁香輕輕拋給她。小丫鬟手忙腳亂地接住，如同捧著燙手的山芋。
“記住今晚的話?！?墨玉的聲音帶著冰冷的警告，“也記住這對耳墜。以后，每日戌時三刻（晚上八點左右），若看到聽雪閣西角門第三塊青磚下壓著一片銀杏葉，便將你知道的新鮮事，寫在紙上，塞回原處。做得好，這樣的東西，還會有。若敢多嘴……” 她沒有說下去，只是指尖輕輕一彈。
嗤！
一道微弱的寒光閃過，小丫鬟腳邊一塊堅硬的青石板，無聲無息地多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小孔！
小丫鬟嚇得魂飛魄散，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奴婢不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一定照辦！求……求您饒命！”
等她再抬起頭時，眼前早已空無一人。只有夜風吹過樹梢的嗚咽，和地上那個幽深的小孔，證明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并非夢境。她緊緊攥著那對冰冷的銀丁香耳墜，渾身抖如篩糠，心中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和……一絲扭曲的、被卷入漩渦的刺激感。
聽雪閣的窗欞無聲地合攏。墨玉的身影重新出現(xiàn)在黑暗中。她摘下蒙面黑巾，露出那張絕美卻毫無表情的臉。指尖殘留著一點內力激蕩后的微熱。她走到銅盆前，仔細地清洗著雙手，仿佛要洗去方才沾染的塵埃與黑暗。
窗外，月涼如水。墨玉看著水中自己冰冷的倒影，唇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棋子已落，網(wǎng)已張開。安親王府這潭看似平靜的水，從今夜開始，將因她而泛起真正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