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精品一区二区三,人人爽人人插,国产精品亚洲激情,亚洲日b视频,2018天天干天天操,色婷婷亚洲一区二区三区,欧美黄色一级大片

第4章

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 紅棗雪梨 195625 字 2025-08-18 15:16:22
>>> 戳我直接看全本<<<<

第一節(jié):青州筑夢

青州城西,趙府“歸來堂”后院的幾株老槐樹撐開濃蔭,蟬鳴嘶啞地切割著初夏午后的寧靜。李清照坐在書案前,面前攤開的卻是幾張當票,紅印刺目,字字如針,扎在她心上。她手指撫過當票上冰冷的“赤金嵌寶牡丹紋步搖一支”字樣,那步搖是母親在她及笄之年親手簪上的,沉甸甸,是血脈與過往的重量。她深吸一口氣,仿佛還能聞到那金玉碰撞時細微的清響。門外,車馬聲由遠及近,在院門處停下,她的心跳也隨之懸起。

“夫人,書送到了!”管家老趙的聲音帶著風塵仆仆的興奮,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心。幾個健仆小心翼翼抬進一個沉甸甸的樟木書箱,落地時發(fā)出悶響,激起微塵在斜照的光柱里飛舞。

李清照霍然起身,裙裾帶倒了腳邊的竹編小杌也渾然不覺。她幾乎是撲到書箱前,指尖顫抖著拂去箱蓋上的浮塵,撬開銅扣。一股混合著陳年墨香、樟腦和遙遠時光的氣息撲面而來。箱內,黃錦為襯,端端正正臥著一函古書,深藍布函套已顯黯淡,但函套上墨筆題簽的五個古拙大字,宛如驚雷劈開她的心湖——《唐韋續(xù)墨藪》。

“真是它……”她喃喃,聲音哽在喉頭。指尖小心翼翼地觸上那冰涼的函套,如同觸碰一個易碎的、失而復得的舊夢。這是父親李格非當年在汴京書肆尋訪經年不得的珍本,專論秦漢篆籀、刀筆源流,是金石考據(jù)的基石。汴京淪陷,此書輾轉流落,蹤跡杳然,沒想到竟在青州一家不起眼的古玩鋪子里重現(xiàn)天日。只是那價格,令人望而卻步。她別無選擇。

“夫人,”老趙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不忍,“鋪子的掌柜說…說這價不能再讓了。您那支步搖…還差些。小的自作主張,把您妝奩里那對羊脂玉鐲也…”他垂下頭,不敢看她瞬間蒼白的臉。

那對玉鐲,是趙明誠新婚不久,在汴京上元燈市上,于千萬盞花燈和人潮中,一眼相中買下贈她的。玉質溫潤如凝脂,他親手為她戴上,指尖的溫度仿佛還在腕間殘留。汴京上元夜璀璨的燈火、喧囂的人聲、他眼中映著星火的溫柔笑意……潮水般涌來,瞬間又隨著老趙的話語退去,只剩下冰冷的當票和眼前這函沉重的書。

沉默在書房里凝固。窗外的蟬鳴愈發(fā)尖銳刺耳。許久,李清照閉上眼,再睜開時,眸中翻涌的痛楚已被一種近乎倔強的平靜取代?!爸懒恕S耔C…便當了吧?!彼闷饡巧钏{的布面仿佛吸走了周遭所有的光,也吸走了她身上最后一點浮華的溫度,“書在,金石便在。身外之物,何足道哉。”

她抱著《墨藪》走向書齋深處,背影挺直,卻透著一股孤注一擲的決絕。老趙看著那背影,深深嘆了口氣,默默退了出去。

幾日后的一個清晨,天剛蒙蒙亮,薄霧尚未散盡。趙明誠剛從附近古碑考察歸來,一身露水泥塵,卻難掩興奮。他大步走進書房,卻見李清照正立于一張寬大的書案前,案上鋪著一張新斫的巨大銀杏木板,紋理細密如金。她一手執(zhí)一管特制的斗筆,飽蘸濃墨,凝神懸腕,周身氣息沉靜如水。

“清照,這是?”趙明誠放輕腳步走近。

李清照沒有回頭,目光專注地落在光滑的木板上,聲音輕而堅定:“歸來堂,該有塊匾了?!痹捯袈洌P亦落。斗筆如椽,飽蘸著墨汁與沉甸甸的心緒,重重落在銀杏木板上。墨色深深沁入木紋,“歸”字厚重如山的起筆,帶著千鈞之力。筆鋒轉折,由重入輕,提按頓挫間,骨力遒勁,卻又蘊含著一種欲說還休的、向故鄉(xiāng)汴梁方向眺望的流離與悵惘。那是她獨有的筆意,融匯了女子清麗之外的剛健風骨。

趙明誠屏息凝立在她身后,看著她筆下流淌出的字跡。那不僅僅是三個字,那是她以筆為刀,刻在異鄉(xiāng)屋檐下的魂魄誓言。他想起她當?shù)舻牟綋u和玉鐲,想起她深夜摩挲《墨藪》時專注得近乎虔誠的側臉,心口一陣滾燙的酸澀與敬意翻涌。他沒有打擾,只是默默看著她將“來”、“堂”二字一氣呵成。最后一筆穩(wěn)穩(wěn)收束,力透板背,仿佛將漂泊無定的心,也牢牢釘在了這青州一隅。

“好字!”趙明誠由衷贊道,聲音有些沙啞,“‘歸去來兮’,清照,這匾額,便是我們的‘金石盟’!”

李清照放下筆,額角有細密的汗珠。她望著木板上墨跡淋漓的“歸來堂”三字,眼中終于漾開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那笑意深處,是比金石更堅硬的信念。“明誠,你看,”她指著匾額,“字雖新刻,意卻古拙。愿此堂真能如淵明先生筆下的田園,容得下我們半生所聚的金石魂夢?!?她手指拂過墨跡未干的“歸”字,指尖染上一點墨黑,“縱然身如飄蓬,心有所歸,金石為證,此志不渝。”

趙明誠動情地握住她微涼而染墨的手,緊緊包裹在自己粗糙的掌中:“金石為證,此志不渝!” 他目光掃過書案一角靜靜躺著的《墨藪》,又落回妻子清瘦卻挺拔的身影上,一股豪氣沖淡了連日奔波的疲憊,“待我尋些好清漆,親自將它髹好,掛于正堂之上!”

第二節(jié):賭書傳奇

深秋的歸來堂書房,暖意融融。一只粗陶風爐擱在角落,炭火微紅,上坐一把提梁鐵壺,壺嘴正裊裊逸出細白的水汽,帶著松木燃燒的清香,無聲地濡濕了空氣。幾冊攤開的《周易》校注本堆在寬大的紫檀書案上,墨跡新舊交錯。李清照伏案凝眉,指尖劃過泛黃脆薄的紙頁,正對著一卷珍貴的宋初官刻監(jiān)本《周易》反復校讎。趙明誠則坐在對面,小心翼翼地用軟毛刷清理一塊新得的漢代殘碑拓片上的浮塵。

室內只余炭火的畢剝聲、鐵壺水沸前的細微嘶鳴,以及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一種沉靜的、心照不宣的默契在墨香與茶煙中流淌。窗外,一株晚開的木芙蓉在蕭瑟的秋風里,兀自擎著幾朵淺粉的花,倔強地點綴著漸深的寒意。

突然,李清照的筆尖停住了。她微微蹙起眉,目光銳利地鎖定在監(jiān)本《周易》的《乾卦》彖辭一處:“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tǒng)天?!?她反復看了幾遍,又迅速抽過手邊另一部公認精良的唐代石經拓印本對照。拓本上的字跡雖有些模糊,但那關鍵一處,赫然是:“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順**天?!?/p>

“順”與“統(tǒng)”,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明誠!”她抬起頭,聲音帶著發(fā)現(xiàn)新大陸般的激動,打破了書房的寧靜,“你快來看!”

趙明誠放下毛刷湊過來,順著她纖長的手指看去。“統(tǒng)天……順天……”他低聲念著,眉頭也擰緊了,“確是不同。監(jiān)本作‘統(tǒng)’,石經拓本作‘順’……何者為是?” 他目光灼灼,立刻被這小小的文字迷宮吸引。

“‘統(tǒng)天’者,凌駕于天,氣魄雄渾;‘順天’者,應和天道,法乎自然。意蘊迥異。”李清照指尖點著兩個字,語速飛快,“《周易》古本多佚,后世傳抄刊刻,魯魚亥豕在所難免。此一字之異,恐關涉解經根本!”

趙明誠眼中也燃起考據(jù)的熱情:“清照言之有理!此非小事。我們手頭還有幾部宋前抄本殘卷?不如都取來,一并參詳!”

兩人立刻行動。李清照起身,身姿如青竹般利落,快步走向靠墻的高大楠木書架。那書架頂天立地,塞滿了函套書籍、卷軸和拓片,像一座沉默的寶藏之山。她踮起腳,熟稔地探向最高一層,指尖掠過那些塵封的函套,尋找著記憶中的幾卷古抄本。趙明誠則俯身在書案下的樟木箱里翻找。

就在這時,意外發(fā)生了。書架最高處,一個未曾放穩(wěn)的、沉重的紫檀木書函匣子,被李清照抽動旁邊書卷時輕輕帶了一下,搖搖欲墜!趙明誠眼角余光瞥見,驚呼:“小心!” 話音未落,那匣子已帶著風聲直墜而下,目標正是下方書案上那珍貴的石經拓本和官刻監(jiān)本!

電光石火間,李清照根本來不及思考,完全是本能地伸出雙臂去擋!沉重的匣角狠狠砸在她左臂外側,劇痛傳來,她悶哼一聲,身體被帶得一個趔趄,撞向書案。案上那只一直咕嘟作響的鐵提梁壺,被她的手臂猛地掃落!

“哐當——嗤啦——!”

刺耳的碎裂聲與滾水澆潑聲同時炸響!鐵壺摔在地上,滾燙的茶水混合著茶葉,如憤怒的瀑布般潑濺開來,首當其沖的,便是攤開在書案中央的幾冊《周易》校注本!深褐的茶湯瞬間洇透了脆黃的紙張,墨跡遇水,迅速暈染、變形、漫漶開來,像一幅被驟然毀掉的山水。

書房里死寂一片。炭火的畢剝聲顯得格外刺耳。水汽混著茶香、墨味,還有一絲鐵器摔落的腥氣,在空氣中彌漫。李清照捂著劇痛的左臂,臉色煞白,看著那幾冊頃刻間面目全非的校注本,腦中一片空白。趙明誠也僵在原地,目光從地上碎裂的鐵壺,移到妻子疼痛蹙起的眉眼,最后定格在那一片狼藉、正被茶水無情吞噬的書頁上。那上面,凝聚了他們多少日夜的心血,尤其是剛剛發(fā)現(xiàn)的“統(tǒng)天”與“順天”的異文,尚未定論,便被這突如其來的橫禍覆蓋、模糊!

絕望的冰冷剛要蔓延,李清照的目光卻猛地釘在了那被茶水浸透的校注本上。深褐的茶漬如同潑墨,肆意侵染著紙面,將原本工整的字跡暈開、連接、變形。然而,就在這片混亂的、深色的水痕邊緣,一個奇跡般的現(xiàn)象出現(xiàn)了——那官刻監(jiān)本上“乃統(tǒng)天”的“統(tǒng)”字,墨跡被茶水浸潤后,邊緣處竟隱隱顯露出極細微的刀鋒修正痕跡!仿佛是當初刻板時,工匠先刻了一個字,后又修改覆蓋,此刻在茶水的“顯影”下,那被覆蓋的筆畫輪廓,竟在濕潤的、顏色變深的紙面上,幽幽地浮現(xiàn)出一個模糊卻依稀可辨的……“順”字的偏旁輪廓!

“明誠!你看這里!”李清照的聲音因激動而尖銳顫抖,完全忘記了手臂的疼痛,她用未受傷的右手指著那處茶漬邊緣,“看這水痕!看這墨色變化!這‘統(tǒng)’字底下……像不像藏著一個‘順’?”

趙明誠撲到案前,鼻尖幾乎要碰到那濕漉漉、散發(fā)著茶香的紙頁。他屏住呼吸,凝神細看。果然!在茶漬造成的深色背景和墨跡暈染的微妙襯托下,那“統(tǒng)”字的右半部分,尤其是“充”部的起筆處,墨色堆積異常,邊緣在水痕浸潤下,隱隱綽綽地勾勒出類似“頁”(順字的左半部分)的筆畫走向!若非這滾燙茶水的意外“顯影”,在干燥狀態(tài)下,絕難發(fā)現(xiàn)這巧奪天工的刀工修改痕跡!

“是了!是了!”趙明誠猛地一拍書案,震得濕透的書頁又濺起幾滴茶水,“是‘順’!這監(jiān)本初刻應是‘順天’,后不知何故,被人為改刀修成了‘統(tǒng)天’!刀痕覆蓋,墨色填平,尋常根本看不出!是這茶水…是這茶水讓它現(xiàn)了原形!” 他看向李清照,眼中充滿了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難以置信,“清照!這…這簡直是天意!金石有靈,茶湯為證啊!”

李清照也看著那在茶漬中“顯影”的古老秘密,手臂的疼痛仿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巨大的、穿透時空的震撼與明悟。她想起自己毫不猶豫去擋書匣的本能,想起那壺傾覆的滾燙茶水……冥冥中,似有無形的手,借這意外,揭開了被塵土和刻意修改掩埋千年的真相。

“不是天意,”她緩緩搖頭,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唇角卻抑制不住地向上彎起,眼中淚光閃爍,卻又亮得驚人,“是茶魂!是茶魂不忍見經典蒙塵,借我之手,以水為筆,還其本來面目!” 她伸出右手,指尖輕輕拂過那被茶水浸透、墨跡氤氳卻因此“真相大白”的書頁,動作輕柔如同撫摩初生的嬰兒,“明誠,你看,”她抬起頭,笑容在淚光中綻放,如同雨后洗過的青蓮,帶著痛楚后的澄澈與驕傲,“這冊子,污了,毀了,卻也因禍得福,成了獨一無二的鐵證!從此,它便叫‘茶漬??北尽?!這茶漬,便是它最榮耀的印記!”

趙明誠看著妻子臉上那混合著疼痛、淚光、狂喜與無限驕傲的笑容,看著她指尖下那片救贖般的污痕,心潮澎湃,難以自持。他猛地張開雙臂,將李清照緊緊擁入懷中,全然不顧她左臂的傷處和自己被茶水濺濕的前襟?!昂?!好一個‘茶漬校勘本’!清照,我的清照!” 他聲音哽咽,“得妻如此,夫復何求!金石之幸,學問之幸!”

滾燙的茶水在地板上蜿蜒流淌,映著窗外透入的天光,也映著緊緊相擁的兩人。破碎的鐵壺、暈染的書頁、刺痛的臂膀,此刻都成了這場驚心動魄卻又柳暗花明的“賭書”傳奇中,最生動、最溫暖的注腳。墨香、茶香、劫后余生的喜悅,還有那在茶漬中得以昭雪的千年古字,共同蒸騰氤氳,彌漫在歸來堂的書齋里,久久不散。

第三節(jié):花影殺機

“茶漬??北尽睅淼募な幧形赐耆綇?,一場料峭的春寒便裹挾著不祥的氣息,驟然降臨歸來堂。時節(jié)已過驚蟄,院中的梨花卻遲遲未放,枝頭只攢著些鐵灰色的硬蕾,在料峭的風里沉默著,透著一股壓抑。

這日午后,天色陰沉得如同潑了淡墨。李清照正與侍女云兒在書房內整理新近晾干的“茶漬??北尽鄙㈨?,用上好的宣紙仔細襯好,預備重新裝訂。趙明誠則去了城南拜訪一位藏有罕見秦詔版拓片的老儒,尚未歸來。

前院忽然傳來一陣粗暴急促的拍門聲,砰砰砰!震得人心頭發(fā)慌,驚飛了檐下幾只避寒的麻雀。

“開門!速速開門!奉旨辦差!” 一個極其跋扈的公鴨嗓子穿透門板,帶著不容置疑的蠻橫。

李清照心頭一緊,與云兒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疑。奉旨?青州地界,何來京中天使?她放下手中的襯紙,示意云兒噤聲,自己則緩步走向前廳,竭力維持著面上的鎮(zhèn)定。

管家老趙已將院門打開一條縫。門外,赫然是七八個身著皂隸公服、腰挎牛尾刀的彪形大漢,簇擁著一個身著錦袍、面白無須的中年人。那錦袍人倒背著雙手,下巴微抬,眼皮半耷拉著,只用眼縫里的一點余光掃視著門內的庭院,正是權相蔡京心腹爪牙的典型做派——內侍省都知,梁師成的干兒子,梁方平。

“不知上官駕臨寒舍,有失遠迎?!崩钋逭兆叩介T內,隔著老趙,對著門外的梁方平福了一福,聲音清冷平靜,“敢問上官有何公干?”

梁方平慢悠悠地抬起眼皮,目光像冰冷的蛇信子,在李清照素凈的衣裙和沉靜的臉上舔過一圈,最后落在那雙清澈卻深不見底的眼眸上,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喲,這位便是名滿天下的易安居士、趙夫人吧?咱家梁方平,奉梁太尉鈞旨,特來青州辦差?!彼桃忸D了頓,欣賞著對方臉上細微的變化,“聽聞府上珍藏無數(shù),尤以字畫為精。太尉他老人家雅好丹青,對前朝王右丞的墨寶更是傾慕已久。聽說……貴府藏有一幅右丞真跡,《雪溪圖》?”

《雪溪圖》!李清照心中劇震,面上卻不動聲色。此圖是趙明誠父親趙挺之生前耗盡心力所得,乃王維傳世畫作中公認的頂尖神品,更是趙家金石收藏的鎮(zhèn)宅之寶。蔡京、梁師成之流,貪婪成性,搜刮天下珍玩,這哪里是“傾慕”,分明是明搶!

“上官說笑了。”李清照語氣淡然,帶著恰到好處的疏離,“寒舍清貧,所藏不過些許金石碑拓,聊以自娛。王右丞真跡乃稀世之寶,豈是我等蓬門小戶所能擁有?恐是市井訛傳,不足為信?!?/p>

“訛傳?”梁方平嗤笑一聲,三角眼里寒光一閃,“趙夫人,咱家既然來了,自然不是空穴來風?!彼偷靥岣呗曊{,帶著一股狠戾,“有人親眼所見!識相的,速速將《雪溪圖》交出!太尉鈞旨,征此畫入宣和畫院,供官家御覽,此乃爾等草民的榮幸!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身后那幾個皂隸手按刀柄,齊齊踏前一步,兇悍之氣撲面而來。

管家老趙臉色發(fā)白,下意識地擋在李清照身前半步。氣氛瞬間繃緊如弦。

李清照心念電轉。硬抗,無異于以卵擊石。蔡京權勢熏天,捏死他們如同捏死螞蟻。交出真跡?絕無可能!這不僅是對亡父心血的背叛,更是對金石之道的褻瀆!一個大膽而冒險的念頭瞬間在她腦中成形。

她面上忽然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恍然和為難:“這……上官如此篤定……莫非說的是那幅……” 她故意沉吟著,仿佛在艱難回憶。

“哪幅?”梁方平緊盯著她。

“妾身想起來了?!崩钋逭瘴⑽Ⅴ久迹瑤е鴰追拄鋈?,“家中確有一幅摹寫王右丞《雪溪圖》的習作,乃是妾身早年臨摹的拙筆,只供自己把玩,實在難登大雅之堂。若上官所指是此……那當真是天大的誤會了?!?她抬眼,目光坦誠中帶著一絲被誤解的委屈,“真跡神品,妾身只在汴京大相國寺藏經閣中見過拓本,心向往之,故而摹習。不知是哪個多嘴的,竟將妾身的習作訛傳為真跡,累得上官白跑一趟,妾身實在惶恐。”

“習作?”梁方平狐疑地上下打量著李清照,顯然不信,“趙夫人莫要搪塞!是與不是,取來一觀便知!”

“上官明鑒?!崩钋逭瘴⑽⑶飞?,“既是妾身少時涂鴉,本不該污了上官法眼。但為證清白,云兒,”她回頭喚道,“去我書房內間,那個紫檀嵌螺鈿的畫匣取來。”

云兒會意,強自鎮(zhèn)定,快步去了。不多時,捧來一個頗為考究的紫檀畫匣。

李清照接過畫匣,親自打開,取出一卷畫軸,當眾徐徐展開。一幅雪景山水呈現(xiàn)眼前:遠山寒林,溪岸孤舟,筆法清冷,意境蕭疏,乍一看,確與傳世王維畫風有幾分形似。但細觀之下,線條略顯纖弱刻板,渲染的層次也失之單薄,缺乏王維真跡那種蘊含在簡淡筆墨下的磅礴生氣與禪意天機。

梁方平雖非真正行家,但跟隨梁師成,耳濡目染,也見過不少好東西。他湊近細看,又瞥見畫角并無任何名款收藏印記,只有一方小小的閑章“易安戲筆”,臉上頓時陰晴不定。他身后的一個皂隸頭目似乎懂些門道,低聲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

“哼,趙夫人好筆力?!绷悍狡街逼鹕恚Z氣不陰不陽,顯然并未全信,“不過,這畫……”他目光如鉤,再次掃過李清照沉靜的臉,又掃向庭院深處掩映的書齋方向,充滿了審視與貪婪的不甘。

就在他猶豫是否要強行搜查之際,一直垂手侍立的侍女云兒,仿佛被這緊張氣氛嚇壞了,端著一碗剛沏好的茶,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上前來:“上……上官,請用茶……” 她聲音發(fā)顫,腳步虛浮,走到梁方平近前時,不知怎的腳下一絆,整個人驚呼一聲向前撲倒!手中那碗滾燙的茶水,不偏不倚,直直朝著梁方平懷中那幅展開的《雪溪圖》(贗品)潑了過去!

“哎呀!” “小心!” 幾聲驚呼同時響起!

梁方平下意識地伸手去擋,滾燙的茶水大部分潑在他錦袍袖子上,燙得他“嗷”一嗓子跳了起來,小部分則濺上了畫心!深褐色的茶湯迅速在雪白的宣紙上洇開一大片難看的污跡!

“混賬東西!眼瞎了嗎?!” 梁方平暴怒,顧不得燙疼,一把推開狼狽爬起的云兒,心疼地去抖那畫軸。只見畫心被茶水污了一大塊,墨色暈染,雪景山水頓時污濁不堪,價值全無。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云兒嚇得面無人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李清照也“大驚失色”,急忙上前:“上官息怒!這蠢婢毛手毛腳!這…這畫……” 她看著被毀的畫,一臉痛惜和懊惱,“雖非真跡,也是妾身一點心血…這可如何是好…”

梁方平看著被徹底污毀的畫,又看看自己濕透且染上茶漬的錦袍袖子,再看看地上抖成一團的侍女和一臉“懊惱痛惜”的李清照,一股邪火憋在胸口無處發(fā)泄。真跡?眼前這幅被毀的“戲筆”看著確實不像。強行搜查?萬一真搜不出什么,反倒落個仗勢欺人、毀壞民財?shù)膼好?,蔡相面上也不好看。尤其這李清照,詞名動天下,若鬧大了,士林清議也夠他喝一壺。

“哼!晦氣!” 梁方平臉色鐵青,狠狠地將那污損的畫軸擲在地上,仿佛甩掉什么穢物,“走!” 他惱怒地一甩袖子(又沾上些地上的灰塵),帶著一群皂隸,罵罵咧咧地轉身,氣沖沖地走了。沉重的院門在他們身后哐當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面的喧囂。

直到馬蹄聲徹底遠去,李清照才長長地吁出一口氣,后背的冷汗已浸透了內衫。她彎腰,從地上拾起那幅被茶水污毀的贗品《雪溪圖》,指尖拂過那狼藉的茶漬污痕,眼中沒有痛惜,只有一片冰冷的余悸。

“夫人!” 云兒這才敢站起來,臉上猶有淚痕,聲音還在發(fā)抖,“奴婢…奴婢剛才…”

“做得好,云兒?!崩钋逭沾驍嗨?,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卻異常清晰,“若非你這一‘失手’,今日恐難善了?!?她看向緊閉的院門,目光如穿透門板,望向汴京那深不可測的漩渦中心,“蔡京……梁師成……今日索畫不成,他日必有后招。這歸來堂的清靜日子,怕是要到頭了?!?/p>

她轉身,目光投向書房。那里面,藏著真正的《雪溪圖》,藏著無數(shù)的金石瑰寶,也藏著她和趙明誠半生的心血與魂夢。梁方平離去時,那最后如毒蛇般掃過書齋方向的不甘眼神,像一道冰冷的烙印,刻在她心頭。風穿過庭院,卷起地上的塵土和幾片早凋的枯葉。那幾株梨樹依舊沉默,枝頭的硬蕾在風中微微顫動,仿佛也在無聲地預演著,那即將到來的、無可避免的離別風雨?;ㄓ吧钐?,殺機并未散去,只是暫時潛伏,等待著下一次更猛烈的爆發(fā)。


更新時間:2025-08-18 15:16: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