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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過三天三夜的顛簸,火車終于抵達了滬市。
當沈晚星踏上站臺的那一刻,一股夾雜著水汽的溫熱空氣撲面而來。
高大的梧桐樹,洋氣的建筑,行人嘴里她聽不懂的方言……
這里的一切都和北方截然不同,
她深吸一口氣,胸腔里充滿了自由的空氣。
顧言沉也下了車,他看到獨自一人的沈晚星,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來:
“同志,我在車上看你也有錄取通知書……你是哪個系的?需要幫忙嗎?”
沈晚星搖了搖頭,對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謝謝,我自己可以?!?/p>
拒絕了顧言沉的好意,沈晚星按照路牌的指示,獨自找到了去往江城大學的公交車。
坐在搖搖晃晃的車上,她看著窗外繁華的街景,心中百感交集。
前世,她的人生在逼仄的廚房和無盡的家務(wù)中耗盡。
這一世,她終于跳出泥潭,來到了夢寐以求的大學。
校門口掛著“歡迎新同學”的大橫幅,來往的每張臉龐上都洋溢著對未來的憧憬。
沈晚星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衣服,有些畏縮地低下頭,下意識地想找個角落躲起來。
可當她摸到懷里那張錄取通知書時,她又強迫著自己壓下自卑,走進校園。
報道的過程很順利,沈晚星拿著鑰匙和飯票走進宿舍時,眼眶又一次濕潤了
她的人生真的重新開始了!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周家卻是一片愁云慘霧。
“飯怎么又是糊的!這是能吃的東西嗎?!”婆婆把一碗黑乎乎的稀飯摔在地上,躺下開始打滾,“沈晚星呢?沈晚星那個賤人呢?她怎么還不回來!”
周嘉樹也拉著周正陽的衣角小聲哭泣:“爸爸……媽媽在哪里……我好餓,林姨做的飯一點也不好吃……”
忙了一天的林曼茹被臊得滿臉通紅,眼淚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婆婆和周嘉樹她都不能欺負,只好委屈地看向周正陽。
周正陽卻根本沒看她。
他這幾天瘋了般發(fā)動自己的人脈,把整個城市所有沈晚星可能去的學校都找遍了,甚至還去了公安局報失蹤。
可得到的結(jié)果都是查無此人。
直到今天早上,他收到了一個老同事從滬市寄來的信,信中提了一句,說在江城大學的新生名單上看到了一個叫“沈晚星”的名字。
江城大學不是在滬市嗎?!
周正陽嗎,猛地想起來,自己似乎從未關(guān)心過沈晚星到底報考了什么學校。
一開始他覺得她一定考不上,后來他從登記處了解到沈晚星的成績后,便被沖昏了頭腦,一心只想著林曼茹的事兒有著落了。
再加上沈晚星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地說想要考到他任教的大學來。
所以他才根本就不知道沈晚星的志愿學校,所以他那么放心地要安排林曼茹代替沈晚星上大學!
可誰知她竟真的一個人一聲不吭地跑到了千里之外的滬市去上大學了!
想通了這一點后,周正陽感覺似乎有一記重錘狠狠砸在自己的心上。
他一直以為,沈晚星會永遠是他的人。
無論他做了什么,只要他勾勾手指,她就會搖著尾巴回來,為他生兒育女、洗衣做飯。
他也堅定的認為,只要施舍給她周太太的身份,她就一輩子都不會離開。
可是現(xiàn)在,她就這么走了。
如此決絕,沒有一絲留戀。
腦海中林晚星的模樣不斷地浮現(xiàn)。
稚嫩的,倔強的,隱忍的,絕望的,冰冷的……最后都變成一片模糊的影子。
“正陽你怎么了?”林曼茹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伸手去拉他的衣袖,“你再想辦法把姐姐找回來啊,我還要上大學呢……”
“滾開!”周正陽一把甩開她,雙眼赤紅,“大學!大學!你一個教授的女兒到頭來考的還不如一個村姑,要靠我冒著風險開后門才能讓你進學校!現(xiàn)在你把我的家攪散了,你腦子里還是只有那個破大學!”
林曼茹被他嚇得一噎,隨即哇的一聲,當真哭了出來:“你干嘛吼我!考不上又不是我的錯!反正你答應(yīng)過我要讓我上大學的!你要是做不到我和我爸爸告狀去!”
周正陽一邊工作一邊找人連熬了幾個日夜,本就十分疲憊了。
此時再被林曼茹哭著吵鬧,他只覺得自己心口一疼,渾身的力氣瞬間被抽空。
徹底失去意識前,他聽著林曼茹驚恐的尖叫聲,心里只有一個想法。
沈晚星,真的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