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男人將劍架在我脖子,臉上絲毫沒有昔日的溫情,
「我當然也愛你,但你的存在影響到我的仕途了,菊兒,你愿意為我做出犧牲的吧?」
一道刀光,我的鮮血灑在宮巷的地磚上。
意識混沌之際,十幾年前那道聲音再次出現(xiàn),一如既往冰冷:
「攻略失敗,更換目標?!?/p>
「新目標為,當朝皇帝?!?/p>
「宿主每殺一人,即可解鎖一個天賦值?!?/p>
等系統(tǒng)說完,我氣門重開,猛地吸了一大口氣,活了過來。
此時天色微暗,約莫離我死亡只差半個時辰左右。
我堪堪從石磚路上撐起身。
因為剛死過一次,渾身肌肉都因為繃緊又活絡,被擠得酸痛。
怕鄭錦風殺回馬槍,我呲牙咧嘴站起身,步履不穩(wěn)離開。
我叫妘菊,是掖庭的宮女,我的相好是清天門侍衛(wèi),鄭錦風。
我自出生起,就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我要攻略鄭錦風。
私情一朝暴露。
他將我約至此處,一劍殺了。
列成隊的侍衛(wèi)偶爾從朱門穿過,驚得我從宮墻掰下一角磚石防身。
眼看就要到我所居住的別院,墻后冒出一個人影。
宛姑姑好整以暇靠著墻,看向我捂著脖子的手指間溢出鮮血,朱唇輕勾:
「不檢點,活該?!?/p>
她常年看不慣我欺壓我,自從她看到鄭錦風腰間我親手繡的荷包后,變本加厲地刁難我。
寒冬臘月毫無緣由地罰我在大雪跪了三個時辰,我的手指像剛從泥里拔出來的紅蘿卜,她又指使我給她洗衣服,我的手上裂開大小五六個口子。
她輕蔑掃視我一番,轉(zhuǎn)身往回走。
一霎那,我想到系統(tǒng)說的殺人可獲得天賦,心猛地一跳。
一股殺氣沒來由地在我體內(nèi)凝聚,我快步?jīng)_上前,狠力把碎磚砸向她的頭。
只聽一聲微弱的嚶嚀,她身體軟了下去,倒在我腳邊。
酥麻的感覺從指間蔓延至全身。
一腳將尸體踢開,我的心臟漸漸筑起堅硬的銅墻。
誰也別想再踐踏我的尊嚴和性命。
一股不同的氣在體內(nèi)游走,仿佛脫胎換骨。
鄭錦風,我忽然好像脫去了所有與生俱來的執(zhí)念,只剩被取性命的恨意。
2
經(jīng)系統(tǒng)提醒,我解鎖武力天賦。
那雙細弱胳膊,連各宮娘娘的冬服都擰不動,此刻被灌入了拔山舉鼎的怪力。
我背起宛姑姑,松手把她扔進一口石井。
拍了拍手,我俯視那石井,黑得看不見底。
宮墻最邊緣有一個廢棄狗洞,從沒人去那里,野草肆意長高,掩住狗洞。
我身材干瘦,竟真鉆了出來,然后躲避皇城巡邏的侍衛(wèi),一路狂奔出玄天門。
都城萬家燈火,人頭涌動。
我弓腰撐著膝蓋,喘氣到眼前紅綠一片。
我看著那骨節(jié)筋絡清晰的拳頭,捏緊了些,這副身材瘦弱,天賦還無法完全被使用,得補。
系統(tǒng)出聲提醒我:「宿主,你該回皇宮完成我的任務?!?/p>
「閉嘴吧,以我這個卑微的身份,枯瘦的身材,你讓我拿什么攻略當今皇帝?你當用真心就可以嗎?」我嗆聲道。
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了,昔日的我從不會說出咄咄逼人的話。
系統(tǒng)悶悶回道:「哦,也對。」
我收斂了些語氣,「所以......現(xiàn)在不需要攻略鄭錦風了?」
心里隱隱期待。
「是?!?/p>
期待轉(zhuǎn)為興奮,我眼底燃起亮光,「怎么處置他都可以?」
「對!」
這么干脆?
我歪頭,撅起嘴思索。
以往的系統(tǒng)可是處處維護鄭錦風,時時刻刻叮囑我要攻略他,這個系統(tǒng)雖然也是一樣的聲音,卻好像并不是一個內(nèi)核。
這個系統(tǒng),我喜歡。
3
宮中一個宮女和姑姑死了,沒人在意。
鄭錦風深夜在家門外再次看見我時,卻嚇得魂都要掉了。
「錦風,有沒有想念我?」我輕撫指甲上新染的蔻丹。
鄭錦風瞳孔一縮,驚恐地摔在地上。
下一刻,他眼里迸出一抹狠戾,刀光一閃,我使出一成力朝他后頸一劈。
不自量力。
將他拖到破廟,捆住,再撕下一條滿是灰塵的破帷塞進他嘴里。
他醒了,瘋狂掙扎。
我掐著他的脖子牢牢摁住,他動彈不得。
鄭錦風瞪得眼睛猩紅,眼里盡是不解和慌亂:他一個清天門侍衛(wèi),怎的掙不開一個瘦弱小宮女的手?
我邪笑道:「你真虛」,拔下他口中的布團。
「你一介下等宮婢,敢綁清天門侍衛(wèi)!」
鄭錦風的慣用技倆,用我職位卑賤襯托他,讓我自卑,怯懦。
我冷笑一聲,「仗著家世好些給你謀了個好職位,廢物一個。若將你的男兒身給我,我不知上進多少倍!哪像你,米蟲一個?!?/p>
他臉漲得通紅,自尊心被我兩句話擊得粉碎:
「你這猖狂的賤婦,竟敢這么和我說話。哦,是找到新的男人撐腰了?真是可憐你那位新靠山,只能撿我玩膩的。」
他嘴硬挽尊的樣子讓我發(fā)笑:「鄭錦風,我不是你玩膩的物件?!?/p>
「但你很快就要淪為供人玩弄的物件了?!刮乙话炎滤难澤?,對上他一臉激憤,調(diào)笑道。
略略檢查一番他的身體,「還行,倒勉強算入得了萬生樓的門檻。」
萬生樓的男伎最是出名,不怕沒生意。
「錦風,期待你成為萬生樓的頭牌,咱們頂峰相見哦!」
我將他打暈,賣給萬生樓的牙子。
那牙子雄壯異常,鄭錦風想逃出生天可得費好大的力氣。
「宿主為什么不殺了他?」
我數(shù)著手中的銀票,「殺了他做什么,直到我成為宮嬪那天,都要好好折磨他?!?/p>
要獲得其它天賦,我再找別的目標就是了。
說到宮嬪兩個字,系統(tǒng)支吾一聲,卻沒說什么。
4
我不是生來就是卑微的下等宮婢,十幾年前,我也是個名門望族的小千金。
直到我家一朝沒落。
我記得那個晚上,一個男人捂著我的嘴將我拖走。
他和手下人低聲吹噓,「把這丫頭弄走,她爹娘不哭死也得病死。」
另一個人也笑道:「讓他整天自詡清高,終于落馬了。在這節(jié)骨眼上把他寶貝女兒拐走,我看這老頭子還活得過幾時。」
那人的聲音很有特點,低沉陰毒。
我害怕得哭到暈厥,醒來時就已經(jīng)在掖庭。
我曾想逃出宮,直到我遇到鄭錦風,那個我一出生就知道的名字。
我一生的目標就是攻略這個男人。
親人,命運,都算什么?
于是我鬼使神差地甘愿成為了一個宮婢。
如今我終于出了宮,我滿懷著激動,找到記憶中的路。
近鄉(xiāng)情更怯,我不敢想母親看到我時會哭得多傷心。
越來越近時,我感到有些不對勁。
眼前沒有那座熟悉的宅邸,只有破敗的幾根柱子和一堆廢墟倒在雜草中。
我顫抖著,壓抑自己產(chǎn)生可怕的猜想。
「小姐,您回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我扭頭,一把破舊積滿灰塵的椅子上,坐著一位鬢須皆白的老人。
我焦急地發(fā)問:「你是誰,我爹娘呢?」
他虛弱的聲音染上笑意:「夫人老爺讓我等小姐回來,告訴您,這世界本就是牢獄,他們往生極樂了,小姐如今重獲自由,甚好?!?/p>
我膝蓋發(fā)軟,跪坐在地上。
悲痛,愧疚,無數(shù)消極的情感匯聚在我心頭。
我抬眸,想問他仇人在哪里,他卻安詳?shù)亻]著眼,雙手無力地垂在兩側(cè),臉上噙著微笑。
我在這世界上沒有親人了,爹娘死前我還以為能回來就代表自己重獲了自由。
但其實我什么都沒有了。
都城最大的花樓叫望春樓,魚龍混雜。
桔華是望春樓的花魁,清麗動人,特別是那雙含情目,勾人不自知。
見到她的第一面,我都忍不住為她心動。
桔華的眼神深處,透著一股堅韌。
「桔華可有志向呢,人家目標是鐘將軍~」
望春樓的女子們說起桔華,都是嘲弄著發(fā)笑。
清瘦的我垂頭站在桔華面前,和她珠圓玉潤的豐姿形成鮮明對比。
「菊兒?你我的名字念起來倒有些相似,我看到你,甚至還覺得有幾分面熟。」
桔華看著我,像看著自家小妹。
于是我成功成了她房中的小丫鬟。
她減重,總把各種好吃的推給我。
輝湘樓的糕點,老萬鋪的烤鴨,我全都笑納。
我的身材終于日漸豐腴,臉色紅潤起來。
「喏,沈少爺給我買的糯米雞,你吃?!?/p>
她懶洋洋地坐下來,雙手撐著臉,看著我慢悠悠地吃糯米雞。
糯米雞甜糯膩香,我心里冒出就留在這里的想法。
「宿主,你是不是都忘了自己還有攻略皇帝的任務了?!?/p>
我皺起眉,極不耐煩:「總叫我去攻略別人,好沒意思?!?/p>
「所以才要完成我的任務啊!」
我怔住,沒想明白,這時門兀地讓人撞開,一個玄青錦衣的高大男子徑直進來。
桔華連忙起身,「鐘將軍,你來了?!?/p>
原來這就是鐘毓,隱秘軍的將領,他五官端正,一雙眼睛卻隱含殺意。
看面相,是個薄情可怖的男人。
我匆忙將糯米雞塞進袖子,站在旁邊低下頭。
「出去?!鼓腥丝匆矝]看我一眼,冷聲驅(qū)趕。
鐘毓好像沙漠的野狼見了綠洲,門都沒關就一把將桔華的外衣扯下。
我身體僵了一瞬,趕忙走出去,關上門。
不多時,門內(nèi)就傳來兩人歡愉的聲音。
只是抑制不住的渾身顫抖,讓我領會到什么叫冤家路窄。
鐘毓的聲音低沉又陰毒,一如十幾年前那晚我滿心恐懼時聽到的。
自此,我便常能看到鐘毓來,只是鐘毓和桔華意亂情迷,從未注意過我。
每當桔華接客時,都會找各種借口讓我不守在門外。
她說,我是小姑娘,等她把我養(yǎng)得白凈些,就把我送到一戶好人家去。
我本想殺了鐘毓,可是桔華在他身上寄托自己所有的希望。
「我終于快成功了......」桔華將一塊玉佩反復摩挲。
多少女子用真心都無法感化男人,她帶著攀附的目的,卻指望他動情。
桔華的傲骨仿佛一夜之間長了出來一般,她不再接客,望春樓的女子客人們都知曉了,鐘毓將軍要娶望春樓的頭牌。
寂靜的夜里,桔華的聲音落入我的耳朵,「系統(tǒng),攻略鐘毓以后,我便能脫離風塵了?!?/p>
我困頓的大腦瞬間清醒。
她是在攻略鐘毓?
沒等我細想,屋內(nèi)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響。
桔華癱倒在地,一個黑衣人翻窗而去。
我疾步?jīng)_進屋內(nèi),此刻我只恨自己沒有醫(yī)藥天賦。
桔華頸間鮮血汩汩涌出,她噴出一口血氣,氣息微弱。
她嘴唇翕動,說了句什么,可我沒聽清。
黑衣人下了死手,我的眼淚還沒落下,她就咽氣了。
腰間的玉佩也被人奪了去。
我從悲痛和盛怒中清醒過來后,心里涌起濃濃的懷疑。
5
我悄不作聲地觀察都城。
這里的每一個女子,竟然都有攻略對象。
望春樓的玉娘,目標是侯府的紈绔小侯爺。
「玉娘,你年歲也不小了,怎么還和小侯爺浪費時光!」
玉娘翻了個白眼:「我和小侯爺是佳偶天成,命定的一對!」
約莫半月以后,玉娘被人打了一頓,丟在假山后,沒了呼吸。
商鋪老板的豆蔻年華的女兒,纏著衙門的一名官兵。
就連年邁的老太,沒了牙的嘴里也念叨著幾十年了都沒攻略成功。
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宿主,你的目標就是攻略皇帝。其他,無可奉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