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的風(fēng),像淬了萬年寒冰的刀子,刮在臉上帶著細碎的冰屑。林昕站在萬階冰階的起點,抬頭望去。道院那扇百丈高的青銅巨門嵌在皚皚雪峰之間,門扉上古老的云雷紋和星宿圖在稀薄的天光下泛著幽冷的青芒,門縫里隱隱透出流淌不息的符文光河,如同巨獸蟄伏在冰川中的血脈??諝庀”《遒恳淮魏粑紟е倘敕胃暮?,也壓下了黑風(fēng)谷殘留的血腥與灼熱。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胸口的衣襟,隔著粗糙的衣料,星髓玉佩冰涼的輪廓緊貼著皮膚。清淵子那句“你母親……她不是普通人”如同懸在頭頂?shù)谋F,一路刺著他的心神,讓他無法在黑風(fēng)谷的混亂后得到半分喘息。周明遠的背叛、陳舒沫的窺探、母親的身世……重重迷霧壓在心頭,比昆侖的萬載玄冰更沉重。
“呼——”他長長吐出一口白氣,在眼前凝成霜霧,隨即被凜冽的山風(fēng)吹散。體內(nèi)的銀色氣核(冰種沉海)自發(fā)地加速旋轉(zhuǎn),一股精純的寒氣流轉(zhuǎn)全身,瞬間驅(qū)散了侵入骨髓的寒意,體表甚至泛起一層肉眼難辨的淡銀色毫光,抵御著酷烈的罡風(fēng)。
他抬步踏上第一級冰階。腳下是萬年玄冰打磨而成的階梯,堅硬光滑,寒氣透骨。每一階都寬逾丈許,高近尺半,布滿細密的防滑符文,卻依舊滑溜異常。林昕將力量沉入腳底,如同樹根扎進凍土,每一步落下都沉穩(wěn)無比,在冰階上留下清晰的腳印,隨即又被呼嘯的風(fēng)雪迅速覆蓋。
越往上走,罡風(fēng)越烈,卷起的雪沫如同白色的沙暴,視野變得一片混沌??諝庀”〉萌缤瑢嵸|(zhì),每一次吸氣都仿佛要將冰冷的刀鋒吸入肺腑。體內(nèi)的銀色氣核運轉(zhuǎn)到了極限,寒氣在經(jīng)脈中奔騰呼嘯,與外界酷寒對抗。林昕能清晰地“感知”到,在這極端的環(huán)境壓力下,氣核內(nèi)部那點凝練如實質(zhì)的冰核正變得更加致密、穩(wěn)固,邊緣的銀色毫光愈發(fā)凝練,如同被反復(fù)捶打的精鐵。
這就是凝核境的鞏固——在極限中淬煉核心。
不知走了多久,風(fēng)雪稍歇。林昕抬頭,終于站在了那扇仿佛頂天立地的青銅巨門之下。門扉緊閉,上面鐫刻的星宿圖在近距離下顯得無比恢弘,仿佛囊括了整片星空,緩緩流轉(zhuǎn)的符文光河散發(fā)著磅礴而古老的威壓,讓他體內(nèi)的氣核都為之震顫。
就在他心神被巨門吸引之時,厚重的青銅門扉毫無征兆地發(fā)出低沉的轟鳴,如同沉睡的巨龍?zhí)K醒。伴隨著巨大的摩擦聲,兩扇巨門緩緩向內(nèi)開啟,門縫中流淌出的不再是符文光河,而是如同實質(zhì)般的乳白色靈氣!濃郁得幾乎化液的靈氣撲面而來,帶著昆侖山特有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清冽氣息,瞬間涌入四肢百骸,滋養(yǎng)著他因長途跋涉和境界突破而疲憊的身體,連氣核都發(fā)出了愉悅的嗡鳴。
門后,是另一方天地。
巨大的穹頂由某種半透明的晶石構(gòu)成,其上鑲嵌著無數(shù)按照真實星圖排列的星辰寶石,構(gòu)成一座龐大到難以想象的“周天星斗大陣”!柔和而神秘的星光從穹頂灑落,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同夢幻。腳下是光滑如鏡的墨玉地面,上面流動著細密的銀色陣紋,如同活物般呼吸明滅。一座座造型古樸、飛檐斗拱的殿宇樓閣依山勢而建,錯落有致地分布在這片巨大的山腹空間之中,殿宇之間云霧繚繞,靈泉飛瀑點綴其間,更有不少身穿青色道袍的修士或駕御法器,或憑虛御風(fēng),往來穿梭,一派仙家氣象。
這就是華夏龍盟的修行圣地——昆侖道院!
林昕正為眼前的景象心神震動,一道熟悉的身影已從一座靠近入口的殿宇中飄然而出,正是清淵子。老者換上了一身更為莊重的深青色云紋道袍,腰間懸著那枚刻有“地脈司”的羊脂玉佩,面容沉肅,眼神深處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fù)雜。
“隨我來?!鼻鍦Y子沒有多余寒暄,聲音在宏闊的道院內(nèi)顯得格外清晰。他轉(zhuǎn)身便走,步伐看似不快,卻縮地成寸,幾個呼吸間已越過數(shù)座殿宇,向著道院深處行去。
林昕不敢怠慢,連忙運轉(zhuǎn)靈力跟上。道院內(nèi)靈氣濃郁得幾乎形成薄霧,行走其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服靈丹。他注意到道院深處,靠近中央的位置,穹頂?shù)摹爸芴煨嵌反箨嚒焙诵奶幫断碌男枪庾顬闈庥簦瑤缀跣纬闪艘坏乐睆綌?shù)丈的乳白色光柱。光柱下方,隱約可見一座巨大的圓形平臺。
清淵子最終停在了一座偏殿之前。殿門無匾,只有門楣上刻著一個繁復(fù)的星云圖案。他推門而入。
殿內(nèi)空曠,陳設(shè)簡單,只有幾張蒲團和一個低矮的玉案。最引人注目的是玉案中央懸浮著的一物——一塊拳頭大小、近乎透明的菱形玄冰!冰體內(nèi)部并非空無一物,而是封存著一小塊灰藍色的、邊緣磨損嚴重的粗布。粗布上沾著早已干涸發(fā)黑的污漬,看起來極其普通。
清淵子走到玉案前,目光落在玄冰上,聲音低沉而凝重,如同重錘敲擊在寂靜的殿宇內(nèi):
“三十年前,秦嶺龍脈突發(fā)暴動,‘新長安’聚靈大陣西極節(jié)點險些崩潰。龍盟緊急征調(diào)附近所有青壯,以血肉之軀運送‘鎮(zhèn)龍石’加固陣眼……你父親林海,就在其中?!?/p>
林昕的心臟猛地一縮,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他死死盯著玄冰中那塊灰藍色的粗布——那是父親在港口做裝卸工時最常穿的那件工裝的布料!他絕不會認錯!
“那次任務(wù)……是絕密?!鼻鍦Y子繼續(xù)道,語氣帶著一絲追憶的沉重,“暴動的龍脈之力遠超預(yù)期,形成恐怖的能量潮汐。搬運隊……全軍覆沒,尸骨無存。唯一的例外,是你父親林海。搜救隊在能量潮汐邊緣找到了昏迷的他,身上只有這件工裝還算完整,懷里……卻緊緊抱著這個?!?/p>
清淵子抬手,指向玉案另一側(cè)。
那里靜靜躺著一物。正是林昕母親交給他的那枚彎月玉佩——星髓母石!只是此刻的玉佩,在昆侖道院濃郁的星光和靈氣滋養(yǎng)下,正散發(fā)著遠比在黑風(fēng)谷時更柔和、更內(nèi)斂的淡藍色光暈。玉佩上那彎月的紋路仿佛活了過來,流轉(zhuǎn)著星辰般的微光。
“這枚玉佩,或者說‘星髓母石’,就是當年引發(fā)秦嶺龍脈異動的‘星髓源種’的伴生核心!它蘊含著不可思議的空間與寒冰之力,是穩(wěn)定狂暴星髓能量的關(guān)鍵?!鼻鍦Y子的目光銳利如劍,穿透玄冰,仿佛要看到三十年前的真相,“你父親,一個從未接觸過修行的凡人搬運工,是那次災(zāi)難中唯一接觸過‘星髓源種’并且活下來的人!也是唯一,將此物帶出來的人!”
轟??!
清淵子的話語如同驚雷在林昕腦海中炸開!他踉蹌一步,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母親病房抽屜里那張泛黃的照片猛地閃現(xiàn)在眼前——父親穿著那件灰藍色工裝,站在巨大的萬噸貨輪旁,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而照片背景中,那艘巨輪的側(cè)舷上,一個模糊卻無比清晰的標志烙印在視網(wǎng)膜上:一輪被星辰環(huán)繞的彎月!那彎月的形態(tài),與此刻玉案上星髓母石的紋路,完美重疊!
父親……搬運工……星髓源種……唯一的幸存者……
母親李慧蒼白的臉,她醒來后欲言又止的神情,她遞過玉佩時眼中的復(fù)雜與擔憂……所有的碎片在這一刻被一條無形的線瘋狂串聯(lián)!
“我母親……她到底是誰?”林昕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目光死死鎖住清淵子。
清淵子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包含了太多難以言喻的情緒——有沉重,有探究,也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憐憫?
“你母親李慧,”老者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并非終南山守墓人那么簡單。她的血脈……很可能與上古‘星穹遺族’中,執(zhí)掌星髓與寒月之力的‘永夜祭司’一脈有關(guān)!這枚星髓母石,既是鑰匙,亦是枷鎖,它選擇依附于你們家族的血脈,絕非偶然。周明遠背后牽扯的勢力,遠比你想象的龐大和危險,他們覬覦的,正是這枚玉佩,以及它背后可能開啟的……上古星穹遺族的秘藏!”
“星穹遺族……永夜祭司……”林昕喃喃重復(fù)著這陌生而沉重的詞匯,胸口的玉佩傳來陣陣冰涼,仿佛在呼應(yīng)著他的心緒。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清越而略顯急促的劍鳴!
“嗡——鏘!”
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和一絲虛弱傳來:
“林師兄!清淵長老!我……我好像摸到‘凝核境后期’的門檻了!多虧了林師兄在黑風(fēng)谷……”
是陳默!
林昕猛地回神,壓下翻騰的心緒,與清淵子對視一眼,兩人快步走出偏殿。
殿外不遠處,一座由整塊黑色試劍石壘砌而成的寬闊道場上,陳默正手持他那柄云紋靈紋劍,身形閃轉(zhuǎn)騰挪。他的臉色依舊帶著重傷初愈的蒼白,但眼神卻亮得驚人。靈紋劍在他手中化作道道藍色流光,劍鋒過處,空氣發(fā)出“嗤嗤”的切割聲,隱隱有細小的電蛇在劍身游走。他丹田處源晶的力場明顯比之前更加凝練,淡藍色的光暈擴張到十五丈范圍,力場邊緣的空氣呈現(xiàn)出肉眼可見的扭曲波紋,顯然已穩(wěn)固在凝核境中期,并且觸及了后期的邊緣。
然而,他的動作在林昕眼中,卻顯得有些遲滯。力量運轉(zhuǎn)間,尤其是在源晶力場爆發(fā)轉(zhuǎn)換的瞬間,總有一絲極其細微的不暢,如同精密的齒輪卡進了一粒微塵。這絲不暢在平時或許無傷大雅,但在生死相搏的剎那,便是致命的破綻!
“陳師弟,接我一招!”林昕眼中寒光一閃,決定用最直接的方式點醒他。他并未拔刀,只是并指如劍,體內(nèi)那凝練到極致的銀色氣核驟然加速!
“永夜沉星訣·霜星指!”
一道凝練如實質(zhì)、僅有拇指粗細的幽藍光束瞬間從他指尖迸射而出!光束并非直線,而是在空中劃出一道玄奧的弧線,軌跡飄忽不定,更帶著一股凍結(jié)靈魂的極致寒意!所過之處,空氣中凝結(jié)出細碎的冰晶軌跡,發(fā)出“簌簌”輕響,瞬間穿透了陳默尚未完全收束的源晶力場邊緣!
陳默臉色劇變!他完全沒料到林昕的攻勢如此詭異迅捷!那幽藍光束帶來的寒意讓他源晶的運轉(zhuǎn)都出現(xiàn)了一絲凝滯。他下意識地全力催動《云雷訣》,源晶力場猛地收縮,試圖在身前布下最強的防御——“云壘壁障”!
嗤啦!
如同熱刀切過牛油!那看似凝實的淡藍色云氣壁障,在幽藍光束面前竟脆弱不堪,瞬間被洞穿!光束余勢不減,直指陳默胸前膻中穴!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鉆,讓陳默根本來不及做出有效格擋!
生死一線!
陳默瞳孔驟縮,臉上血色盡褪,只剩下絕望。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那致命的幽藍光束卻在距離他胸口僅有三寸之處,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絕對冰墻,“啪”地一聲輕響,瞬間爆散成漫天細碎的冰晶星塵,緩緩飄落,寒氣彌漫。
陳默僵在原地,冷汗瞬間浸透后背,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破膛而出。他呆呆地看著身前緩緩飄散的冰晶,又抬頭看向十幾丈外收指而立的林昕,眼中充滿了后怕和難以置信。
“你的‘云壘壁障’,看似渾厚,實則力量分散,核心不穩(wěn)。”林昕的聲音平靜無波,如同昆侖山頂終年不化的積雪,“源晶之力外放,貴在凝練如一,如臂使指。似你這般,空有廣度,卻無強度與韌度,遇上真正凝聚到一點的力量,譬如我這一指,便是紙糊的燈籠?!?/p>
陳默臉色由白轉(zhuǎn)紅,羞愧、后怕、還有強烈的求知欲交織在一起。他深吸一口氣,對著林昕鄭重抱拳:“請林師兄指點!”
“看好了!”林昕眼神一凝,不再保留。他向前踏出一步,僅僅一步!
嗡——!
以他落腳點為中心,一股肉眼可見的淡銀色寒潮猛地擴散開來!并非狂暴的沖擊,而是如同水銀瀉地,無孔不入,瞬間覆蓋了周身二十丈方圓!這片區(qū)域內(nèi)的溫度驟降至絕對零度的邊緣,空氣被凍結(jié)成細小的冰晶粉塵,簌簌落下。地面堅硬的墨玉石板上,一層晶瑩剔透的玄冰以驚人的速度蔓延、加厚!更可怕的是,陳默駭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這片銀色領(lǐng)域之中,丹田內(nèi)源晶的旋轉(zhuǎn)速度竟被強行壓制、減緩了至少三成!與外界的靈力聯(lián)系也變得異?;逎t滯,仿佛陷入了冰冷的泥沼!
永夜沉星訣·永夜霜界!
這是林昕在凝核境巔峰,結(jié)合《永夜沉星訣》的寂滅寒意與星髓玉佩的空間特性,初步演化出的領(lǐng)域雛形!雖然范圍不大,持續(xù)時間也有限,但其壓制靈力、遲滯動作、凍結(jié)生機的效果,在凝核境中堪稱恐怖!
身處霜界中心的陳默,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凍僵,靈力運轉(zhuǎn)艱澀無比,連思維似乎都變得遲緩。他咬牙全力催動源晶,淡藍色的力場艱難地在體表撐開一寸,抵抗著那無所不在的恐怖寒意和壓制。
“凝!”林昕一聲低喝,并指再點!
這一次,不再是單一的霜星指。三道更加凝練、速度更快、軌跡更加飄忽詭異的幽藍光束成品字形,撕裂冰冷的空氣,帶著凍結(jié)靈魂的尖嘯,瞬間射至陳默身前!目標直指他因全力抵抗領(lǐng)域壓制而暴露出的三處微小破綻——左肩靈竅、右膝環(huán)跳、以及源晶力場流轉(zhuǎn)時那一剎那的能量節(jié)點!
陳默亡魂皆冒!在永夜霜界的壓制下,他的反應(yīng)和速度都大打折扣,這三道光束的角度刁鉆到極致,封死了他所有閃避的空間!他只能狂吼一聲,將殘余的靈力不計代價地注入靈紋劍,劍身爆發(fā)出刺目的藍白電光,化作一片密不透風(fēng)的“雷光劍幕”護在身前,試圖硬抗!
叮!叮!嗤——!
前兩道幽藍光束精準無比地撞擊在劍幕最強之處,爆發(fā)出刺耳的金屬顫音和冰屑電光!劍幕劇烈震蕩,光芒瞬間黯淡。而第三道,也是最致命的一道幽藍光束,卻如同擁有生命一般,在撞擊前的瞬間詭異地劃出一個微小的弧度,如同毒蛇繞柱,精準無比地繞過了搖搖欲墜的雷光劍幕,直刺陳默因全力格擋而門戶大開的丹田源晶!
“完了!”陳默腦海中一片空白,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預(yù)想中的劇痛并未傳來。那道致命的幽藍光束再次在距離他丹田半尺之處無聲潰散,只留下一縷刺骨的寒意,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霜界消散,寒氣退去。道場上只剩下陳默粗重的喘息和林昕平靜的呼吸聲。
“明白了嗎?”林昕收指,淡淡問道,“你的防御,漏洞百出。力量,需要絕對的凝聚和精準的控制。分散,便是敗亡之始?!?/p>
陳默大口喘著氣,渾身被冷汗浸透,但眼中的迷茫和沮喪已被一種豁然開朗的明悟取代。他對著林昕深深一揖到底:“謝林師兄點醒!陳默受教了!這‘凝練如一’四字,勝過我苦修三月!”
清淵子在一旁微微頷首,眼中露出贊許之色。林昕對力量的領(lǐng)悟和掌控,已遠超同輩。方才那“永夜霜界”的雛形,更是讓他看到了此子未來的無限可能。
就在道場氣氛稍緩之際,一個冰冷倨傲、帶著金屬摩擦般質(zhì)感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打破了短暫的寧靜:
“哼!好一個‘凝練如一’!不過是在同門師弟面前逞威風(fēng)的把戲罷了!殺我陳家外執(zhí)事周明遠,奪我陳家‘星髓秘鑰’,林昕,你可知罪?”
道場入口處,不知何時多了三人。為首者是一位身著華貴紫金云紋長袍的中年男子,面容冷峻,雙目開闔間精光四射,周身散發(fā)著強大的靈壓,赫然是化形境后期的高手!他身后跟著兩名氣息沉凝、身著青鸞衛(wèi)高級制服的護衛(wèi),目光如鷹隼般鎖定了林昕,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和審視。
說話之人,正是那紫袍中年——陳家內(nèi)堂執(zhí)事,陳玄策!他口中的“星髓秘鑰”,矛頭直指林昕胸口的玉佩!
強大的化形境威壓如同實質(zhì)的山岳,轟然壓向林昕!道場上的空氣瞬間變得粘稠無比。陳默臉色一白,悶哼一聲,被這股威壓逼得連退數(shù)步,體內(nèi)靈力一陣紊亂。清淵子眉頭微皺,不動聲色地上前半步,一股溫和卻堅韌如大地般的渾厚氣勢悄然彌漫開來,將陳玄策的威壓擋下了大半,護住了身后的林昕和陳默。
“陳執(zhí)事此言差矣?!鼻鍦Y子的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周明遠勾結(jié)不明勢力,破壞黑風(fēng)谷禁制,意圖戕害龍盟弟子,其罪當誅。至于‘星髓秘鑰’……”他目光掃過林昕緊握的拳頭,“此物乃林昕家傳之物,何時成了陳家所有?可有憑證?”
“憑證?”陳玄策冷笑一聲,眼中寒芒更盛,“此物關(guān)系重大,涉及上古秘辛,豈是你一句‘家傳’就能搪塞?清淵長老,莫要包庇此子,誤人誤己!今日,林昕必須隨我回陳家,接受調(diào)查!這枚玉佩,也必須由我陳家暫時保管!”
話音未落,他身后兩名青鸞衛(wèi)高手同時向前踏出一步!鏘!鏘!兩柄閃爍著森然寒光、刻滿符文的靈能長劍瞬間出鞘,劍尖遙指林昕!化形境修士的靈力波動如同出鞘的利刃,割裂空氣,牢牢鎖定林昕周身要害!冰冷的殺意瞬間彌漫整個道場,溫度驟降!
“你敢!”清淵子須發(fā)微張,道袍無風(fēng)自動,一股磅礴如地脈龍氣的厚重威壓驟然升騰,與陳玄策的鋒銳氣勢轟然對撞!無形的氣浪在道場中央炸開,震得地面墨玉石板嗡嗡作響,道場邊緣的云霧劇烈翻涌!
林昕身處風(fēng)暴中心,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力擠壓,骨骼都在發(fā)出不堪重負的輕響。化形境后期的恐怖威壓,遠非凝核境可比!但他眼神冰冷如萬載玄冰,沒有絲毫畏懼。體內(nèi)凝練到極致的銀色氣核瘋狂旋轉(zhuǎn),永夜霜界的雛形在體表若隱若現(xiàn),艱難地抵御著那如同潮水般涌來的恐怖壓力。他一只手按在腰間的九環(huán)刀柄上,另一只手則悄然探入懷中,指尖觸碰到了一枚冰冷堅硬、邊緣鋒銳的玉符——那是臨行前清淵子暗中交予他,以地脈司秘法煉制的保命之物“葬星替命符”,蘊含一絲空間挪移之力,代價是損耗十年壽元!這是他最后的底牌!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之際!
“夠了,玄策叔。”
一個清冷、平靜,如同玉磬輕擊般的聲音,穿透了緊張到極致的氣氛,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道場邊緣,那翻涌的云霧如同被無形之手分開。一位身著素白流云裙的少女緩步走出。月光(穹頂星光模擬)灑在她身上,裙袂飄然,宛如姑射仙子臨凡。她肌膚勝雪,容顏清麗絕倫,尤其是一雙眸子,清澈得如同昆侖天池之水,卻又深邃得仿佛映照著亙古星空,平靜無波。正是陳舒沫!
她脖頸間,那枚銀色水滴狀的吊墜在星光下散發(fā)著柔和而神秘的微光,其核心一點幽藍,與林昕胸口的玉佩光芒隱隱呼應(yīng)、流轉(zhuǎn)。
陳舒沫的目光直接越過劍拔弩張的眾人,落在了林昕臉上。她的眼神依舊平靜,卻少了幾分在東海廢墟和黑風(fēng)谷時的疏離與審視,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深意。
“周明遠之事,咎由自取。星髓之秘,非一家之言可斷?!彼穆曇舨桓撸瑓s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道場上,“清淵長老在此,昆侖道院更非私刑之所。玄策叔,帶人退下。”
“小姐!”陳玄策臉色一變,顯然沒料到陳舒沫會在此刻出現(xiàn)并阻止,“此子身懷重寶,又……”
“我說,退下?!标愂婺穆曇粢琅f平靜,卻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她甚至沒有看陳玄策一眼,目光始終停留在林昕身上,仿佛在確認著什么。
陳玄策臉色變幻,最終狠狠瞪了林昕一眼,對著陳舒沫的方向微微躬身:“是,小姐。”他極其不甘地揮了揮手,帶著兩名同樣面有不忿的青鸞衛(wèi)高手,如同鬼魅般退入云霧之中,消失不見。
道場上緊繃的氣氛驟然一松。清淵子收斂了氣勢,但眉頭依舊緊鎖。陳默長長舒了一口氣,有種劫后余生的虛脫感。
陳舒沫這才移開目光,轉(zhuǎn)向清淵子,微微頷首:“清淵長老,舒沫管教不嚴,驚擾道院清修,還望海涵?!?/p>
清淵子還了一禮:“陳小姐言重了。只是此事……”
“星髓之秘,牽連甚廣?!标愂婺驍嗔怂?,目光再次轉(zhuǎn)向林昕,那清冷的眸光仿佛能穿透他的身體,直視他丹田內(nèi)那枚旋轉(zhuǎn)的銀色氣核與胸口的玉佩,“林昕,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昆侖道院能護你一時,卻未必能護你一世。真正的風(fēng)暴,或許才剛剛開始。好自為之。”
說完,她不再停留,轉(zhuǎn)身步入云霧。只是在身影即將消失的瞬間,她似乎不經(jīng)意地抬手,拂過道場邊緣一塊不起眼的黑色試劍石。
當陳舒沫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翻涌的云海之后,林昕緊繃的神經(jīng)才稍稍放松。他走到陳舒沫最后停留的那塊黑色試劍石旁。石質(zhì)冰冷粗糙,上面布滿了歷代弟子試劍留下的深淺痕跡。然而,在靠近頂端的一處不起眼角落,林昕銳利的目光捕捉到了一絲異常。
那里的石紋,并非刀劍劈砍或歲月侵蝕的自然痕跡。幾道極其細微、卻異常清晰的刻痕,被人以指力或某種尖銳之物,硬生生地“劃”了上去!刻痕很新,邊緣還帶著細微的石粉。
林昕屏住呼吸,凝神細看。那并非文字,而是一個極其簡潔的圖案——
一輪被三顆星辰環(huán)繞的彎月!
這圖案他太熟悉了!正是星髓玉佩上的核心紋路!也是母親家族,那所謂“永夜祭司”一脈的標志!
圖案下方,還有兩個更小的、幾乎難以辨認的符號。林昕的心跳陡然加速,他湊得更近,指尖拂去細微的石粉,終于看清:那并非符號,而是兩個極其古老的篆字——
“歸墟”。
歸墟?林昕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個詞他并不陌生!在清淵子給他的《龍盟秘聞錄》殘卷中曾驚鴻一瞥,被描述為上古星穹遺族傳說中的“萬水盡頭”、“群星歸寂之地”,是宇宙中一切終結(jié)與起源的神秘所在,也是“永夜祭司”一脈守護的核心秘密之一!
陳舒沫……她留下這個圖案和這兩個字,是什么意思?是警告?是提示?還是……指向某個地方?
寒意,比昆侖山頂最凜冽的風(fēng)更刺骨,悄然爬上了林昕的脊背。他緩緩直起身,抬頭望向道院穹頂那浩瀚無垠、緩緩運轉(zhuǎn)的周天星斗大陣。冰冷的星光灑落,將他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長。星髓玉佩在懷中散發(fā)著幽幽的藍光,與穹頂?shù)男浅竭b相呼應(yīng)。
真正的風(fēng)暴,的確才剛剛開始。而“歸墟”這兩個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遠比陳玄策的殺意更洶涌、更莫測的波瀾。前路,是深不見底的漩渦,還是埋葬諸天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