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薄奚辭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他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被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背在身上,踉踉蹌蹌跑著。
她的哭聲很細(xì),像蚊子一樣嗡嗡吵個不停。
“你......你別死呀,我怕鬼......我在救你哦就算你死了也不能怪我......”
他心中嗤笑,卻渾身疼得要命,只能任由她把自己背回家里。
那時他并不知道,她生活在如此可怕的家庭里。
霍夫人將兩人打個半死,鎖在閣樓里不聞不問。
小女孩渾身是傷,卻還固執(zhí)地爬起來,用衣角替他清理傷口的污漬。
傷勢惡化,他燒得整個人神志不清。
迷迷糊糊覺得快撐不住了,他下意識攥住她的手。
“喂,你怕死嗎?”
“不怕。”她笑了笑,“但是我怕痛,媽媽總說要打死我,也許死了就不痛了吧。”
他心中一哽,竟忽然有些心疼她。
被困的第七天,沒有水,也沒有食物。
他已經(jīng)無法保持清醒,饑餓和高燒幾乎要了他的命。
那一天,她在他耳邊一直哭,像溺水的人拼命試圖抓住浮木。
她將床單系在窗戶上,順著墻一點點滑下去,冒死去二樓廚房偷東西。
薄奚辭再醒來時,發(fā)現(xiàn)她身上又多了數(shù)不清的傷口。
她端著一碗涼透了的清水面,壓低聲音說:
“快吃,吃飽了就不會生病了?!?/p>
真傻。
他暗中抱怨,卻狼吞虎咽地扒光了那碗面。
吸飽水又發(fā)了漲的面條滑進(jìn)胃里,冰得他渾身一陣刺痛。
他聽見她在旁邊吞口水,蜷縮在角落一聲不吭。
最后一口,他遲疑著把碗推了過去。
那天晚上,他躺在潮濕的地板上忽然開口。
“別怕,等我出去,再也不會讓你繼續(xù)受欺負(fù)了!”
他在心中暗暗發(fā)誓,只要能活下來,他會用生命去保護(hù)這個女孩一輩子。
后來呢?
薄奚辭恍惚中思索著。
霍夫人承受了薄家的怒火,霍家頃刻崩塌。
他被帶回薄家時,母親詢問他想要什么,他說他想要那個救了他的女孩。
霍璇兒就這樣被送到了他的身邊。
他們曾在最絕望的時候相互依偎,原以為再見會是喜極而泣。
卻沒想到,她徹底變了,變得讓他覺得無比陌生。
薄奚辭頭痛欲裂,記憶中霍璇兒冷漠的話語一遍遍在耳邊回放。
“無所謂,只要嫁進(jìn)薄家就好?!?/p>
“薄奚辭,娶了我,我就再也不纏著你。”
他的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雙手下意識攥緊,渾身劇顫。
猛地睜開眼,恍若隔世。
“醒了?”
霍璇兒靜靜地坐在一旁,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住院手續(xù)已經(jīng)辦好了,你安心接受治療,我先走了?!?/p>
手腕被抓住,她低下頭。
薄奚辭眼里全是血絲,干裂的唇動了動,艱難地吐出一句。
“別走......”
“我會通知夏若若來照顧你?!彼瓜卵?,掙開他的觸碰。
薄奚辭喉結(jié)上下滾動,神色痛苦又狼狽。
“夏若若......不過是我幼稚的叛逆和反抗......”
“整整十年,你總是冷冰冰的告訴我,接近我只是為了利益?!?/p>
“我又氣憤,又失望,害怕向你袒露真心,只好偽裝起來,去保護(hù)自己那點可笑的自尊......”
他的聲音充滿絕望,無助地望著她。
“可是,我沒想過會毀掉我們,更沒想過有一天你會奔向別人!”
“我做錯的一切,都愿意加倍承受,只求你別拋下我......好不好?”
霍璇兒聽完,輕聲笑了。
“所以,這么多年,你就一直靠踐踏著我的自尊,來去保護(hù)你自己?”
他怔怔愣住,喉嚨像被痛苦堵住。
“薄奚辭,我早就放下了?!?/p>
她平靜地注視著他,緩緩開口:
“我不愛你,也不恨你,當(dāng)然,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永遠(yuǎn)也不用再見到你......”
他倉皇閉眼,淚水從眼角滑落。
“不會的,我不相信?!?/p>
“璇兒,我們之間糾纏了整整十年,我不相信你能真正無動于衷?!?/p>
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堅毅:
“七天,我賭你會回到我身邊,如果七天后你沒來,我......認(rèn)輸。”
薄奚辭的唇角揚起蒼白的弧度,深深地凝視她。
“如果我輸了,我不會再繼續(xù)糾纏你。”
霍璇兒腳步一頓,沒有開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