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味彌漫的走廊里,祁同偉頭纏著繃帶,每一步都像踩在無形的聚光燈下。他活像一具剛出土的木乃伊,引得眾人側(cè)目,渾身不自在。
在走廊拐角,一道高挑窈窕的背影映入眼簾,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頭。祁同偉眉頭微皺。
重生以來,他已經(jīng)接受了事實,可偏偏記憶像是蒙著一層霧,總是想不起具體是誰。不過,這道背影的主人確實足夠惹眼。
那背影高挑窈窕,衣著大膽得驚人。在這個年代,一條短到大腿的包臀裙,配上包裹修長雙腿的黑絲襪,簡直是行走在保守年代的叛逆,引爆著周圍男性荷爾蒙的炸彈。
祁同偉下意識地放慢腳步,跟在后面。他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四周,那些投向美女的目光,充滿了不加掩飾的炙熱、呆滯,甚至貪婪。
他不禁覺得有些好笑。這要是在后世那個短視頻泛濫的年代,人們對于這種程度的美女,或許早已見怪不怪,不至于有如此大的沖擊力。
不遠(yuǎn)處,一個頭發(fā)稀疏的中年男人正陪著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男人的眼神,像被無形磁石牢牢吸住,直勾勾地黏在那道背影上,目光仿佛凝固。
下一秒,孕婦寒霜滿面的臉已然轉(zhuǎn)向他,抬起的手蓄勢待發(fā)??茨羌軇荩粋€響亮的耳光在所難免。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男人猛然驚醒,他看到了木乃伊般的祁同偉,眼中瞬間迸發(fā)出求生的光芒。
他快步?jīng)_向祁同偉,一把抓住他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老同學(xué)!”男人的聲音帶著顫栗,眼神里全是哀求。
祁同偉徹底愣住了。這借口也太離譜了,兩人年齡少說也差了十歲。
但他沒有揭穿,只是配合地笑了笑,點了點頭。
孕婦那高高舉起的手,終于緩緩放了下來,目光在祁同偉和自己丈夫之間來回審視,充滿了懷疑?!袄虾危@是你同學(xué)?”
被稱作老何的男人,何小平,立刻討好地連連點頭。
“是啊,是??!我小學(xué)同學(xué),好多年沒見了!”
“他都打著這么多繃帶了,你也能認(rèn)得出來?”何小平的老婆顯然不信。
“咳,這……這不是老同學(xué)身上這股獨特的氣質(zhì),打著繃帶也掩蓋不住嘛!”
“老婆,要不你先去那邊把報告取了,我跟老同學(xué)敘敘舊,就一小會兒?!焙涡∑讲挥煞终f地將老婆推走,迅速摸出一根中華,畢恭畢敬遞給祁同偉。
“兄弟,多謝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叫何小平,市罐頭廠的?!?/p>
祁同偉笑著接了過來,目光再次投向那道已經(jīng)停下腳步的美女背影?!安还帜恪!?/p>
“光一個背影,就足以讓人想入非非了?!?/p>
何小平嘿嘿一笑,撓了撓自己本不富裕的頭發(fā)。
“也就是過過眼癮,飽了眼福就得了,老哥我啊,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就是不知道,將來哪個男人有這份天大的福氣,能娶到這么漂亮的女人?!?/p>
聽到這句話,祁同偉的心猛地咯噔一下。一個塵封的名字,瞬間在腦海中炸開。
梁璐!是了,就是她!這個時期的梁璐,三十出頭,正是一個女人風(fēng)韻最盛的時候,顏值和氣質(zhì)確實無可挑剔,與后來那個滿眼怨懟的黃臉婆判若兩人。
可她不是一直在京州嗎?怎么會突然跑到金山縣這種小地方,還出現(xiàn)在縣人民醫(yī)院里?祁同偉的腦中充滿了巨大的疑惑。
就在這時,梁璐像是心有所感,緩緩轉(zhuǎn)身,目光越過人群,精準(zhǔn)地鎖定了他們,隨即,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愈發(fā)清晰,她徑直走了過來。
“兄弟,快看!那美女……她好像在對我笑!”何小平正激動地想跟祁同偉炫耀,卻發(fā)現(xiàn)身邊的老同學(xué)竟然臉色一變,轉(zhuǎn)身就要開溜。
他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祁同偉?!鞍?,別走啊兄弟!這種級別的美女,多看兩眼養(yǎng)養(yǎng)眼,也是福氣??!”
“呵呵,那可不見得是福氣。”祁同偉嘴角扯出一抹苦澀,那不是笑,是面對宿命的無奈。
就這一瞬的遲疑,梁璐已然近在咫尺。高跟鞋的聲響,每一下都重重敲擊在祁同偉的心房。
他深知,避無可避。他硬著頭皮,抬眼直視這個前世名義上的妻子,那個曾將他所有尊嚴(yán)碾碎的女人。
“同偉,你怎么看見我就想走?”梁璐的聲音帶著嗔怪,但眼神里卻藏著不易察覺的審視與高傲。
何小平徹底懵了。這美女不是沖他笑的,而是沖著他身邊的老同學(xué)來的?聽這口氣,關(guān)系還不一般!
他呆呆地看了看祁同偉?!巴瑐??你們……認(rèn)識?”祁同偉尷尬地點了點頭,感覺自己像個被公開處刑的囚犯。
何小平恨不得當(dāng)場找個地縫鉆進去,偷看美女,結(jié)果撞上了人家朋友,這簡直是社會性死亡現(xiàn)場。
此時的梁璐,目光灼灼地打量著祁同偉。哪怕纏著繃帶,也掩蓋不住他那偉岸挺拔的身姿,尤其是他身上那股經(jīng)歷過生死后沉淀下來的冷冽氣場。
這股氣場,甚至比自己那位已經(jīng)是副廳級的大哥,看著還要有派頭。之前,她覺得選擇祁同偉,不過是自己被那個男人傷害后,退而求其次的無奈之舉。
可現(xiàn)在,她越看越覺得,這個男人充滿了致命的吸引力。我梁璐,就值得擁有最好的!
“同偉,我這次特意從京州來金山縣找你,就是想當(dāng)面問你一件事?!?/p>
梁璐微微揚起下巴,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你,考慮得怎么樣了?打算什么時候,向我求婚?”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驚雷,在何小平和周圍豎起耳朵的吃瓜群眾心里轟然炸響。
求婚?!不是普通朋友,竟然是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而且,還是美女主動上門,逼著這個男人求婚。
何小平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都被打敗了,一股濃濃的嫉妒從心底瘋狂滋生。長得帥就這么了不起嗎?我也想讓這樣的美女倒追啊。
周圍其他男人,也紛紛向祁同偉投去了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甚至有人已經(jīng)開始大聲起哄?!翱齑饝?yīng)啊?!?/p>
然而,面對這足以讓任何男人都心動的良緣,祁同偉的臉上卻毫無喜色。他看著梁璐,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對不起,梁老師。我想我們之間,還沒那么熟?!?/p>
冰冷而疏離的話語,像一盆夾著冰碴的冷水,從梁璐的頭頂澆下。在祁同偉眼里,眼前的女人不是美女,而是他前世所有痛苦與屈辱的源頭,是他親手制造的噩夢。
他一秒鐘都不想多待。說完,祁同偉轉(zhuǎn)身就走,沒有絲毫留戀。梁璐僵在原地,臉上的驕傲瞬間碎裂。
她想過祁同偉可能會猶豫,會推脫,但萬萬沒想到,他會拒絕。而且是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用如此決絕的方式,讓她下不來臺。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憤怒涌上心頭,她失態(tài)地喊道:“祁同偉!你給我站??!”
“你別忘了,要不是我,你現(xiàn)在還在那個窮鄉(xiāng)僻壤的司法所里熬日子!是誰把你從下面抽調(diào)到縣公安局的?”
“你難道就想一輩子窩在金山縣這種小地方嗎?”
“我告訴你,你的人事關(guān)系現(xiàn)在還在司法所!只要我一句話,就能讓你從哪里來,滾回哪里去!”
梁璐伸出手指,幾乎要戳到祁同偉的鼻子上,聲音尖銳,盛氣凌人。在她看來,以她梁家的背景,她肯垂青祁同偉,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可這個男人,非但不知感恩,竟然還敢拒絕她!她瞬間想起了那個同樣驕傲,卻最終無情拋棄了她的男人。天底下的男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
然而,面對梁璐的歇斯底里,祁同偉只是停下腳步,緩緩回頭,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
“梁老師,我祁同偉這輩子,不會再為了任何人、任何事,委屈自己?!?/p>
更不會,再跪下。我想要的,我會憑我自己的本事去拿。誰也別想再擋我的路。祁同偉在心里,一字一句地補充道。
何小平徹底看傻了。他竟然……真的拒絕了?他拒絕了一個美女的倒追。
毫不夸張地說,整個金山縣也找不出幾個能跟眼前這位相提并論的絕色。更何況,這美女背后代表的,可是妥妥的少奮斗二十年的康莊大道啊。
就這么給拒絕了?還說……為了這樣的美女叫委屈?天啊,去哪里能找到這樣的委屈,也請讓我委屈一下吧。
何小平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jīng)不夠用了,他呆呆地看著祁同偉云淡風(fēng)輕的側(cè)臉,仿佛在看一個神人。
“你哪來的底氣?”梁璐被祁同偉那不屑的眼神刺痛了,她尖聲質(zhì)問?!皠e以為你身中三槍成了英雄,就能調(diào)去京城!我告訴你,就算你中十槍,沒我點頭,都沒用!”
祁同偉聞言,心中一動。他身中三槍的事,果然已經(jīng)傳開了??磥恚行┤吮茸约合胂笾羞€要著急。而且,梁璐如果是專程來找自己,大可以直接去單位,或者打自己的電話。
可看她剛才站立的方向,分明是要往醫(yī)院大門外走。她來醫(yī)院,絕對不是為了找自己。
再結(jié)合她看到自己時那一瞬間的驚訝……她到底來醫(yī)院干什么?祁同偉的思緒飛速轉(zhuǎn)動,正準(zhǔn)備邁步徹底離開這場鬧劇。
就在此時,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忽然在他身旁響起。緊接著,一只溫潤柔軟的小手,輕輕挽住了他的手臂?!捌畲蟾?,你不是說要請我吃飯嗎?怎么還在這里呀,我們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