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安寧,媽得癌癥了,可能活不長了。家里就剩你弟弟宇燦一個人,你回來吧,姐弟倆還有個伴兒?!?/p>
李春芳的一通電話,從京海打到了遙遠(yuǎn)邊城吉寧市。
消失了四年了無音信的安寧,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京海,卻因為這通電話再次踏上了京海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京海的夏天,一如既往的炎熱,干燥。
哪怕是陰天,空氣中都是透過不氣的厚重感。
回到京海的第一件事,她去了醫(yī)院。
“你媽媽患的是乳腺癌,已經(jīng)到了中晚期。”醫(yī)生告訴她,“現(xiàn)在最好的治療辦法就是手術(shù)?!?/p>
李春芳從知道自己病情以后,一直只是在用普通藥物緩解疼痛,并沒有做手術(shù)的打算,所以她才給安寧打了那通電話,當(dāng)做遺言。
醫(yī)生辦公室里,安寧低頭看了一眼李春芳的病歷,纖長濃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緒,原本冷白的皮膚又白了幾分。
“能治愈嗎?”她問。
“完全治愈的難度較大,但能延長生存期,改善生活質(zhì)量。”
醫(yī)生的話說得很委婉,但話里的意思安寧聽得明白。
安寧的睫毛顫了顫,“那麻煩您盡快安排手術(shù)。”
“手術(shù)費加上醫(yī)療費,大約需要三十萬?!贬t(yī)生開了幾個單子給她,“你先去繳費吧。”
安寧緊緊捏著繳費單走出辦公室,轉(zhuǎn)角處靠在墻上用力地深呼吸。
三十萬對她來說不是個小數(shù)目。
李春芳盡管不是她親媽,就憑她養(yǎng)了她二十幾年的份上,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被病痛折磨致死。
這四年在吉寧市她過得也不算富裕,期間一直都給李春芳打了錢回去,現(xiàn)在她卡里的存款加起來大約也就八萬左右。
她下樓去繳費,順便給李春芳辦理住院手續(xù)。
剛走到一樓大廳,一道清麗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安寧?”
盧曼妮的聲音很大,在嘈雜的大廳很清晰。
聞聲,安寧呼吸一窒,腳步一頓。
沒法當(dāng)做沒聽見,緩緩回頭。
“真的是你!”
盧曼妮快步走到她面前,眼神里滿是驚訝,“你真的是安寧!你怎么會在這里!”
盧曼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也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是安寧這張清水芙蓉漂亮到過分的臉蛋實在太過顯眼,在醫(yī)院擁擠的人潮里,她也能一眼看見她。
看見盧曼妮,四年前的很多張熟悉的面孔和事情都在安寧的腦子里放電影似的一一閃過。
她以為她會忘記。
也僥幸地以為,再次回到京海,不會跟他們再有交集。
沒想到,回京海的第一天,就碰見了“熟人”。
安寧勉強(qiáng)擠出一絲微笑跟她打招呼,“曼妮——”
“喲,這不是我們安寧嗎?”
沒說完的話被一道尖銳且陰陽怪氣的聲音打斷。
是譚曉敏,富家千金,也是安寧曾經(jīng)的“熟人”之一。
她抱著手臂上下打量安寧。
素面朝天,未施粉黛,一身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衣服,但是穿在她身上卻不顯廉價,在醫(yī)院大廳匆匆的人群里,似乎比她身上精心打扮過的衣服更吸引人的視線,這讓譚曉敏更氣了。
“當(dāng)初我們貧民窟小公主安寧拿了西宴哥那么多錢跑了,以為自己搖身一變就能變土鳳凰了,現(xiàn)在也沒見過得多好?。窟€是這副窮酸樣!”
西宴......
陸西宴......
塵封在心底整整四年的名字,就這樣毫無防備地被人重新提起。
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無法呼吸。
安寧手一緊,繳費單的一角被緊緊捏出褶痕。
她臉上的血色褪下去幾分,全身的血液頓時凝固起來,渾身僵硬得像塊石頭。
翻涌的情緒又被她很快壓了下去,幾秒后白皙的面龐歸于平靜。
譚曉敏的聲音太大,周圍不少眼神都看了過來。
安寧知道譚曉敏是故意在挖苦她。
因為譚曉敏喜歡陸西宴。
以前安寧被陸西宴帶進(jìn)他們?nèi)ψ拥臅r候,譚曉敏就不喜歡她。
后來發(fā)生了那些事......
她自然更不待見她。
安寧不想跟她多糾纏,她還要去辦住院手續(xù),還要去籌手術(shù)錢。
她沒空跟她“敘舊”。
她跟盧曼妮以前關(guān)系還不錯,眉眼淺笑地看向?qū)Ψ剑奥?,我還有事,先走了?!?/p>
不等她轉(zhuǎn)身,手臂忽然被人一把緊緊拽住,接著狠狠的一巴掌用力摔甩在她臉上。
這巴掌來得猝不及防,打得安寧左臉火辣辣的疼,很快就泛上了指印。
她不想多糾纏,但也不是軟柿子。
她剛想把這巴掌還給譚曉敏,就聽見對方氣急敗壞的聲音在她耳邊炸響。
“這巴掌我是替西宴哥打的!我為他對你的付出感到不值!”
陸西宴的名字一出來,安寧這巴掌就還不回去了。
她偏著頭,聽著譚曉敏繼續(xù)沖她喊,
“安寧!你都已經(jīng)滾了四年了,為什么還要滾回來!”
“你是看西宴哥現(xiàn)在繼承家業(yè)搖身一變成為歐騰集團(tuán)的總裁了,又可以吊著他了是嗎!跟你在一起的那兩年他被你害得還不夠慘嗎!你憑什么回來糾纏他!”
她緊緊拽拽安寧的手臂,眼底迸著怒火。
“曉敏,別這樣?!北R曼妮上前制止,“這里是醫(yī)院,別鬧得太難看?!?/p>
“曼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安小姐的手段多高?!弊T曉敏嗤笑,“一個貧民窟出來的窮酸女,又是賣血又是裝清純,把西宴哥哄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目的還不是為了錢。窮人嘛,骨子里都是嗜錢如命的細(xì)胞!”
她揚著譏諷的笑,看向一言不發(fā)的安寧,“人間蒸發(fā)了四年,這次回來又是為了什么?”
這話剛問出口,她的余光忽然瞥到一抹頎長挺拔的身影從大廳門口進(jìn)來,一身矜貴挺括的休閑西裝,氣質(zhì)低調(diào)又高貴。
他雙手插兜往前走了幾步,眼神落在這邊,停在那里頓住了腳步。
站在安寧背后幾步遠(yuǎn)的地方。
英俊的面容冷淡,淡漠的目光地盯著女人纖瘦單薄的背影偏下的頭,眼底波瀾不驚。
這個角度,安寧看不見背后的人。
她把手臂從譚曉敏手里抽出,抬起臉不咸不淡地開口,“回不回來,跟你沒關(guān)系?!?/p>
譚曉敏譏笑,瞥了一眼男人的身影故意大聲問,“你不會還想從西宴哥身上撈錢吧,還是說,你又釣上了新的金主?”
譚曉敏的話一出,那雙揣在口袋里的手在無人看到的地方緊攥成拳,骨節(jié)發(fā)白,英俊的面容卻依舊無悲無喜,淡漠的眼底染上了三分鄙夷。
“是又怎么樣?”安寧無所謂地聳肩,大方承認(rèn),“我就是為了錢。”
只不過,不是為了陸西宴的錢。
是李春芳的救命錢。
窗外天色陰沉,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涼風(fēng)。
安寧無力跟她再糾纏,整理著手里快捏皺得不成樣子的繳費單欲轉(zhuǎn)身就走。
忽然一陣風(fēng)吹來,繳費單從她指尖被風(fēng)吹走,打了幾個轉(zhuǎn)飄落在地上。
她連忙蹲下去撿。
剛伸手過去,一雙锃光瓦亮的皮鞋毫不客氣地踩上了那張繳費單。
鼻尖傳來一陣清冷的氣味。
淡淡的冷調(diào)香水味,在周圍的空氣中飄散。
“抱歉,你踩到我——”
安寧抬頭提醒,聲音戛然而止,臉色煞白。